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
維克爵士握著韁繩,攤開一只手掌撫摸小母馬的皮毛:“它可真漂亮,馬中美人”他把韁繩遞給巴西勒:“從今天起它是你的了,起個名字吧”
你是我的了,巴西勒想著,和棗紅色的小母馬四目相對,它的眼睛閃閃發(fā)亮?!翱墒锹督z小姐已經(jīng)給她起了名字啊,夫人的小女兒”他說道,有點無奈。
維克爵士叉著腰:“這叫什么破名字!就因為它是那匹叫青草夫人的母馬最小的孩子?在這里那個小丫頭可說了不算”
對不起了露絲小姐,巴西勒嘴角勾出一抹微笑,再一次仔細端詳起他的老伙計,小母馬察覺到他不同以往的目光,疑惑得輕輕嘶鳴一聲,歪著腦袋與他對視,抖動著優(yōu)美的鬃毛。每一寸的線條都透露著它的活力,不同于邃夜那一身鼓脹的肌肉,小母馬的身體更加勻稱。
即使無數(shù)次打量小母馬,他還是為它的美麗驚訝:“它如此漂亮,如此甜美,我實在想不出什么名字”
“對,甜美,就這樣想,一點點想,要慎重,她的一生可能都將伴隨你”
甜美,巴西勒使勁回憶生命中關(guān)于甜美的種種,他的口齒開生津,想起雷堡伯爵賞賜的那盤蜂蜜蛋糕:“蛋糕,就叫它蛋糕”
貴婦在維克爵士的手上轉(zhuǎn)了個圈,又被他重重插在地上?!斑@是什么破名字”他皺著眉頭。
“不行么”巴西勒掏出一個蘋果喂給夫人的小女兒,小母馬張大鼻孔漏出牙齒高興的嚼著,汁水打濕了它的嘴角。“爵士你看,它喜歡這個名字,你看它很高興啊”
維克爵士將貴婦插回劍鞘,抖了抖自己的熊頭斗篷:“你手里可是拿了個蘋果,就算叫它屎蛋它也會高興的”
他剛為小母馬起完名字,就要被迫與它分開。領(lǐng)主大會的召開地點位于密林的最深處,越靠近中心樹林越密集,還有陡峭的巖石和斜坡,獨步跋涉已經(jīng)力不從心,更別提從小生長在南方平原的馬匹了。他把蛋糕和邃夜交給塔蘭酋長的一個養(yǎng)馬小男孩,盡管小男孩把自己瘦弱的胸脯拍得震天響,發(fā)誓會把它們養(yǎng)的壯壯胖胖得,巴西勒還是報以懷疑,覺得他并沒有自己專業(yè)。
雪過天晴,烏云像是被一雙大手從天空上抹開,第一縷陽光照在樹冠上的時候,塔林酋長的血侍衛(wèi)烏拉德先生帶著幾只盤角山羊和兩個年輕人來到石屋外。密林地的酋長們繼任時都要指定一位勇士作為他的血侍衛(wèi),這個人可以是他的伙伴,也可以是他的兄弟,他們將在繼任時共飲一碗裝了雙方血液的美酒,密林地有一句話:酋長們也許不相信他的兒子,也許不相信他的妻子,但一定會相信他們的血侍衛(wèi)。
密林人的地界陡峭崎嶇,并伴有雜石和樹林,因此這種盤角山羊可以比馬匹更好的搭載他們進行長途跋涉。巴西勒看到烏拉德帶著兩個年輕人和維克爵士在一起竊竊私語,他只能蹲在一旁和哈桑大眼瞪小眼。
直到兩個年輕人跪在維克爵士腳下親吻他的靴子,巴西勒才忍不住詢問:“父親,他們是誰”
“他們是奴隸”維克爵士叉著腰,兩只手指翻飛著敲打著腰帶上的金屬扣,這是維克爵士獨特的身體語言,表示正在在發(fā)愁。
“阿斯卡尼爵士,您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么,他們可都是最健壯的奴隸,是酋長大人最好的財產(chǎn)”烏拉德說道:“他們是最棒的,從來不會送人的,酋長和您親如兄弟,他并不只是表現(xiàn)在嘴上而已”
“我知道,伙計,對此我很感激,還有不用喊我阿斯卡尼,喊我的名字就好”維克爵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這是密林人賴以為繼的生活方式,但我真的從來沒有使用過奴隸”
巴西勒看到烏拉德苦笑著搖頭,滿臉的疑惑:“那么您的居所總得有人收拾吧,您的坐騎總得有人養(yǎng)護吧,護林,收集食物什么的,這些都需要奴隸來做啊”
“在我們那里,這些都是仆人來做”維克爵士在哈沃克說道養(yǎng)護坐騎時意味深長得看了一眼巴西勒。
“如果您不收下,我無法向酋長交差”烏拉德似乎有點賭氣。
他們慢慢離開眾人,走到遠處的空地上繼續(xù)交談,維克爵士解下腰上的酒囊,和烏拉德分享,塔蘭酋長的血侍衛(wèi)發(fā)現(xiàn)里面裝的是水的時候撇了撇嘴,但還是喝了下去,那是早上巴西勒灌進去的。
那幾只山羊忽然瘋狂得跑動起來,它們低下頭顱咩咩直叫著沖向老**哈桑,卻被兩個年輕奴隸攔在沖鋒的路上,哈桑手忙腳亂爬到樹上,驚魂未定得緊緊抱著樹干:“這些破羊瘋了嗎,今晚就吃烤全羊”
年紀較大的奴隸抱著羊,顯然把哈桑的恐嚇當了真:“這位大人,您可不能怪羊兒們啊,要是有人往你臉上扔石子你也會不高興的”
最終烏拉德像一個得勝的將軍興高采烈得走了,他臨走前送給巴西勒一頂密林地獨有的赤色松鼠尾做成的皮帽,帽子的尾巴像一束炙熱的火焰,急不可待得鉆進他的脖子里,柔暖的毛摩擦他的脖子,暖和得像一只優(yōu)質(zhì)的圍脖。
血侍衛(wèi)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維克爵拄著劍,大馬金刀得跨坐在木凳上,看著兩位年輕奴隸:“好吧,先生們,介紹下自己,今后我們可能要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了”
年長的奴隸緊張的抻直了脖子:“老爺可以叫我特德,今年二十一歲,這個是我的弟弟,他叫尼柯,今年十九歲。我們倆從前都是酋長大人麾下最勇猛的勇士,從今后我們將會是您最忠實的奴仆”
“好的”維克爵士得點點頭:“哈桑你和他們多聊聊,講一講我們的規(guī)矩,等會我要帶著巴西勒去赴塔蘭酋長的家宴”
“回來時給我?guī)c酒”哈桑連忙叮囑道。
塔蘭酋長的營寨坐落在一座山坡之腳,頂部有著巨大的城垛,遠遠看去像一只蜷著身子的大刺猬,營寨的四角有著高大的柱子,上面懸掛著塔蘭家族的淬血箭旗幟,旗幟在風(fēng)中飄飄蕩蕩,上面的淬血箭看起來像隨時要射出。
塔蘭酋長父子率領(lǐng)著眾多持斧武士在寨門口迎接他們,哈沃克僅僅與他們分離一個夜晚,卻仿佛變了個人,他修短了胡子,穿著一身鑲嵌了寶石的皮衣,和他的父親塔蘭酋長一樣披著繡著族徽的短斗篷。
“我以為就是隨便吃個飯而已,看樣子有點隆重啊”維克爵士小聲說:“似乎來者不善”
因為是家宴,用餐的只有塔蘭酋長父子和所謂的阿斯卡尼爵士父子四個人,整個流程也是按著南方領(lǐng)的規(guī)格進行的,連佐酒都是南方領(lǐng)主們最愛的果園城葡萄酒,在第一道例湯喝完后,哈沃克果然開門見山,他舉杯發(fā)表祝酒詞:“請容許我代替我的父親:塔蘭氏族的安格斯酋長發(fā)言,昨夜的歡迎宴會舉行的十分倉促,族人們有莽撞沖突的地方還請維克爵士見諒”他言語得體,似乎忘記了昨夜摔跤最盡興的就是他自己。
維克爵士皮笑肉不笑,餐刀在他手里上下飛舞。
塔蘭酋長撓了撓頭皮:“還是不說這個吧,不是太好吧”他尷尬的笑聲在巴西勒聽來像只不下蛋的母鴨子。
“父親,我們先前說好了,請您暫時不要插話”哈沃克輕輕咳了一聲:“昨夜的宴會維克爵士是否還滿意,那只烤野豬可是前些日子我進山獵來的”
“還好吧,有點塞牙”維克爵士又開始敲著腰帶上的金屬扣:“孩子你別在這繞圈子,你到底想說什么”
這時主菜端了上來,是煎得極嫩的小羔羊肉,上面還點綴著血絲,灑了茉莉葉,飄香的味道讓巴西勒無比陶醉,他趁眾人不注意,塞了一口,便滿心沉寂在滿口滾燙的濃香之中。
“是這樣的,自從得知您闔家搬駐密林地,并將取得一頂酋長的小橡木冠時,父親極為興奮,他沒日沒夜得念叨著你們年輕時并肩作戰(zhàn)的往事,并親自模擬了您斬殺敵酋時的壯舉,他盼您的到來直到肝腸寸斷,所以在昨夜的宴會上才會醉的如此厲害,說了許多醉話,請您不要當真”
維克爵士‘哼’得一聲:“什么醉話?哪句?是小時候偷看他姐姐洗澡,還是六歲尿床?”
塔蘭酋長一張圓臉漲的通紅,他看著自己的兒子:“我昨晚還說這些了?”
哈沃克點點頭,接著說:“這些并不是我要說的,我所指的是我的妹妹,艾米莉亞的婚約,父親昨夜醉中把艾米莉亞許配給巴西勒,這本是一件好事,我亦是雙手贊成,但不湊巧的是我的妹妹在一年前已經(jīng)許配給蜿蜒溪的沃森酋長,領(lǐng)主大會過后她就將嫁入沃森氏族,成為沃森酋長夫人”
巴西勒注意力全集中在滿嘴的羔羊肉上,愣頭愣腦問道:“你們在說什么呢,我好想聽到了我的名字”
“煮熟的鴨子飛了”維克爵士沒好氣的說道:“你媳婦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