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成為“和市人”之后第一次回家,知道我回來的人都紛紛說要請我吃飯。我一直不喜歡參加這些應酬,我爸也不想我浪費學習的時間,所以大多數都幫我推掉了,只留了一頓和我大伯父,一頓和某個我爸需要巴結的朋友。
十月二號那天,我們中午去爺爺奶奶那里,在大伯父的家里吃午飯。說是爺爺奶奶家,其實我爸爸那邊唯一比較喜歡我的爺爺已經去世了。
按照正常的吃飯時間花了二十分鐘解決完午飯之后,我就找了個地方做作業(yè)。
做完兩張數學卷子的時候,我爸和我媽也起身告辭了。
我爺爺這邊,我們家正常情況下也就過年的時候回來一次。如果不是我奶奶還健在,我覺得或許我爸連過年都不會回來。
我著急回去,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下午約了人在小鎮(zhèn)的“啃得起”見面。
是的,就是“啃得起”。
如果你要吃啃不起的肯德基,需要花四塊錢坐四十分鐘的公交車去市里。
如果你想要吃麥當勞……那就更遠了。
今天的聚餐,照理應該算伍樂給我接風,然后請我的。但誰讓我是“和市人”呢?所以最后還是我去買了兩杯可樂加一包薯條。
一邊喝著飲料,我們一邊忙這次見面的正事。
分享完近期的學習資料之后,我還不忘給她留了我上海家里的座機號碼,并囑咐: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電話。
伍樂立馬給了我一個“你放心”的眼神。
我想想也是,漫游費那么貴,她才舍不得給我打長途。
就像我,也是再回到這里之后才用家里的電話通知她出來玩的。
談完正事,薯條還留有一半,我們不想浪費食物,于是把話題扯到了非學習的部分。
“你在和市有沒有遇到什么特別的人?”
伍樂一邊咬著薯條,一邊問我。
我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了石逆安的那張臉,然后答道:“我遇到了一個活的大少爺。就像流星花園里的那種?!?p> “流星花園?”伍樂一下子來了興趣,“道明寺嗎?”
我搖了搖頭。
“花澤類?”她又問。
我繼續(xù)搖頭。
“難道是美作?”
我還是搖頭。
“算了,如果是西門那樣的,我也不敢興趣。”她嘟了嘟嘴。
“也不是”我回答了她,“我是說,他的家世是那樣的。如果說給人的感覺嘛~我更傾向于把他比作還珠格格里的五阿哥。”
“嘖……”伍樂嫌棄地砸了砸嘴,“那不是你從六年級就開始最喜歡的人嗎?”
“哈哈~”我忍不住笑了。
這部每逢暑假寒假都要重播的電視劇,真的是我記憶中最“刻骨銘心”的一部分。當年因為偷看這部電視劇,我沒少被我爸打。后來因為觀看的重播次數過多,我還被家里的兩個妹妹嫌棄過。我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喜歡看,大概是某種情結吧。
“對了~”伍樂的聲音把我從記憶里拉了回來,她神秘兮兮地繼續(xù),“我上周看到你喜歡的那個余杰了?!?p> 我扶額,很無奈地解釋:“都說了多少次了~我沒有喜歡他?!?p> “切~你不喜歡人家,還把他的名字寫在自己的課本上?”
我:“……”
我到底要怎么解釋,她才會肯相信我?
那真的是一個解釋也解釋不清楚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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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認識石逆安之前,余杰的字是我認識的人里面寫得最好看的。
我的字是真的很丑,丑到每當我看到寫得好看的字,就會忍不住去模仿。這樣的習慣直到遇到余杰之后才得到終止,因為那一次模仿的后果實在是太沉痛了。
忘了是初二的哪一天,大概是因為某節(jié)課太無聊,所以我就無意識地在課本上模仿起了余杰的名字。因為是無意識,所以我后來自己都忘了我在課本上寫過“余杰”這兩個字,還是好幾十遍的那種。
又是在我忘了的某一天,一個同學問我借課本抄筆記,我毫無顧忌地就把自己的課本借了出去。
然后,‘我喜歡余杰’,就成了全班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我應該慶幸,他們沒有把這件事情宣揚到班主任都知道。
但是我還是很害怕有萬一,萬一被老師誤以為我在早戀,萬一被我爸媽知道且誤會。
所以我主動找了老師交代了事情,并且希望老師把我的座位調到全班最遠離余同學的地方。
沒想到,我的做法不僅沒有成功終止這段“緋聞”,甚至還激起了大家更深的猜忌。
關于這個事情,很多人面前我都不想解釋,但此刻坐在我對面的這個笑得很猥瑣的女人,我倒是不厭其煩地解釋了N遍的!
“愛信不信吧~”我放棄了。
“好吧好吧~”伍樂往我嘴里塞了一根薯條,算是求饒,“不過,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倒是跟我提起了你。”
“嗯?”我嚼著薯條,只能含糊不清地回應。
“我不知道你對他什么想法,所以就沒有告訴他你的去向。如果他下次再問起,我可以跟他說嗎?”她問。
“隨便吧~”我吃完了薯條,可以說話了,“他怎么會去市中?”
初三中考那年,余杰因為成績出色,被我們省省會城市的一所重點高中提前錄取了。如果不是因為他不用參加中考,我這個萬年老二也成不了學校第一。
“過來參加物理競賽的,我們學校是一個考點。”伍樂解釋。
“他現在成績還那么好嗎?”
在牛人輩出的那所高中,他應該也嘗到了弱者的滋味吧?我暗暗地想。
“還是那么好!雖然不是第一第二吧,但據說已經拿到直升首都大學的名額了?!?p> 我:“……”
“沒事的~~你也很不錯的~”伍樂拍了拍我的手,安慰我。
我扯了扯嘴角,給了她一個很難看的笑。
我和余杰的差距,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成績再好也就是個學霸,而他……是學神。
一包薯條被消滅干凈,我們也要各自回家,各找各媽了。
分開之前,我還給她留了我的郵寄地址,威脅她必須把每個月的月考和期中期末的卷子抄一份過來給我,不然我就不給她寄我的英語資料。
得到她拍胸脯的保證之后,我趕在天黑前,叫了輛人力三輪車,碩果累累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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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輕輕地佛在我的頭發(fā)上,我看著一路往后的街景,回想起曾經在這條路上走過的那些春夏秋冬。
這條連接學校和家里的路,我走了足足九年,從小學到初中。
陪我一起上下學,除了一直不變的伍樂,中間添過一些新朋友,也離開過一些老朋友。在小鎮(zhèn)長大的孩子,不像生活在和市的學生,大部分人都會讀高中。我們的人生,再完成了必須要完成的九年制義務教育之后,就開始分叉了。
有人靠著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很好的高中甚至是大學,比如余杰;有人靠著父母的努力,去到了另外一個城市,比如我;還有人已經開始工作甚至準備結婚生子,比如我曾經的某位小學同學。
沒有人知道,路的那一頭會是什么在等我們,而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被命運推著,繼續(xù)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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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長假,就在充實的學習過程中過去了三分之二。
在英語磁帶的伴奏下,我用計劃內的時間完成了和市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又用了剩下的時間研究了新拿到手的學習資料。
十月五號這天,我們就啟程回和市了,因為我六號要去顧老師家補習英語。
回去的時候,我爸就比較務實了,我們選擇的交通工具是長途客車。
外婆生怕我媽虐待我,臨走之前往我媽的箱子里塞了很多我愛吃的東西,我看了看媽媽那只已經嚴重超負荷的行李箱,我其實很想提醒外婆:那些酸奶巧克力什么的,我已經不愛吃很久了。
那個時候的我還并不懂,親人給你帶回去的那些,其實都是“愛”。
因為還沒到最后兩天,長途客車并沒有擠到連過道都坐滿了人。
我本來以為,這樣相對安靜的環(huán)境下,我可以睡一覺了。
沒想到,我媽和她后座的人吵架了。
吵架的原因是那個人喜歡抖腿,抖得我媽很不舒服,然后我媽就善意地提醒了一下對方。
結果那個人并沒有很客氣地說不好意思之類,居然還嘲諷我媽:“你以為這是你的車?這是長途客車!”
我媽是個老實人,當場就被噎地說出話了。
我爸是個在外有點怕事的人,遇到比較不講理的人,他都是比較慫的。
我倒是想說些什么,只是后來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什么很有氣勢地話罵回去。
下車的時候,我爸狠狠地沖著那個人的背影發(fā)誓:“我一定要買一輛車!”
我一直以為,那只是我爸只是那么一說,沒想到他在過年的時候真的買了一輛二手的桑塔納,甚至還學出了駕照!
我覺得,我爸真的很記仇,不過這種特別激勵人的“記仇”還是挺好的。
——————————————《我的十年》by 愛年的石頭—————————————
2004年十一的某一天,我和王京在網吧玩的時候,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王京開著玩笑說,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我一邊拿紙擦著鼻子,一邊不相信地搖著頭。
怎么會有人想我?
即使真有人,那也只會是我媽。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我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叫伍樂的女孩子,我才知道——
原來真的有一個人,在2004年10月2日的下午,想起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