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頹然無奈,徐徐長嘆:“哎,你怎可對她動心……罷了,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女娃,放了也行。”
青陽裴眉目微舒:“多謝舅舅成全。”
“不過我絕不許你再送她,你每靠近宮門一步,便多一分危險,我們在魑河邊鬧出這么大動靜,侍衛(wèi)又來的這般快,他們也定然是早就有了防備,姜宮中定會再譴人前來,姜越那小子年紀輕輕卻狡詐的很,到時只怕白白犧牲了那四百死士,如果浪費掉這大好時機,想走也不能走了!”
“舅舅可曾想過,那上百侍衛(wèi)怎會來得這般快?”
“許是姜越那小子早已知道我們的計劃,我們必須快些走了……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青陽裴對使者說:“還請舅舅先走,我同她說幾句話,隨后就到?!?p> “哼!”姜漓漓冷哼一聲,“我與你沒什么可說的?!?p> 使者憤怒了,他說:“既然如此,殿下不如將這女娃擄走,殿下若是舍不得,便納她做個小妾,殿下若是舍得,便將她充入軍中,也好別浪費了這女娃的姿色,如若不然,聽聞姜王對這女娃甚是在意,她在我們手上也算一個籌碼……”
青陽裴的面色冷了又冷,青了又青,她看了真是好痛快。
“時間緊迫,還請舅舅先行離去,我隨后就來。”
“也好。”
使者拂袖而去,青陽裴把她放在旁邊的一棵歪脖子樹下。
姜漓漓靠著歪樹瞪著他。
青陽裴要走了,再見時便只能是敵人。
他以俊美的面容問她:“漓漓,你可愿意隨我回珉國?只要你愿意,我會讓你成為我的太子妃,我決不會虧待你?!?p> 呵,多么可笑,他竟然還有臉對她說這話,難道他忘了他是如何騙他的了么?
姜漓漓抓住他的衣袖憤怒以問:“你難道忘了我的父王是怎么死的?”她指了指魑河的方向,“你不記得你剛才做過什么了嗎?你是我姜國的敵人,你們殺了我的父王,與我不共戴天,你不就是利用我來逃出宮闈?現(xiàn)在你的目的達到了,還裝出這深情的樣子做什么?你我本是逢場做戲,卻還要妄圖讓我死心塌地的跟你走?”
姜漓漓甩開他的衣袖,靠著歪樹艱難地呼吸著空氣。
青陽裴知道,她現(xiàn)在一定很生氣,所以他冷靜地說:“你我朝夕相處,舉案齊眉,怎知我未曾動過真心?”
“你的真心便是用姿色來欺我,利用我,背著我和我的狗侍女眉目傳情?”
“我和她并無半點關(guān)系。”
“如若沒有半點關(guān)系,她怎會為你舍身忘死?”
青陽裴毫無剛才對峙使者時的氣勢,黯然神傷地問:“那你呢?你可曾愛過我?”
“青陽裴,你以為你是什么人?你可曾記得自己放低姿態(tài)苦苦求我愛你的情景?你可還記得你為我暖床的那些日日夜夜?你是否記得昨夜在我床上的聲聲承歡?你只是我姜國的囚徒,你只是我的面首!你何曾見過這世上誰把青樓里的女子明媒正娶帶回了家,亦何曾見過誰會愛上自己的面首?我姜漓漓寧愿被人誅心也不會對你動情!”
姜漓漓對青陽裴說著這世上最惡毒的話,又何嘗不是以此來提醒自己曾經(jīng)多么無知?
不要傷心,她殺人無數(shù),怎么可以傷心呢?就當自己只是嫖了他吧。對,只當自己嫖了他,這樣心就不會痛了。
桑羽跑來,他們跑的太快了,她根本就追不上,她彎著腰氣喘吁吁地站在不遠處,看著青陽裴因姜漓漓的言語相激而惱羞成怒。
那個如畫一般的男子啊,是她桑羽的心上人,她愿意為他做任何事情,可他卻因不愛他的女人傷心著。
她珍視的青陽公子額上青筋暴起,曾經(jīng)風度翩翩如月光臨水的他,皺著眉死死地盯著姜漓漓,恍若姜漓漓欠他無數(shù)債業(yè)。他再不是姜漓漓溫柔的心上人,他的眼睛里藏著無數(shù)暴躁的怒火,他恨不得將姜漓漓生吞活剝。
真好,她的公子終于要和他的心上人勞燕分飛了,他們再也不能如從前那樣如膠似漆,只是公子那雙因情緒激動而微微紅了的雙眼怎么如針一樣刺痛了她的心呢?
青陽裴控住姜漓漓的雙肩低聲怒號:“你要我怎樣?繼續(xù)在長守宮中做著階下囚生不如死嗎?你知道做面首是何種滋味?你可知因為你我背負了何種屈辱?這些你都不懂,你竟如此無心,有時我真恨不得殺了你,姜漓漓!”
“我無心?呵!你既然如此恨我,為何不現(xiàn)在就殺了我?”
姜漓漓閉上了眼睛,早已沒有了力氣,連站著都是勉強的她,再不愿說話,所有的抱怨和怒吼都已經(jīng)足夠,她不能失了公主的風度。
“你曾將自己給了我,我不會殺你?!鼻嚓柵岱砰_姜漓漓,自嘲地說道:“可笑我還曾想把你帶回珉國,做我的太子妃……你說的沒錯,從頭到尾,我只是利用你,既然如此,就當你我恩怨兩清,自此別過吧?!?p> 她不知,他說出這話是多么心痛,她不知,離開她他有多么不舍。
青陽裴轉(zhuǎn)身而走,走到桑羽身邊,冷冷地說:“你在這兒陪著她,直到北冥信風或者別的侍衛(wèi)找來?!?p> 姜越時??渌邶X伶俐,如今她被他氣到了,氣得啞口無言。一口鮮血猛然涌出,她也在頃刻之間倒了下去。
青陽裴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她,再無一絲留戀,姜漓漓看著他光華的背影在蕭瑟的道路上消失。
今日暖陽正好,愛人生離。
她突然想起神臺上那向天祈求的女子,她不求與愛人共結(jié)連理,白頭偕老,只求能忘記所愛之人。
之前她不懂,現(xiàn)在想來卻是感同身受……那女子也許也同她這般絕望吧。明明還愛著他,卻只能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青陽裴如今走了,會回到他的王宮,那兒有一直對他歡笑的美人,有寬大暖和的床榻,那兒熱鬧非凡,他會在閑暇空余時,一手抱著美酒,一手抱著美人,實現(xiàn)他的滿腔抱負。
只是,他回去之后,也許會帶著他珉國的軍馬,卷土重來。
姜越啊,你可別怪她蠢,是你自己讓他能自由行走的,希望她不會引起大禍吧。
桑羽假意扶起她,直到青陽裴消失在了路的盡頭,她再也無法裝模作樣下去,她恨姜漓漓,她希望這個女人去死!
憑什么她姜漓漓可以高高在上,對她頤指氣使!她待裴公子盡心盡力,憑什么她姜漓漓能得到公子的愛,而她桑羽不能!
桑羽的眼睛里露出森森寒光,她用了此生最得意的語氣說:“公主,你可曾想過會落到我的手上?”
她把姜漓漓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用那只穿著布鞋的腳踩著她的手,看著姜漓漓連痛苦的呻吟聲都不能發(fā)出來,才得意地笑了笑。
哼,曾經(jīng)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姜國長公主,還不是被她踩在了腳底下?
姜漓漓回顧在王宮的區(qū)區(qū)歲月,那些與桑羽相處的時日,即使并不是特別喜歡她,卻也不曾苛待她,何以桑羽會背叛她至此?
算了,想這些又有何意義?只是姜漓漓啊,你怎么會淪落至此?你怎么讓區(qū)區(qū)侍奴欺凌?
如果她今日力竭而亡,也一定要在死前殺了她!
所以姜漓漓咬著牙將所有能聚積的天地靈氣于右手上,閉著眼在地上翻了一個身朝桑羽擊去。
“啊……”
桑羽一陣驚呼,清秀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在痛苦中她抬起了她的腳,連連后退。
于是桑羽便來拖她,她看起來是一個多么柔柔弱弱的女子,力氣卻大得很,桑羽把她拖去老遠,之前青陽裴選的路就夠偏了,桑羽大約是想要把她拖向某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拐過幾條荊棘叢生的小路之后,便來到了一條寬廣的道路上,路旁還種了許多高大的她叫不出名字的樹木,路很寬,只是被秋冬的枯葉鋪滿,散發(fā)著一種常年不見天日的腐朽爛味。
本是陽光普照的暖陽天,這兒怎么那么陰森寒冷呢?
桑羽累得大汗淋漓,她終于罷了手,隨手把她扔在了路上。
然后她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那把匕首是殷岱送她的那把,她找了許久都未曾找到的那一把。
“它……怎么會……在你的手里?”
“哈哈哈。”桑羽笑了,“自然是公子給我的?!?p> “不,不會。”
“怎么不會,你不在的那兩年里,都是我陪著公子,公子承諾,只要他有,無論貴重與否,萬物皆可任我挑選,區(qū)區(qū)一把匕首算什么!”
這把匕首是她在偏殿的案上拿的,那天姜漓漓讓她去偏殿叫公子吃晚飯,她便看到了這把掉落在角落里的匕首。
姜漓漓不在的那幾年,她曾多次見到這把匕首被公子拿在手上摩挲,摩挲著摩挲著,公子就望著這把冰冷的匕首出了神。
那日,鬼使神差的,她偷走了它。
姜漓漓不再問下去,因為桑羽會來炫耀她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