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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的面紗

第二十五章 新的開始

歲月的面紗 雨侖 4072 2018-08-28 23:02:46

  李化成離開東廈集團后,開始尋找機會進入藍天集團。不過他刻意隱藏自己的身世,不愿以真實的文憑和能力示人,這就注定他接下來的道路不會一帆風(fēng)順。而今,即便他不愿意從底層做起,也由不得他了。但他心里明白,自己需要走的是一條布滿荊棘的道路,因而,個人的辛酸榮辱,早已置之度外。

  離開東廈集團之后,李化成立即更名,將名字變?yōu)楦呤⑤x。為了進入藍天集團,李化成不惜花錢托關(guān)系,只為成為一名最普通的基層工人。藍天集團在上海的業(yè)務(wù)主要是汽車的生產(chǎn),當(dāng)他進入流水線以后,一切都與在東廈集團時的地位和待遇有著天壤之別。

  在這里,他只能勉強養(yǎng)活自己,租住最廉價和破舊的房子,在公司不僅沒有進入中高層領(lǐng)導(dǎo)的的法眼,就連與他朝夕相處,一起干活的同事,也各種嘲笑和鄙視他。在他們的眼里,李化成手無縛雞之力,無法適應(yīng)高強度的工作,而且更令他們厭棄的是李化成一身細皮嫩肉的,哪里是干活的料,他們不明白一個混跡于社會底層的中年人,如何還將自己保養(yǎng)得如此之好。

  一位同事就直截了當(dāng)?shù)貙λf道:“這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每天累死累活賺那么一點錢,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何必呢?”

  李化成并不做太多解釋,他很客氣地說道:“我覺得自己可以扛得住,我和各位一樣,有胳膊有腿的,也能自食其力。人嘛,總得有個奔頭。”

  那位同事繼續(xù)說道:“依我看,以你的身板條件,真不適合當(dāng)一名工人,倒很適合做一位少爺?!惫び褌兟犕甓己逍Σ灰?。

  李化成對這種帶刺的話很快就習(xí)以為常,因而當(dāng)工友們哄笑的時候,他也跟著傻笑,比起他們李家曾經(jīng)遭受的屈辱和磨難,這樣微不足道的嘲諷又算得了什么呢?

  相處久了,工友們也就漸漸地將他當(dāng)做自己人看待,因為他們覺得他是一個傻子,而且可憐楚楚。不過說實話,這時期的李化成也確實可憐。

  當(dāng)人進入一個陌生的世界,這里的很多人是不會對你產(chǎn)生惡意的,但他們會對你有各種各樣的偏見,這是很難避免的。當(dāng)別人對你有成見,而你卻不能很好地消除,那么遲早有一天,偏見會發(fā)展為惡意,甚至敵視。別人樂于看到你出丑,看你的笑話,對于你所遇到的一些麻煩,他們喜聞樂見,甚至還會火上澆油,添油加醋。相反,假如你能很好地消除這種成見,并努力地融入新的環(huán)境之中,那么別人自然會樂于接受你。

  不過,如何融入別人的世界中,也要看情況:一種是你以自己的能力和魅力征服了別人,在所有人面前證明自己的價值,證明你至少不比別人差;另外一種情況則是你讓別人產(chǎn)生了憐憫,也可以說讓別人產(chǎn)生了保護你的沖動。李化成當(dāng)然可以按照前一種情形出牌,令同事們對他刮目相看,對他佩服地五體投地,甚至仰視他,如果那樣的話,他也就沒有必要離開東廈集團。于是乎,他很好地貫徹了第二種原則,放下身段,以最卑微的姿態(tài)融入別人的圈子中。

  李化成已經(jīng)35歲了,但是直到現(xiàn)在,他才算真正地開始闖蕩社會。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恐慌感。十年,這是他在母親面前立下的期限,十年之后,假如自己依然一事無成,而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45歲,那么,也許對于他來說,就真的沒有什么機會了,而且母親也無法等到下一個十年了。

  夜晚,當(dāng)他回到空蕩蕩的小閣樓,看著天邊的半輪殘月,這種想法便會莫名其妙地涌現(xiàn),這對于他來說,也許可以算作中年危機吧。

  李化成的房間不足20平米,一張床,一個書柜,一張書桌,便幾乎占滿了整個屋子。但這不是最艱難的,對于一個中年男人而言,每個夜晚獨自回到狹小空蕩的房間,這里沒有妻兒,沒有朋友,沒有張羅好的飯菜,心中的寂寥是難以言表的。特別是對于一個曾經(jīng)婚姻失敗的人而言,更是如此。當(dāng)初,他以一個少爺?shù)纳矸?,在在家道中落之時娶了一個仆人,而仆人卻在李家最艱難的時候棄他而去,從這里便可窺見現(xiàn)實的殘酷和人性的冰冷。

  漫漫長夜里,當(dāng)他聽著隔壁人家的吵鬧聲,或者是歡笑聲時,他也時常會拿出兒子的照片來,沖著照片微笑,對著著照片說話,那種對于一個完整的家庭的羨慕和向往之情,縈繞心間,揮之不去。

  當(dāng)他躺在狹窄的木床上,兩眼空洞地看著天花板時,一種從心底而生的孤寂和人性原始的沖動,是無法描述,更是無法排遣的。

  但這樣的生活,李化成很快就適應(yīng)了,他時常自比勾踐,雖然不至于臥薪嘗膽,但男兒一旦抱定一個堅實的信念,就能克服所有的艱難險阻。在常人看來,這些困難似乎是無法克服,有時幾乎是致命的。但是,這一切是不可能擊倒一個拼命三郎的,相反,這些艱難困苦會磨礪人的精神,終有一天會轉(zhuǎn)化為人生的財富。

  在這期間,李化成也同一些工友建立了親密的關(guān)系,他偶爾也會到工友家里吃飯,而工友家中的情景也是觸目驚心的。他有一位同事叫林大偉,家里的境況比他好不了多少。一家三口擠在兩間房里,妻子已經(jīng)下崗,長期處于失業(yè)狀態(tài),八歲的兒子即將上小學(xué),全家的重擔(dān)壓在了林大偉一個人的肩上。他們一家人的生存狀態(tài)是極為艱難的,妻子由于沒有工作,精神壓力巨大,經(jīng)常吃抗壓藥,兒子則無法和同齡人一起進入好的學(xué)校,甚至上不了學(xué)。好在林大偉始終樂觀堅強,賣命地干活,才使得一家人免除了衣食之憂。

  對于李化成的到來,林大偉一家十分歡迎,女主人忙里忙外,折騰了一個下午,張羅了一桌好菜,李化成則特意買了兩瓶酒,兩杯酒下肚,哥倆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林大偉說道:“盛輝,要我說,咱們一個車間的人,也就只有你看得起我了,當(dāng)然啦,也只有我看得起你,這叫什么?這就叫難兄難弟?!?p>  李化成說道:“別人怎么看那是人家的事,咱只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來,不說那么多了,喝酒?!?p>  林大偉喝得紅光滿面,他說道:“跟你一起喝酒就是痛快,就是開心。小輝,你也不用瞞我,跟我說說真實的你吧,我不相信現(xiàn)在的你是真正的你?!?p>  李化成心中暗驚,便敷衍道:“大哥,你喝醉了,什么我不是我的,把我都聽暈了。”

  林大偉說道:“我沒醉,我知道你有難言之隱,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我老林可看出來了。你的身上一定有不少的故事,只是你不愿意說罷了,你不說也沒關(guān)系,我當(dāng)然也不會跟別人說的……”

  李化成不想就這個話題說下去,他朝嫂子努嘴,嫂子會意。

  嫂子對老林說道:“看你都胡說八道些什么,盛輝好不容易來家里一趟,你就不能說點開心事?凈說些瘋話酒話,盛輝,你別見怪呀,這老林喝了酒就愛胡攪蠻纏?!?p>  林大偉看了一眼妻子,隨后點頭說道:“沒錯,是該說些開心的事,小輝,我聽說年底公司會大幅增加員工的績效,看來我們的好日子就快到來了?!?p>  李化成默默地點頭道:“但愿如此吧!”

  林大偉看著李化成說道:“這個消息對你好像沒什么吸引力呀!你也不想想我們現(xiàn)在過的是什么生活?藍天集團可不是一般的公司,其規(guī)模和資產(chǎn),非你我所能想象??墒悄阋部吹搅耍纠麧欂S厚,他們對員工卻苛刻到了極點,每天工作時間那么長不說,工資待遇還低得可憐。長此以往,怎能留住人。我都下決心了,假如公司的境況不能有所改變的話,年底我就準(zhǔn)備走人了。我這個人就這特點,你讓我干活可以,再苦再累我也毫無怨言,但是不能讓我過得憋屈?!?p>  “公司為何突然要增加員工的績效工資呢?”李化成不解地問道。

  林大偉靠近李化成,壓低聲音道:“我聽說公司上層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改革,不僅人事方面有了大幅調(diào)整,而且公司的運作模式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轉(zhuǎn)變?!?p>  李化成不明就里地問道:“我對這些事情怎么一無所知,再說了,公司為何突然要做此改革?”

  林大偉說道:“我有一位熟人,就在BJ的公司總部上班,他掌握了不少內(nèi)部消息。據(jù)他所說,公司這一切的變化,源于上層董事會的權(quán)力更迭,老的一把手已經(jīng)去世,新的董事長上任,勢必要燃起三把火?!?p>  “什么?你是說劉世光已經(jīng)死了?”李化成很驚訝地問道。

  “噓,聲音小一點!”林大偉急道,“這有什么好驚訝的,你也不想想劉世光多大歲數(shù)了。新的董事長叫陳祖銘,我聽說,劉世光在兩年前就已經(jīng)將公司一把手的權(quán)力讓渡給了陳祖銘。只是因為劉世光還活著,陳祖銘難以放開手腳,現(xiàn)在老頭子歸西,陳祖銘自然要大干一場。而這對于我們這些小人物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公司是得改革了,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倒閉……”

  李化成點頭稱是,但是他已經(jīng)聽不進去林大偉的其他話,他借故先走了。這令林大偉一家十分不解和失落。

  劉世光去世的消息對于李化成而言是巨大的沖擊。長久以來,他一直認定劉世光便是自己的仇家。雖然他也曾想過劉世光年事已高的問題,但是,當(dāng)這個消息真正襲來的時候,他還是無法接受,似乎就在那么一瞬間,他的所有行動和付出便失去了意義。

  李化成的內(nèi)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這有點像古代的俠士,身負家仇舊恨,他潛心多年,就是為了一朝出山,親自向仇家報仇。但是,他還未向仇家宣戰(zhàn),仇家就已經(jīng)死了,這對于志在復(fù)仇的俠士是一件極為不幸的事,因為他本人的存在,也不再具有太大的意義。

  假如李化成迷失在這片思想的迷霧中,那么他的存在自然不再具有任何意義。這時候,母親的話語又回蕩在他的耳際——“你自然不能尋仇,但是你必須將李家已經(jīng)失去的尊嚴重新奪回!”這句話又重新點醒了他,他的使命乃是將李家的產(chǎn)業(yè)和尊嚴重新奪回,而不是將復(fù)仇的利劍指向某一個人。

  在這個年齡段,即便沒有人提醒,李化成也應(yīng)當(dāng)明白一個道理:仇恨不可能為你贏得任何事情的。你想體驗復(fù)仇的快感,想要快意恩仇,但是結(jié)果往往不能如愿以償,仇恨越是充塞于人的心間,人越是容易被仇恨摧毀。仇恨就像毒藥,它會毒害人的心靈。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并不是說人為了仇恨而隱忍十年,在這十年中捶打自己,而是經(jīng)歷十年,人的內(nèi)心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過歲月的沉淀,能夠超然于仇恨。抱著仇恨去錘煉自己,是不可能有太大出息的。

  想清楚了這個道理,李化成自然也可以釋然,不用背負太重的精神負擔(dān)前進。目標(biāo)就在前方,與其負重而行,不如輕裝上陣。

  李化成清楚,劉世光已經(jīng)屬于過去式,未來他的對手是陳祖銘,要同這個人打交道,就必須認真研究這個人。他曾接觸過陳祖銘,因為陳祖銘曾經(jīng)追求過他的姐姐,只不過當(dāng)時陳祖銘并未注意到李化成。

  如今,李化成不用思考如何復(fù)仇,他只需要奪回李家的產(chǎn)業(yè),而李家的產(chǎn)業(yè),就攥在陳祖銘手里。不過,據(jù)林大偉所說,這個陳祖銘可不同于劉世光那個老狐貍。陳祖銘是新時代的企業(yè)家,具有深遠的戰(zhàn)略眼光,想扳倒這樣的人物,可不是輕而易舉之事。李化成自然看到了這些,但是箭已射出,就沒有理由收回,也不可能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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