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場惡戰(zhàn),窗外枝葉飄搖中毫無生機,嬌娘卻在收起離朱劍的一剎那,也一同收起了自己的修羅氣質(zhì),眉眼溫和烹一壺茶,捧來給樂遙。
樂遙卻不似她,反而因殺氣而神采奕奕,眼睛都亮的如天上的星辰,手中接過來茶貼唇抿了一口就放在桌子上,呼吸之間都是還沒有回還的興奮,狐貍眼微微一動看著嬌娘道:“方才你說,若我是你的如意郎君,不知道多少姑娘羨慕你?”
這句話是嬌娘拿來懟蘇若英的,自然是什么好聽說什么,說完之后就忘得七七八八,經(jīng)樂遙這么一說才想起自己說了這么一句,便恭維他道:“我說的難道不是?涂山樂少,何等大名鼎鼎,不知道多少妖族女子愛慕你的名聲,想要選你做郎君呢。今兒我也算是占了一次嘴上的便宜了。”
樂遙見她毫無所覺,繼續(xù)試探道:“怎么,你也要我做如意郎君?”
嬌娘蜷縮在他對面的單人沙發(fā)上,姿勢慵懶好似一只黑貓,衣裙逶迤在地上泛著冰冷的銀光。她乍聞此句,并未多想,只是挑眉勾唇道:“我可不敢,只怕我家中郎君是要生氣的?!?p> 只是她說到“我家郎君”四個字的時候,空蕩蕩的魂魄像是被一只手撥動了一下,疼的打哆嗦。
樂遙轉(zhuǎn)過這個話題,就像是尋常好友打趣似的,問她:“那你郎君如何了?上次你說的事情可曾有什么眉目?”
嬌娘這忽然想起來沒有問蘇若英是否知道白家的事情,嘆氣道:“我躲了他一個多月了,這都下了雪,也不知道怎么樣了。真話我說不出來,假話我又不忍心說,反而鬧成這個樣子,也是我沒出息了?!?p> 樂遙驚訝:“你怎么躲他?”
他該為她傷心的,可是心里卻可恥的有點小歡喜。
嬌娘解釋道:“我去了他家里,見他家中母親有些異樣,不知道是哪一處的修行者,想必是這個緣故。可是你說的也對,我到底是陰氣極重的人,到哪里都帶著晦氣,何況是對于白翊了。我只求他多福多壽,怎么還能自己添亂,所以想要了解這段感情罷了。”
樂遙道:“你為何不和白翊說真話?”
嬌娘道:“我難道不想的嗎,只是說了也就是讓他露出害怕我的樣子,桃得遠遠的,終生都不敢回憶起來我。”
樂遙道:“至少,你愛他,就應(yīng)該尊重他,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他應(yīng)該有權(quán)利選擇愛不愛你,有權(quán)利知道這一切的真相。”
嬌娘被他寥寥幾句話說的意動:“既然如此,我或許應(yīng)當(dāng)見他一面?!?p> 她還是猶豫,樂遙也是猶豫。
然而他想著長痛不如短痛,嬌娘性子善良,總不會忍心再讓兩人在一處來傷害白翊,故而道:“你不能借著愛他就擅自為他做決定,現(xiàn)在他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豈不是更可憐。再者……”
樂遙頓了一下道:“若是他當(dāng)真愿意為了你付出一切,這不也是一件好事?”
他說的這句話,言不由衷。
他想說,他想要和她在一起,保護她,愛重她,可以和她千百年都在一起,不必為了凡塵俗世擔(dān)憂,總好過一個生命如此短暫脆弱的凡人。
嬌娘眼睛一亮,又瞬間熄滅:“我去吧,也就是試一試?!?p> 樂遙目送她離開,也起身回了家。
嬌娘一路按照記憶之中的路線跑到白家,本來還擔(dān)心可能會碰見白家夫人,沒想到也只有白翊一個人在家。
只是嬌娘隱身站在屋子里看著白翊背對著她坐在窗前看著窗外月光如水的時候,心里驀然有些不安。
白翊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沒做,嬌娘也能夠清楚地認出來這就是白翊,卻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這人不是白翊似的。
她心里慌得極了,掉頭跑了出來站在白家小區(qū)外面的十字路口發(fā)呆。
街對面有個女孩子站在那里迷迷茫茫不知道要去往何方,嬌娘暗中吹了一口氣送她往北方幽冥之地去了。
她也曾經(jīng)在十字路口徘徊著遇見前世的事情,遇見姜齡,遇見蘇若英,遇見她那不識情滋味的前一千年。
就像是混沌初開之后,才曉得之前過得如何渾渾噩噩。
愛上白翊之后,才曉得過去如何冰冷。
那些習(xí)以為常的痛苦,卻讓現(xiàn)在的自己想起來就有些委屈。
冷風(fēng)一陣陣的吹過來,她靠著捋清楚之前蘇若英之事來清空自己的大腦。
一開始,姜寒衣的出現(xiàn)就是在蘇若英的掌控之下,那么那些幻境就應(yīng)與蘇若英有關(guān)。只是姜寒衣這一次沒有露面,是敵是友還說不清楚。
可是宋家的目的卻并沒有暴露出來,至于白家夫人,她的來歷,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都叫嬌娘心中覺得忐忑不安。她甚至?xí)?lián)想到冷仲秋的事情。
當(dāng)年她冒著大不韙去偷盜建木制作子孫偶的時候,白夫人是否知道其中的隱情。
冷仲秋自絕于冷宅的時候,是否白夫人曾經(jīng)和白翊提起過這件事情的蹊蹺。
這些時候,白夫人是否是當(dāng)年那個疼愛冷仲秋的姨媽,還是早已換了一個人。
白翊知道嗎,可能現(xiàn)在這個女人已經(jīng)不是他的母親了?
嬌娘越想越覺得驚心,倒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她轉(zhuǎn)過身瘋狂的向著白家的方向沖了過去,其實她御風(fēng)也不過是須臾之間,只是這一點時間都讓她覺得就要發(fā)生什么可愛的事情!
白翊仍舊坐在那里。
嬌娘顫抖著、試探著向他的方向走過去,試圖看向他。
而在她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那一剎那,本來坐著一動不動的白翊忽然抬頭看向她微微一笑。
那種了然的模樣,她也曾經(jīng)在白夫人的身上看見過。
只是此時白翊宛然換了一個人的樣子,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露出極為蒼白的臉和指尖,沖著嬌娘的方向,冷著聲音道:“何方鬼怪,如此放肆!”
屋子里面的那種雪下松針的味道越發(fā)濃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