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齊開化,皇位傳襲不論男女,聽聞這永泰公主也頗有手腕,但仿佛也不得圣神女皇的青睞,被圣神女皇賜了封地在外域,也幾乎沒有登位的跡象。
如今,圣神女皇年事已高,一旦駕崩,還不知道天下是誰的?不管是張隆賢還是永泰公主即位,這位正倒霉的吉旦王,會不會如他母皇賜名那樣吉人天相迎來明媚的明天,還真不好說!皇家的事,說得清楚么?
該低頭時不低頭,怕只怕埋下禍根……
正思量著,只見張果兒環(huán)顧四周,指著兩個被臨時叫醒來充差的衙役,大喝道:“你等,還不快快跪下!”
兩個衙役杵著哨棒還在暈瞌睡,迷糊中聽得張果兒一翻嚴(yán)辭,猛地又聽得喝令下跪,一雙慣跪的腿一曲,身子一矮,便要跪下來。突然又醒悟過來是在縣衙堂上,說話的是張果兒,便又站直了,看縣令臉色。
那譚太棗是個在官場混慣的,到底是為人玲瓏,能屈能伸,一番思謀之后,穩(wěn)步走下來,一掀官袍,雙腿一屈,竟然就跪了下去。
什么情況?縣太爺給被告下跪??。?!這到底幾個意思?
見兩個衙役面面相覷,譚太棗喝道:“還不跪下!”
呃……
今夜,不是在升堂么……
“大人,縣令大人,難不成,今日要跪著辦案么?”
“身為我大齊官員,便要遵從我大齊禮制。你們沒見她懷里抱的是誰么?”譚太棗指著顧霏懷里的襁褓。
“不就是個小屁……”
“那是大齊的龍脈!我們跪的,是當(dāng)今圣神女皇!”
女皇么,至高無上,當(dāng)然該跪。兩個衙役將哨棒一橫,也屈身下來。
“好了,開始審案吧。你倆……請位樂安公主,你們有何冤屈?”譚太棗仰頭問道。
一旁抱著兒子的顧霏驚得合不攏嘴。她知道丈夫張德瑞是皇氏血脈,可他與貧民無異,甚至比普通老百姓還窮。若不是當(dāng)初史楚生逼自己還糧騙婚,自己上吊自殺被張德瑞救下,就連她一個孤女也不會嫁給張德瑞的。
從小倍受欺凌的孤女,有一個真正疼愛自己的丈夫,她知足了,受些窮苦,她甘愿。
只是,沒想到,窮困潦倒的張家,說是有一個吉旦王的頭銜,從來無人當(dāng)回事,此刻,竟然就憑了這個一文不值的頭銜,哦,當(dāng)然還有張果兒的一番巧言,縣令大人竟然都給自己下跪?。?!
若不是因為兒子的爹被關(guān),再加上張果兒強拉了她來,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來衙門這個地方……除了見過縣太爺?shù)霓I子驕橫的模樣,她還第一次親眼見到縣太爺本人!
居然,一見面,縣太爺就跪了!
“你先說說是怎么回事吧!”張果兒道。
譚縣令看了顧霏一眼,道:“前幾日,一名喚史……史……”譚太棗一時想不起來,轉(zhuǎn)頭問身后的衙役:“那小子叫什么來著?”
“史楚生?!?p> “哦,死畜牲,一個外號名喚死畜牲的家伙,來衙門告狀……”
果然,所言與羽書打聽到的事實一樣。
擊鼓鳴冤,是張果兒不得已而為之,上了堂,張果兒只是想唬得住唬不住,先打一棒再說,故此一番巧言令辭,唬譚太棗一干人下跪。欲奪人之志,先屈人人身。早年在宮中,面對那些肚子里藏得有刀劍的宮女太監(jiān),沈貴妃慣用這一招,往往心中藏奸之人,多扛不住她這突然一唬。
早知道這個縣太爺也如此好對付,何必整那么多手腳,還麻煩了桐心桐儀他們……不對!
如若他真的敬畏吉旦王的名銜和皇族血脈,怎么會接下史楚生的狀子?且還將張德瑞捉拿入獄。
百官百態(tài),和稀泥的人大有人在,大都陽奉陰違。顯然,這個姓譚的便屬于這一類。可是,他也陰得太狠了點兒。張德瑞都關(guān)進去幾天了……
“我并沒有得他婚聘,那黍當(dāng)初說好了是借的……”顧霏對跪著的縣令大人,說道。
“此事正在調(diào)查當(dāng)中,請公主相信,很快便會水落石出?!?p> 明明是顧霏在說話,譚縣令卻轉(zhuǎn)頭對張果兒說話,并不回應(yīng)顧霏,自始至終,譚太棗也沒稱呼顧霏。
遠處傳來雞叫聲,兩個衙役已然杵著哨棒睡著了,而縣令譚太棗仍然沒有給姑嫂二人一個準(zhǔn)信。
“你到底是放人還是不放?”
“這個么……此案若換了一般草民,便是十個張德瑞,也放了。獨獨這個案子牽涉到皇族后裔,下官做不得主,還得呈報上級,方能定奪?!?p> “上級是誰?”
“明州太守汪貴,汪大人。”
張果兒心下一冷。
“起來吧。天還沒亮,你們回去補個覺?!?p> 兩個衙役是黃蟮聽不得水響。迷糊中聽得補覺二字,忙睜開眼,站起來。不料跪得太久,其中一個站急了些,一個跟斗摔倒,手中哨棒一掀,將譚太棗的官帽一戳,官帽便歪蓋在譚太棗的頭上。
張果兒噗嗤笑起來。顧霏見了,也笑起來。
一夜的緊張頓時化解開來。
“等天明了,請譚縣便向汪太守呈請,盡快結(jié)案將我哥哥放出來?!?p>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譚太棗扶正帽子,連聲答道。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姑嫂二人走出衙門,雞叫起了第二遍,天色開始泛白。
“看樣子,阿瑞很快便能出來了!早知道譚縣令如此好說話,果兒,我們早該來的!”顧霏疲憊的臉上,溢著憔悴的笑容。想著丈夫就要被放出來,顧霏心情好不舒暢。
顧霏懷里的孩子動了動嘴巴,又睡熟了??粗┥┖湍暧椎闹蹲?,張果兒雖心有疑慮,卻沒有說出來。她怕驚了嫂嫂。
事情恐怕是沒那么簡單……
衙門外不遠處,那家點心鋪亮著光。老板又起來做包子了。張果兒從身上摸到幾個錢,買了一葉包子。肉香泌入鼻翼,張果兒開懷起來。
或許,汪貴并不像她女兒那般心胸狹隘,畢竟是州太守呢。
她付了錢,抱了包子,想著哥哥張德瑞或許下午便回家來了,心下也歡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