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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漠月

第三章·飛蝗石 - 7

朔漠月 伊人初見 2062 2018-07-17 18:00:00

  第二天巳時,致遠來等阿依下課。因為怕影響阿依上課被夫子數(shù)落,他止步于院門。不過,等了一會兒,卻只看見玉麗吐孜蹦蹦跳跳地從里面出來。

  “阿依呢?”致遠朝玉麗吐孜身后望去,并沒有看見阿依的身影?!敖裉鞗]有來上課嗎?”

  玉麗吐孜指了指院子里面,笑嘻嘻地說:“姐姐,向夫子請教?!?p>  居然主動留下來請夫子開小灶?致遠有些意外。他剛想再向玉麗吐孜確認阿依是主動留下來還是被夫子留了堂,玉麗吐孜卻已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致遠猶豫片刻,還是走進院子,輕手輕腳地走到半掩的教室門口。從教室里傳出阿依與夫子一來一去的問答。致遠屏住呼吸,從門縫向里張望。阿依背對著門站在夫子對面,看不到表情,但從她恭敬的站姿來看,她的確是在認真地聆聽著夫子的講解。夫子一臉孺子可教的欣慰神色,不厭其煩地糾正著阿依的發(fā)音,偶爾用漢語和鄯善語交錯著做一些解釋。

  致遠還在思索著阿依對于學(xué)習(xí)漢語的態(tài)度怎么突然有了這么大的轉(zhuǎn)變,夫子已經(jīng)注意到了門外鬼鬼祟祟的他,提高了聲音問道:“誰在外面?”

  被夫子問了,致遠也不好就此溜掉,只能訕訕地推開門,搔著頭傻笑著向夫子打招呼:“夫子,我見玉麗吐孜出去,以為已經(jīng)下課了?!?p>  這一次夫子倒沒有責(zé)備致遠,反而微笑著說:“是已經(jīng)下課了。阿依姑娘好學(xué),老夫便再多教一些?!庇挚纯窗⒁?,溫和地說:“今天就到這里吧。學(xué)語言貴在敢說,多說。是不是在課堂上,是不是與老夫練習(xí)對話并不重要。和不同的人聊天,熟悉不同的發(fā)音習(xí)慣,對你的幫助會更大。”

  走出院子,阿依問:“去哪里?”

  “去后院練習(xí)飛蝗石啊?!敝逻h回答得理所當(dāng)然。

  阿依停住腳步,道:“石頭……沒了。”想了想,又重新說:“石頭……沒帶回來?!?p>  致遠又綻出一臉燦爛的笑,朝阿依眨了眨眼,說:“你跟我來?!?p>  后院土墻前的空地上,靜靜地立著一只布袋。正是昨天帶出去撿石頭的袋子。阿依驚訝地上前,解開袋口往里看,滿滿一袋大小適中的圓潤鵝卵石。她回頭看向致遠,問:“不是沒帶回來嗎?”她清楚地記得,昨天致遠給她看玉佩和纓穗的時候,隨手把裝了半袋的石子隨手放在了地上。后來發(fā)現(xiàn)被蛇咬傷的曇曜時,他們急著救人,誰都沒來得及去撿那半袋石頭。后來上車的時候也沒有想起來?,F(xiàn)在這只布袋不僅回來了,還是裝得滿滿的回來。

  “你,又去河邊了?”

  致遠點了點頭,臉上露出遺憾可惜的表情:“把曇曜師父送回去后,突然發(fā)現(xiàn)玉佩丟了。想來想去怕是丟在了河邊,便又回去找??上]有找到,就只能順手把這些石頭帶回來?!?p>  “呀!”阿依有些著急了,忘了石頭的事,追問道:“玉佩丟了?”

  見阿依著急,致遠連忙安慰說:“不一定就丟了。我已經(jīng)派人去醫(yī)館里找了。說不定落在醫(yī)館里了?!?p>  阿依凝神想了半晌,搖著頭說:“醫(yī)館門口,下車,沒有戴著?!?p>  致遠挑眉:“在醫(yī)館門口下車時你看我就已經(jīng)沒有戴著了嗎?”

  阿依又仔細想了想,確定道:“沒有戴著?!?p>  致遠有點失望:“那大概真的丟在河灘被人撿走了。”看著阿依比自己更失望難過的臉,致遠趕緊又說:“平時去河灘的人并不太多。大多是途徑河邊去西山上砍柴采藥的貧苦百姓。玉佩對他們來說,不能吃不能穿,沒有什么用。如果他們撿了玉佩,多數(shù)是會拿到當(dāng)鋪去換錢。我讓人最近多去當(dāng)鋪走走,說不定就能找到了?!毕肓讼?,又說:“這樣的玉佩我還有,回頭我請嫂嫂再給打個穗子綴上,一起送給你?!?p>  阿依盯著致遠看了一會兒,知道致遠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以為她是在為自己可惜那塊玉,忙搖頭道:“我不要?!?p>  這天的練習(xí)進展的比第一次順利很多。對于不理解的地方,阿依敢于開口問出來。遇到不知道該怎么問的地方,致遠也是極具耐心地等著阿依搜腸刮肚地尋找詞語來表達。偶爾因為過重的口音和錯用的語法鬧出笑話,致遠忍不住還是會笑,阿依卻并不像之前那樣覺得尷尬難堪,她會等致遠笑完,認真地問:“該怎么說?”而致遠也會在笑完后非常認真地告訴阿依正確的說法。阿依覺得這樣的課上起來真是一舉兩得,即學(xué)了飛蝗石的技能,又加強了語言訓(xùn)練。

  “玉麗吐孜怎么不來學(xué)了?”休息的時候,致遠突然想起今天似乎一下課玉麗吐孜就跑了,也不知道她急急匆匆地去了哪里。

  阿依用袖子擦著額角的汗,說:“她去找大少奶奶學(xué)纓穗了?!?p>  “哦?”致遠挑了挑眉毛,“她不學(xué)飛蝗石,不幫你打兔子了?”

  阿依濃密的睫毛垂下,淡淡地說:“她不想回去了。不回去,不打兔子?!?p>  致遠感覺到了阿依話中的寂寥,小心地問:“那,你呢?你還想回去嗎?”

  阿依沒有回答,她抬起眼眸,目光穿過后院的院墻,投向前面的國公府邸,說:“玉麗吐孜說,這里能吃飽,有漂亮的衣服,有大房子。這些,以前,在鄯善,我們都沒有?!彼D了頓,微微蹙了眉,繼續(xù)說:“這些很好,但是,不是我們的。出去了,就沒有了?!?p>  阿依的話很簡單,但致遠聽明白了她的顧慮。玉麗吐孜畢竟年紀小,只被眼前的富足生活迷住了雙眼,以為豐盛的食物、漂亮的衣服和寬敞的住所是平城和鄯善國小鎮(zhèn)的差別。而阿依卻明白,這樣的生活并不會是常態(tài)。她還不會使用“寄人籬下”這個詞,但她一定明白“寄人籬下”的意思。在國公府,她們能保證得到溫飽,但如果有一天要離開,在平城的街頭,和在鄯善國小鎮(zhèn)的街頭,流浪者的生活其實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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