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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華亂

第五十六章 夜探黑風門(二)

離華亂 北冥有驢 4762 2019-02-11 16:27:02

  黑夜無聲,黑風門甲字六號房的窗戶突然響動,幸好未有驚醒任何人。

  原本應在家字六號房外熟睡的綠沉看了一眼碗里的已經(jīng)冷掉的飯菜,嘴角冷笑,起身端著木碗出了房門。

  待綠沉出了門后,錦綃與京城御皆換上黑色夜行衣,往前院走去。青石板路的盡頭是通往后院的小路,路旁栽種了兩顆常青樹,厚實的葉片擋住二人的身形。

  綠沉低著頭步履匆匆,習武的本能讓她不得不注意周遭的響動。

  錦綃與京城御躲在黑夜下的常青樹書后,緊張的屏住呼吸。

  綠沉停了一下,繼而一個閃身消失在黑幕下。

  錦綃與京城御面面相覷,這路一分為二,一左一右,他二人太過緊張,竟未察覺到綠沉往何處去了。

  寂靜的四周只剩輕拂的風聲,錦綃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右邊的路口,京城御嚴肅地瞧著錦綃,搖了搖頭。

  錦綃撇撇嘴,兩人雖可以相互照看,但這幾日已經(jīng)耽擱了不少,分頭行動最為迅速。

  “一個時辰,”錦綃支起食指,“一個時辰后若是必須回房,若是房間里沒人,那便是出事了?!卞\綃附在京城御耳畔,用只有她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京城御一下子慌了神,耳根浮現(xiàn)的紅暈被很好地隱匿在黑夜里。

  見京城御發(fā)怔,錦綃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率先從樹后跳出來,直直地往右邊奔去。

  京城御來不及拉住錦綃,無奈地搖搖頭往左邊去了。

  錦綃沿著石板路一路向前,入眼先是一排排長著茂密樹葉的常青樹。又往前走了一截,彎月從云層里探出頭來,石板上傾瀉一地月光,月光撒在屋檐上,整齊劃一的乙字房出現(xiàn)在錦綃眼前。

  一個人影在乙字房的盡頭飄過。

  錦綃躲在暗處,迅速跟了上去。

  繞過乙字房,月亮還露出半個彎角,細碎的月光讓整個丙字房看起來十分清冷。

  綠沉比方才慢了些腳步,好似故意在等待一般,停了一小步才從丙字房中間的空缺鉆了過去,錦綃探了探四周,立馬跟了上去。

  丙字房的最后一排,綠沉謹慎地打探一番,這才敲響了門。

  錦綃藏在空缺的樹下,月光照在房頂?shù)年幱扒『脤渖w住。

  門開了,露出余之傲的臉,不似平日里那般謙和,那日錦綃在他眼神里看出的陰戾都遍布在臉上。

  余之傲似乎比綠沉還要謹慎,緊緊盯著綠沉似乎要從她身上看出個所以然來,綠沉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顫抖道:“少主,先,先進去罷?!?p>  余之傲如鷹的眸子緊盯著她,頷首道:“進來罷?!?p>  余之傲轉身往屋里走去,綠沉跟在他身后,旋身關門,那一瞬綠沉像是期待又害怕地望向錦綃的方向。錦綃諸多疑慮,一并心思悄然蹲在門后。

  屋內(nèi),“本少主不是說過了么,這些時日沒事別來找本少主?!庇嘀两o自己上了一杯香茶,他縞色衣衫上繡著祥云紋路,頭發(fā)梳得整潔,換一副臉色便又是那個黑風門引以為傲的翩翩少主。

  綠沉站在余之傲跟前,低著頭,黑發(fā)順勢垂到胸口。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余之傲的臉色,道:“賽神醫(yī)的姑娘好似,已經(jīng)有所察覺了?!?p>  余之傲執(zhí)起茶杯的手指一頓,先前陰戾的臉上微微皺起眉頭,“此話怎講?”

  “今日比武時她借故離開,我跟著她回去卻被她下藥迷昏過去。”綠沉話鋒一頓,并未說出晚膳里有藥的事。

  余之傲淺嘗一口香茶,氤氳的霧氣在他鼻尖環(huán)繞,他垂下的眼瞼也不知看向何處,思良了一會子,道:“倒是個難搞的人?!庇嘀撂а劭聪蚓G沉,吩咐道:“上次中毒的和沒有中毒的人都分別記好了,中毒的那些你應該知道怎么做,沒中毒的么,這些人得給本少主看緊點,看看其中有多少人是有望進入最后一場比試的。他賽伽倫不幫我,難道本少主還找不到別人了么,哈哈哈?!庇嘀聊樕媳砬樽兓喽耍请p如鷹的眸子卻始終露出貪婪的氣息。

  綠沉一陣戰(zhàn)栗,低著頭,眸中多了幾縷擔憂,道:“少主,您真的要這般做么?”

  “啪嗒!”余之傲將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與深深地恨意,“不這般做我又能如何?父親對我寄托厚望,整個黑風門以我為榮,而如今,我卻不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余之傲沖上前,一把掐住綠沉的脖子。

  綠沉常年練武的曬出的小麥色的臉頰此番因呼吸不暢漲得通紅,脖間緊緊的束縛感使她一陣眩暈。余之傲掐住綠沉的手青筋暴起,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在他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的綠沉,臉上沒有一絲憐惜。綠沉抬起頭求救般看著余之傲,眼角因害怕流出淚水。那眼淚滑過臉頰,滴在余之傲的手背上,他才仿佛驚醒般松開手。

  余之傲看著自己地手,張開五指,又無力的合攏,嘲諷道:“十二歲便能獨闖兩大門派的黑風門少主,如今連一個女人都殺不死,哈哈哈,你可知道,若是以前,本少主稍一用力你現(xiàn)在早已是一副尸體了。”

  “咳,咳咳,咳?!本G沉雙手護住脖子,大口的呼吸喘氣,一邊咳嗽一邊點頭贊同余之傲的話。

  待綠沉平靜下來,又道:“可是少主,您既然有了賽神醫(yī),又何必對其他人下手?!?p>  “神醫(yī)?”余之傲背著綠沉的身子忽而轉了過來,臉湊的十分近了,四目相對間沒有一分情誼,“他對我這個病人毫無憐憫之心,又怎么擔得起神醫(yī)之名?他以為,除了他這世上就沒有其他人能治好本少主了么。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少主就是要讓他好好看看,不,生不如死地看著本少主是如何恢復往日的強大的?!庇嘀林逼鹕韥?,往前兩步走,大手一揮,坐回紅木太師椅上。

  屋外的錦綃倒吸一口涼氣,急忙捂住嘴巴蹲得有些久了腿腳一麻撞上門角的木頭上,發(fā)出“砰”的一聲。

  屋內(nèi)的余之傲雙眸一緊?!罢l?”綠沉下意識地回頭,一運掌風一把打在門框上,脆弱的木頭斷裂成好幾塊,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卻恰好與錦綃的位置偏離一分。

  藍色衣袍掠過,門外一片寂靜。

  聞聲趕來的黑風門弟子迅速到了此處,看著破爛的門框不知如何是好。

  余之傲背著雙手,在門外查看一番,嚴肅道:“都先回去,不要聲張,明日有人問起就說本少主在練功?!?p>  “是!”黑風門弟子互相看了一眼,整齊劃一的排著隊往后院住處走去。

  余之傲回過頭看著綠沉,綠沉低著頭不敢看他,余之傲沉聲道:“抬起頭來。”

  綠沉緩緩抬起頭,眼神澄澈清明,不見一絲慌亂。

  余之傲嘴角冷笑,半瞇著眸子道:“以后不準如此沖動了,給本少主笑心些?!?p>  綠沉點點頭,緊繃的神態(tài)仍舊未放松,揉搓著衣角心中忐忑不安。

  話說這頭黑夜下,錦綃剛一碰上門角,一道掌風便襲來,那一瞬四周只有紛飛的木屑,她本能地往后一閃,卻被人一把抱起,再一回過神,整個人已到了甲字房的入口。

  “是你,你怎么...會在那里?!卞\綃看著面前的藍色衣衫一陣詫異。

  青玉面具下遮住帶笑的丹鳳眼,藍色的衣袖下的手掌隨意拍了拍,開口道:“我為什么不能在那里,難道那個地方只允許姑娘去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卞\綃連忙解釋道。

  “那是哪個意思?”玉公子好似故意捉弄她一般,他笑起來,在月光下好看的緊,只是不知為何總是流露出一絲稚氣,隨后正色道,“不去看看你的伙伴么?”

  錦綃這才想起來,一個時辰之約,若是京城御看不見她定會著急的。

  “今日多謝了?!卞\綃學著他們江湖之人一般抱拳行禮,旋身往家字六號房去。

  玉公子笑了笑,也慢悠悠地回房休息。

  錦綃一路狂奔回六號房,京城御正巧從她房間里打探一番出來,二人恰巧遇見。

  京城御見她跑來,長舒一口氣,懸著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錦綃見著京城御無事,心中也多寬慰。

  錦綃將所聞之事全部告訴了京城御,如今已經(jīng)確定賽伽倫在余之傲手里,只是不知道被關押在何處,而余之傲此番還有些大動作,他們?nèi)缃裰荒芩艡C而待,不敢貿(mào)然行動。

  夜里不敢點燈,錦綃只能打開窗戶讓月光撒下,屋子里頓時有了一絲光亮。

  “我還聽說,余之傲還能找到其他人治他的病,難道這世上還有比你師傅更厲害的醫(yī)師?”錦綃撐著半邊臉疑惑。

  京城御在她旁邊坐下,道:“有,曾經(jīng)有個叫燕的國家,他們十分擅長使毒,也能治百病,解百毒,后來卻因為一個女子而國家敗落?!?p>  燕?似乎有些熟悉,錦綃抿唇,問道:“這個國家可是在北方?”

  京城御的眸子里帶著疑惑卻又放出光亮:“是,燕國的后人并沒有滅絕,只是他們規(guī)定女子不可出世,且不能學習馭毒之術,但總有一些不聽話的。而且,”京城御話音一頓,錦綃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京城御語重心長地道:“給你母妃下毒的御醫(yī),便是燕國女子?!?p>  “她竟是個女子?!”錦綃驚異地瞪大了雙眼,而且,燕國與芥魚寨那般相似,燕澤俊......錦綃心中良多疑點,忽而皺起眉頭問道:“可是,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p>  京城御好似不愿開口,可錦綃那雙杏眼看著他,仿佛他不說便是這世間的頭等罪。

  京城御別過眸子,看望窗外的月光,緩聲道:“在下,也是燕國人?!?p>  錦綃更是吃驚了,盯著京城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京城御笑笑,月光下他的白袍十分的好看,身上淡淡的藥草香也因月光四溢,好似蔓延到心尖,他慢慢開口,露出潔白的牙齒,道:“我乃燕國京城氏之后,世世代代為燕國皇氏效命。燕國子民不得外婚,燕國公主卻愛上了北魯小國的王子,朝臣進言毒殺公主以儆效尤,北魯王子從公主身上研習毒藥,一舉殲滅燕國,公主也因身患重病而不治身亡,至此北魯王子更是對燕國后世打壓。我父母乃是公主門下的幕僚,家父家母曾勸言公主遵從內(nèi)心,而后滅國家父家母也多有愧疚,他們護我出來,讓我好好學醫(yī),救治世人替他們贖罪?!?p>  錦綃溫柔地看向京城御,寬慰道:“這都是公主的選擇,怪不得你父母的?!?p>  京城御頷首,“嗯。行醫(yī)問診,也是我天生的職責?!?p>  錦綃嘆了一口氣,月光打在她的側臉,輕柔的覆上一層銀色,“我曾與離華,去過那個地方,芥魚寨?!?p>  “我知道?!本┏怯⒉辉尞?。

  “你知道?”錦綃又是一臉詫異。

  京城御笑笑,“王爺身上的傷口用藥的手法,我都識得?!?p>  “原是如此?!卞\綃尾音越發(fā)變小,又嘆了一口氣,偏頭看向京城御道:“說回這邊罷,余之傲難道會去芥魚寨?”

  “不是,”京城御搖搖頭,“我猜,應該是桜國?!?p>  “桜國?”錦綃十分氣結,今夜的她得知太多消息,有些緩不過來了。

  京城御不似方才那般輕松,嚴肅道:“嗯對,有一些不甘居于芥魚寨的燕國人逃出村寨,有些被王室重用,有些流于江湖世家,桜國如今能讓顧宥二國正眼想看,必定是用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且前幾次的戰(zhàn)爭,桜國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是顧國節(jié)節(jié)敗退。如果在下想的沒錯的話,這事與三王爺錦辰也有關系,陵安王此去,怕是危險重重?!?p>  錦綃原本看熱鬧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沒想到事情一到離華這她還是有些緊張。

  京城御說完話好一陣,錦綃也沒回過神來,京城御替她倒了一杯白水,水波借著月光映出她的雙眸,那眸子里藏得都是思念。

  錦綃接過水,頷首示謝,“他們到底有什么計劃呢?”

  “錦辰為了王位,余之傲為了武林盟主的名頭,桜國想要攻占顧國,各有所求,便一丘之貉了?!本┏怯柤缇従彽?。

  錦綃轉過頭來,探究地問道:“你難道,沒想過復興燕國么?”

  京城御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自己也不是十分清楚,只回錦綃道:“父母予我以性命,師父予我以醫(yī)德,若是復興燕國需要借助天下百姓的血水,那復興的意義也不再了,若是天下太平,病疾有醫(yī),那便好了。但若是日后燕國有需要我京城御的地方,我也當在所不辭?!?p>  “京城公子果然是心懷蒼生的好男兒?!卞\綃贊譽道,以水代酒,敬了京城御一杯。

  京城御被錦綃夸的有些羞怯,不知所措地撓撓頭,儼然沒有了方才的大氣凜然的樣子,倒有些像個害羞的孩子。

  錦綃卻也轉換的十分迅速,目光堅定地道:“不過,我倒是沒有京城公子這般大度,錦辰想要這宥國我偏不給他,余之傲想要對武林不利我也不會讓,至于桜國,既然犯了我宥國之邊境,我也得要讓他知道點厲害!”錦綃聲音很柔,沒有氣血方剛的壯志凌云,也沒有誓死不休的熱血沸騰,她只是很輕松的說了出來,帶著一股狠勁,與以往只知認命的她一點也不一樣,她好像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女,她失去了很多,甚至有自己從未關懷過的孩子。

  京城御一陣啞然,很久才道:“只要有用得上御某的地方,公主盡管開口。”

  錦綃看著他,眼神里有敬佩有贊許,卻沒有情愛,鄭重地點點頭,道:“此事事關重大,需得從長計議。如今知道賽伽倫在他們手里,也許我們又和流云站在同一條線上了,明日我便去找找他?!?p>  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應是綠沉自余之傲那處回來了。

  京城御回頭望了一眼:“我先回去了?!?p>  錦綃頷首,窗外的云遮住遠處的月,窗內(nèi)恢復了原來的暗淡,錦綃也上了床榻,卻是久久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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