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剛離岸,子歸部落的人如下山猛虎,在黃子風的帶領下,一擁而上,狂射了起來。仇恨的箭如瓢潑大雨,澆向了拖后的船隊,收割著人命。
一箭接著一箭,所有人的手指都被弓弦勒得鮮血淋漓,依舊不停手。突然遭到如此猛烈的攻擊,逐日武士們紛紛中箭,抬起船槳格擋也無濟于事。
子歸部落的人原本一直看著他們登船,東夷人還以為對方懦弱可欺,萬萬想不到,原來是在等待時機,戰(zhàn)斗素養(yǎng)如此高的部落,他們還從未見過。
狂風暴雨般的箭卷過,一刻不停歇,竟然有兩條船開不走,不斷有人中箭落水。
就在這時,一艘格外大的船劃了過來,船側豎著高高的擋板,從被困的船和岸邊切過,擋住了箭雨。船頭上站著一名身材偉岸的男子,身穿魚骨甲,手持魚骨刀,膚色發(fā)紅,異于常人。
趁著這機會,小船倉皇逃竄,丟下了一水面的尸體。
看著水里的浮尸,那男子皺了下眉,看向黃子風,厲聲大喊:“殺我這么多武士,你這部落該屠!”
“你是什么人?”黃子風面色陰沉得可怕,冷聲反問,完全不理會對方的威脅。
男子一怔,傲然道:“我乃窮桑大首領窮奇,你就是黃子風?”
“窮奇是吧?我認識你?!秉S子風面容都扭曲了,“殺我老人,這個仇,我要你們十倍、百倍、千倍償還!”
站在水邊,領著全部落的族人們,黃子風拔刀指向逃竄的船隊,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怒吼:“我,子歸部落酋長黃子風,向先祖起誓,終有一天要血洗窮桑,割下你窮奇人頭,祭奠我族慘死的英靈!”
酋長起誓,一諾如山,窮奇的臉色微微一變,被黃子風滔天的殺氣嗆住了。
吼聲在水面回蕩不絕,敵人已經(jīng)逃離了射程,子歸部落所有人停止射箭,哭著對東夷船隊唱了起來——“弒我族人軀,誓啖汝肉。傷我族人命,誓飲汝血。割汝首,奉于靈前。敲汝骨,棄之于野。浩湯湯大水拘汝魂,耀耀紅日灼汝魄……”
催命的歌聲沿著淮水漂向下游,送東夷人一路向東,聽著如此血誓,悍勇的逐日武士盡皆臉色發(fā)白,心里蒙上了一層陰影。
身為少昊王最強大的武士,他們縱橫四方,從無一敗,可今天進攻這個不起眼的小部落,損失竟然這么慘重。
斷后的大船上,大首領窮奇看著舉手立血誓的人們,聽著他們的誓言,眉頭緊鎖著。
船艙內走出一人,和窮奇面目有七分相似,略瘦一些,看著漸行漸遠的子歸部落惡聲問:“兄長,為什么不干脆現(xiàn)在就把這個小部落屠了?”
窮奇緩緩搖了搖頭,“現(xiàn)在屠不了啊?!?p> 一把青銅匕首被窮奇遞到了窮申手里。
窮申接過匕首,疑惑了一瞬,在兄長的示意下,對著手心輕輕一蕩,立刻綻開了一道傷口。
窮申臉色大變,如此鋒利的武器,超乎他的想象。
他又拔出自己的魚骨彎刀,雙手分執(zhí)一刃,重重砍在了一起,只聽“咔”一聲響,魚骨刃應聲崩斷,而青銅匕首毫無損傷,依舊光可鑒人。
至此,窮申終于明白兄長為何不敢決戰(zhàn),對面的雖然多是婦孺,可擁有如此厲害的武器,有些人甚至還裝備著這種鎧甲,的確勝算不大。
逐日武士不同于大羿的浴火鳳凰,他們更擅長水戰(zhàn)突擊,硬拼一旦落敗,搞不好會全軍覆沒。
這趟任務是少昊王親自下達的,原本他還不理解,只不過去一個華夏族小部落搶東西,竟然出動他們逐日武士,現(xiàn)在看來,如果是一般的部落武士前來,不光完不成任務,還可能會全葬送在這里。
“他們部落的武士都不在啊,否則,我們恐怕也不行?!备F奇嘆道:“別小看這個部落,大羿說,他們的酋長黃子風得了天啟,這次紅日大祭司都被請了出來,咱們帶回去的東西一旦被解開,我東夷族將會統(tǒng)領天下,不但是華族,百越也只能俯首歸順。”
窮申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又看了手里的青銅匕首一眼,才領會到這次任務有多重要。
至于子歸部落的血誓,他們并沒有放在心上,天選之民又如何?只有那么點人,就算全都是天兵也翻不起浪花來。
…………
同一時刻,子歸部落村子中央,人們正在收殮尸體。
一具具老人的尸身被并排擺放在地上,他們的軀體全都殘破不全,可奇怪的是,絕大部分人臉上卻并無痛苦,走得很安詳。唯有一位老太太,面色哀痛,死不瞑目。
人人慟哭,黃子風坐在一旁的地上看著死難者,眼珠都快要瞪出來了。在他的對面,風桐跪在地上,神情哀傷又慌張,不知所措。
一具幼兒的尸體被人小心翼翼捧了過來,孩子的父母立刻昏了過去,人們全都捂著嘴,將悲聲硬生生憋回了嗓子里。
滿身血污的幼童被安放在了老太太懷里,看見這一幕,黃子風終于炸了,霍然起身大吼:“風桐!”
風桐身軀一顫,不敢抬頭與之對視。
現(xiàn)在的黃子風,面目猙獰得可怕,猶如厲鬼,他從胸腔里惡狠狠憋出一句話,“你是錯的!”
唯有風桐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他眼睛猛然睜大,又痛苦的閉上,搖了搖頭。
“雅歌,載我!”黃子風大喝,雅歌似乎特別怕現(xiàn)在的他,連忙小跑了過來。
族人們看過去,全都被黃子風的神情嚇了一跳。
“我會派人回來協(xié)助防守,大家這段時間都待在家里,莊稼就要播種了,耽擱不得?!?p> 撂下一句話,黃子風飛身跨上雅歌,向著北方疾馳。
自從回到部落,他的牙關就沒有松過,一直緊咬著。
東夷人的目的他明白,甚至能理解,技術傳播開才有價值;戰(zhàn)斗也可以勉強接受,可殺了我部落里的老人和孩子,絕對不行!
“東夷人,我要殺你們全族陪葬!”黃子風騎在疾馳的雅歌背上,眼珠里血絲越來越濃,明顯不正常,最終爆發(fā)出狼一樣的大吼。
吼聲在原野上回蕩不息,傳到了部落里,正在幫著收殮尸體的云曉身軀一僵,淚目中流露出一抹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