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要?dú)⑽野?！我那是自衛(wèi)！”趙東強(qiáng)調(diào)道。
“行，”吳端一臉的不在意，頻頻看向門口，“那說說吧，你怎么自衛(wèi)的？”
許是受到吳端漫不經(jīng)心態(tài)度的影響，趙東心里緊繃的那根弦松動了些。
他的背已不像最初時那樣挺直，而是靠在了椅背上，審訊室里的凳子又不太舒服，他的屁股時不時扭動兩下，早已沒有了最初的拘謹(jǐn)。
他的目光里，恐懼越來越少，期待越來越多，他似乎已做好了準(zhǔn)備離開警局，似乎這只是個小插曲，他馬上就能回歸原先的生活軌跡。
“我能喝口水嗎？警官?！壁w東問道。
吳端不耐煩地道了一聲“等著”，起身出門給他接了一杯純凈水。
喝過水的趙東繼續(xù)道：“藍(lán)毛敲詐我，我不是說了嗎，答應(yīng)給他分一半兒錢。
他殺了人想趕緊跑路，可是跑路得用錢啊，他就問我要錢。
我當(dāng)然不給了……我無賴？那就去報警唄，反正他殺過人，看警察抓誰呀，我是不怕的……
然后就是出事那天，他去我家找我，又是要錢，我跟他說手頭就3000塊，愛要不要。
他急了，要拿刀捅我……可能是我命大吧，最后把他勒死了。”
“那你又是怎么處理尸體的？”
“就……切開，扔河里了?！?p> “具體切了多少塊？”
“大概……十來塊吧，記不清了?！?p> “一輩子僅此一回的事兒，這么快就記不清了？不能再想想？”
“真想不起來了。”
“好吧，那再說說拋尸吧，你是怎么把尸體運(yùn)到河邊的？具體在哪兒拋尸的？”
“……”
謊言就是謊言，乍一聽有理有據(jù)，一旦開始追問細(xì)節(jié)，就會露出破綻，破綻多了，難免潰不成軍。
他通過手機(jī)向外面的同事發(fā)了條消息，讓他們幫忙聯(lián)絡(luò)林父，詢問一個關(guān)鍵問題。
放下手機(jī)。戳穿謊言，要開始了。
吳端道：“陳光殺了林蔚殺？虧你編得出這種謊話，就算你把警察當(dāng)傻子，怎么說你自己也犯過罪，有前科，總不至于把罪犯也都說成傻子吧？
陳光和林蔚認(rèn)識十年了，綁你，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計劃，這樣的預(yù)謀作案，會事先沒商量，等綁完了才對殺不殺你這種天大的問題產(chǎn)生分歧？等有了分歧林蔚才開始跟陳光談報酬？
你撒謊，你殺了林蔚，卻推到陳光身上，反正陳光已經(jīng)死了，死人不會開口為自己辯解?！?p> 趙東沒答話，但他滿臉都是謊言被人戳穿的尷尬。
“還有陳光的死……你的描述里，很多重要部分都是一句話帶過，對于你們的打斗，你不敢仔細(xì)描述吧？因為你們根本沒有打斗，他也沒有拿刀捅你，是你單方面制服他，殺死他。
分尸、拋尸的過程就更別提了。
還有，你說你不打算黑林家的錢，你是拉林父入伙做放貸生意，幫他賺錢？這話你自己信嗎？
如果這是假的，那后面的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你做放貸生意，自然知道借款憑證——也就是借條的重要性。正因為知道，也正因為你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把林父的30萬黑進(jìn)自己的腰包，所以拿錢的時候——我推測，你找了個理由，沒給林父打借條吧？
因此，林父才沒法問你要錢。
林蔚他們綁你，有兩個目的，第一，要錢，第二，萬一你沒那么多錢怎么辦？最符合常理的做法，不是殺人也不是威脅，而是讓你留下借款憑證，這樣一來，他們后續(xù)就可以向你討債了。
要知道，他們綁你，最終目的是錢。
林蔚死后，你之所以非殺陳光不可，一來因為他是證人，他能證明你殺死了林蔚，二來，他手里有一張借條，他問你要錢，不是空口白牙地耍無賴，而是有正兒八經(jīng)的借款憑證。
這也就解釋了，我詢問陳光時，他一開始為什么遮遮掩掩，不愿提及林蔚為了女朋友而要搞一筆快錢的事兒，即便被問得沒辦法了，也是一筆帶過。
他在幫你打掩護(hù)，是沒從你這兒敲到錢，他可不希望你落到我們手里。
你以給錢為理由，把陳光騙到你家去，然后殺了他……至于借條，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處理掉了吧？”
此刻，趙東的表情從得意到驚恐，又從驚恐逐漸淡定下來。
“警察同志，你們有證據(jù)嗎？沒有可不能冤枉好人吶?！?p> 趙東終于露出了無賴嘴臉。
“證據(jù)？”吳端向前湊了湊，緊盯著他的眼睛，“其實早就有證據(jù)了?！?p> 趙東不由自主又挺直了后背。
手機(jī)震動了一下，看完同事傳回的消息，吳端用指關(guān)節(jié)愉快地敲了一下桌子：“果然，你沒給林父留借款憑證，我們已經(jīng)得到了證實……
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吧，你不是要證據(jù)嗎？”
“我……”
趙東仔細(xì)回憶著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想知道究竟哪兒露了破綻。
“林蔚頭上的傷口，傷口下方有自下而上的擦蹭痕跡，說明襲擊林蔚的人個頭比他矮了很多，法醫(yī)給出的推測：兇手身高在160到170，你正好在這個范圍吧？而陳光，他太高了點(diǎn)。所以兇手是你，你出手殺人的那一刻，已經(jīng)留下證據(jù)了?！?p> 趙東沉默片刻，顯然是在權(quán)衡利弊。
“反正我殺人也是正當(dāng)防衛(wèi)，我可是被綁架了?！?p> “別急啊，殺死林蔚不是重點(diǎn)，陳光才是重點(diǎn)。
除了還沒找到的一只右手、一只左腳，陳光尸體上唯一的生前傷，就是脖子上那道勒痕。
這說明他是突然被人勒住了頸，一下子就被制服，根本來不及反抗。
而我剛剛說了，陳光比你高，不僅比你高，看起來還比你壯，而且，親眼目睹你殺人，陳光怎么可能對你毫無防備？
那么問題來了，這樣一個比你高，比你壯，又對你有防備的人，是如何被你突然制服和殺死的？而且你自己還毫發(fā)無傷——你要是受了傷，剛才早就亮給我看了吧，你手腕上留的束縛傷不就迫不及待地亮出來了嗎？
還是說，殺死陳光的時候，你有幫手，所以才能如此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