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韻悠悠,如煙之痕,裊裊縈繞,縹緲空靈。
坐在車上,耳邊聽著悠揚的琴韻,鼻翼嗅著淡雅的清香,林正陽心不覺放松了下來。
身側是初為人婦的素兒,此時她俏臉微紅,素手撫琴,光潔晶瑩的額頭滲著細汗。
靈秀依舊,卻多了幾分成熟。
府城已下,猛攻兩日后,城中數(shù)十大戶綁縛郡守,開城而降。
是夜,他心情大暢,便納了此女。
今朝晨起,此女對鏡梳妝,挽了發(fā),梳了婦人鬢,別有一番麗色。
“素兒,拿下西南六郡,我稱侯建國,可否?”
慵懶地枕著美人之膝,林正陽瞇著眼睛,散漫著問。
素兒頓了頓,琴聲為之一停。
“將軍是要聽真話?”
細細的呼吸拂面而來,帶著陣陣幽香。
此香他已極為熟悉,是此女自身體香,呼吸之間無處不香。
當下心意癢癢的,只是按捺住,答著:
“我還不至于糊涂,你只管說真話就是?!?p> 素兒端容正色道:
“西南地偏民貧,六郡多是小郡,戶口不過百萬,前些年又逢旱澇,六郡都受災,餓殍遍野,亡命者十之二三?!?p> “時至今日,六郡民眾,活命者不過半數(shù)而已?!?p> “如今將軍已取南平一郡,恢復元氣尚需時日,去下六郡不是難事,難事在于如何撫民。”
“縱然能大治,那也是二三年后的事,屆時西南還有多少人口?六十,還是五十萬戶?”
素兒悠悠輕嘆:
“五十萬戶,地方六郡,稱侯也可。”
“其實這都無所謂,西南一地,楚帝已失人心,將軍就算明面占據(jù),稱侯建國,也無人能阻……只是要掃除當年那些流民帥。”
“將軍可要當心,流民帥如今最大的一支,便是將軍曾加入過的李家軍?!?p> 林正陽發(fā)跡之后,他的生平也早被人挖掘出來,當年在李家軍騙取第一桶金的事,現(xiàn)在也早不是秘密了。
然而這并非丟臉,反而更能凸出林正陽的“天命”。
白手起家,短短時日抵達如今成就,不是天命是什么?。
歷史上,真的白手起家的,二成都未必有。
朱元璋何等英雄人物,只需要十八人就能成事。
然而也需加入他人麾下,立下功勞,出奔另起爐灶時,才有這十八人追隨。
他如沒有這段履歷,有那多年戰(zhàn)功,連這十八人也不會追隨他。
這便是起家時第一批家底,第一桶金。
第一桶金的來源各異。
真正白手起家者,無論是騙還是替人打工,總之少不了拉攏第一批心腹家底的過程。
林正陽的起家經(jīng)歷,堪稱傳奇。
加入李家軍,迅速提拔,管著一批人,然后未經(jīng)訓練就被外放,甚至還挖了墻角。
一路上打著李家軍旗號,收攏流民,攻下了早就破敗的縣城。
處處都是巧合,但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寥寥數(shù)語概括過去很輕松,但當時做來,卻委實費了許多心思,經(jīng)歷了很多艱辛。
正如讀者看書,幾分鐘就讀完一章,而作者碼字,往往需要一兩個小時。
林正陽當初費心心思,拉攏流民,建立威信,是真心絞盡腦汁。
很多人總覺得這很輕松,其實真做事的人就知道,越是基層管理越是艱難。
幾十人的小班底,事必躬親,其實一樣可以很復雜,很考驗心力。
反而威信建立,體制成熟后,瑣事有人分擔,相對輕松許多。
林正陽自詡中人之資,著實是花了許多心思,才拉出了最初那支隊伍,又勉強訓練成形。
到如今,他才算扎下了一點根基。
只是聽到李家軍,還是不覺恍然……不知不覺間,自家來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這么久了。
一切,恍如昨日。
“你的意思是,李家軍的李豐,敢來打我?”
素兒無奈地嗔了他一眼。
“將軍,他如今吞并了其他流民軍,號稱兵馬十萬,老卒約有上萬,怎么不敢打你?”
“上月,他又擊敗一支官軍,斬首二百,聲勢很大,估計是會來找麻煩的。”
林正陽哈哈一笑:
“李豐隔在我與朝廷之間,不得不替我擋了官軍,論理我還是在他后頭摘桃子,他是該恨我!”
“不過他過半人馬必須跟朝廷對峙,能抽出的人手不多,還不是我的對手。”
“別看他號稱十萬,真能攻打城池的老卒卻不多,還真未必是我對手?!?p> “我看他不敢大打,打起來憑白讓朝廷撿了便宜?!?p> 素兒搖了搖頭,輕聲道:
“這卻未必,李豐此人,有義氣,能聚人心,行事較之其他流民帥更有章法所以能成事……可他太好面子,有時較沖動,雖有軍略,卻遠見不足,恐怕會覺得你讓他面上無光,一怒而興兵來討伐你!”
這卻是的確很有可能的事情。
事實上,很多時候,都有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發(fā)生。
當事人或許覺得,若按大局計,彼此克制是雙方都好。
可偏偏就有人克制不住,明知道打起來會一起倒霉,讓第三方撿了便宜,但偏偏就是要做……
這是性格上的缺陷,但的確存在。
很多流民帥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類似問題。
在決斷時受個人情緒影響太重,不能做出正確決策,以至于錯失機會,早早被淘汰。
雖說從各方面看,李豐都是野心很大,也有些格局,但正如素兒所說,也有可能會因為面子問題就來打他,這點不得不防。
想到此節(jié),林正陽忽地起身,撩起布簾,站在車上,望著外面。
青色,灰色的磚石,鋪成寬敞筆直的街道。
布莊,糧店,油鋪,米面,生菜……各類鋪子店面,沿街而設。
灑掃過的街面上,一排排身著黑甲,盔帶紅纓的甲士,列隊前行,簇擁著車隊巡視。
林正陽長身玉立,淡然陳述:
“我之軍隊已經(jīng)練成,李豐若要來,那便讓他來便是……難不成我還會怕了?”
又是搖頭嘆著:
“如開始時,我確實沒有勝算,可如今我已成了氣候,再想扼殺我,就不那么容易了?!?p> 透過布簾,迎面有旭日東升,金色光輝照入。
素兒抬首望去,娥眉微皺,恰見得赤蛇如火,纏身而繞,在金輝中威嚴沉凝。
再眨眼時,卻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