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端的內心是崩潰的,他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跳窗逃,甚至,他已經(jīng)往窗口奔了一步。
卻又一個急剎車。
他對自己的身手還是有信心的,可惜賓館房間在五樓,他記得很清楚,外墻沒有空調機箱、雨蓬等可以做為緩沖的東西。
在“墨城警務人員辦案期間異地嫖娼”和“墨城刑警掃黃現(xiàn)拒捕,跳窗,當場身亡”兩個頭條標題之間,吳端選了前者。
吳·生無可戀·端:好死不如賴活著,對吧?怎么著也得把閆思弦那小子揍個半死再說,對吧?
他在心里向去年中過一次風的墨城公安局長道了個歉,伸手讓人給自己戴上了手銬……
在吳端完成這一系列復雜的心理活動時,閆思弦則如一個腦殘一般,連珠炮地承認了自己花錢購買特殊服務的犯罪經(jīng)過。
從怎么談價錢,到跟服務提供者討論技術問題,再到如何想到叫朋友一起來玩,那也是一套十分復雜的心路歷程。
不僅吳端恨,裹著浴巾的姑娘也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明明什么都沒干,錢色交易還沒進入實質性階段,硬扛著不承認,警方其實也不能把三人怎么樣。
閆思弦卻第一時間拉著隊友跳坑,能不恨嗎?
一名警察要求姑娘把衣服穿好,去局里完成調查,那姑娘毫不避諱,當著滿屋子大老爺們兒的面換起了衣服。
但也正因如此,閆思弦和吳端都注意到,她的臂彎、腿彎處有青紫的痕跡。
那是常年注射留下的痕跡。
三人很快被警方押下了樓。
姑娘單獨被押上一輛車,閆思弦和吳端被押上了另一輛車。
一上車,只見何隊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兩人的手銬也被第一時間打開。
何隊長問閆思弦道:“咱們大動干戈抓一個三流妓女,真能對破案有幫助?”
閆思弦不想把話說得太滿,便道:“那要審審看?!?p> 何隊長給兩人遞上耳機,“已經(jīng)開始訊問了?!?p> “多謝?!遍Z思弦直接將耳機遞給了吳端。
吳端問道:“你不聽聽?”
“我再等等,”閆思弦道:“她毒癮犯了,你再叫我?!?p> 果然,一路上負責訊問的刑警試圖問出她上面組織賣淫的人,她就是不說。
這行有這行的規(guī)矩,反正不是什么大罪,被抓了自己扛著,要是敢把上頭的人供出來,出了局子那才真是有罪可受了,輕的丟了飯碗,挨一頓揍,重的被折磨死也不是沒可能。
姑娘顯然是個中老手,知道輕重,大包大攬,就是不肯把別人咬出來。
好在,癮君子的意志力總是很薄弱,剛到市局,她便開始哈欠連天,還沒進審訊室,她就已經(jīng)渾身戰(zhàn)栗,躺在走廊里直打滾,口中不斷哀求著:“給我一口吧,給我一口吧……”
閆思弦蹲在她身邊,一把揪住她的頭發(fā),讓她面對著自己。
“我問你,你們的組織者叫什么名字?”
“于,于……”
“全名?!?p> “于……于……于……”
她的腦袋不可抑制地顫抖著,聲音是從喉嚨里一點點擠出來的。
閆思弦一手揪住她的頭發(fā),一手按著她的肩膀,提高了聲音繼續(xù)問道:“怎么找到姓于的?”
“車……車……公園北……北……寶馬……紅……紅……”
“車牌號!”
“不不不……記……不……”
何隊長立馬布置任務道:“去公園北邊找一輛紅色寶馬車?!?p> 沉吟片刻,他又補充道:“找到車先別抓人,先查車主信息?!?p> “得嘞?!?p> ……
夜深,起風了。
風一吹,小公園的草叢隱隱約約露出幾片白花花的屁股。
不多時,便有衣衫不整頭發(fā)凌亂的女人,和偷偷摸摸東張期望的男人鉆出了公園。
男人們四散逃開,賊似的。
女人則先去到一輛紅色寶馬車跟前,與車內的人簡單交談幾句。
寶馬車駕駛位置一側的車窗開著一道小縫,不遠處的刑警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女人們將剛剛賺來的嫖資遞給寶馬車里的人,里面的人則遞出一些小東西。
太小,看不清楚。
但根據(jù)被閆思弦和吳端“抓”回局里的妓女的情況來看,車里遞出來的很可能是供癮君子們解決不時之需的東西,具體的種類卻沒法判斷。
“何隊,收網(wǎng)嗎?”負責蹲守的刑警透過耳麥問道,“我們查了車主信息,是個叫于畫的女人,無業(yè)。”
何隊跟閆思弦商量了幾句,答復道:“再等等,你們負責盯住于畫,找到她的落腳點?!?p> “好嘞,這就跟上?!?p> ……
九燕市公安局。
在遵照專業(yè)醫(yī)師處方,給抓來的姑娘服用了一些替代藥物后,她的毒癮癥狀終于得到了控制,人雖然還微微發(fā)著抖,神志卻已經(jīng)清晰了些,能跟人正常交流了。
吳端問道:“你跟于畫熟嗎?”
“熟?呵呵,”姑娘有些自暴自棄地垂下頭冷笑一聲,“我把上家供出來,反正以后別想在九燕市混了,不如都告訴你們,興許你們還能幫我報仇?!?p> “洗耳恭聽?!?p> “我那會兒剛從農村來九燕市,就是來投奔于畫的,她是我初中同學,老家人都說她有本事,能賺錢。
我跟她說想進工廠,她就介紹我到一家包裝廠上班,一天干12個小時,忙的時候干16個小時,沒休息,每天都睡不夠,一個月下來工資才兩千多。
賺得太少了,活又累,我跟她抱怨幾回,她就推薦我試試別的行業(yè)——我那會兒已經(jīng)知道她在賣肉,當然也知道她說的’別的行業(yè)’是什么。
我其實沒怎么猶豫,全是自愿的,我那會兒也想明白了,我在工廠里累死累活,還總被老板吃豆腐,才就賺那么點錢,憑什么她于畫輕輕松松就能賺那么多錢?
你們別以為這行都是被人強迫什么的,愿意賺快錢的人多了去了。
我不恨她帶我入行,至少我用賺來的錢孝敬了父母,也攢了一點錢,想著換個城市,開家服裝店。
可是,我恨她讓我染上毒品。
我的生意都是她介紹的,她從中抽成,空手套白狼,就相當于老鴇子。
我要是洗手不干,她不就少了一棵搖錢樹嗎?
她就把我關起來。
于畫有個吸毒的男朋友,之前她出去賣,就是被男朋友逼的,男朋友把她送出去賣,倆人還一起沾上毒癮了。
她為了控制我,就給我打針……”
前因后果已經(jīng)清楚,吳端不想再在這個姑娘的回憶中浪費時間。
他打斷了她的回憶道:“昨天,于畫有沒有抓回去一個小女孩?”
“不知道,我又不跟她住一起?!?p> “那你看看這個,”吳端遞上監(jiān)控拍到的曾經(jīng)給過王幼萱20元錢的女人的照片,“你看看,這是于畫嗎?”
形骸
書名改了,由原先的《殺無赦》,改為《罪無可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