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陳謝氏和宋嬸白著臉從肖家出來，等不及車夫阿瑞哥拿腳凳，匆匆爬上自家的馬車。宋嬸放下車簾子，對(duì)車夫瑞哥道：“阿瑞，快點(diǎn)，少夫人要回家了?！?p>　　瑞哥輕揚(yáng)聲應(yīng)道：“好哩。走～了～”

　　天佑少爺走后這一年，他和宋嬸不知道陪著陳謝氏來石塘村鬧了多少次，都熟門熟路了。

　　瑞哥見慣了陳謝氏總是傷心而來，心傷而去。他心里知道誰都不想自己的孩子過得不好。

　　他不再多問，趕緊回家..…

　　陳謝氏坐在馬車?yán)?，蒼白的緊緊靠在宋嬸身側(cè)。手里還緊緊的抓握著肖貝貝的畫像。那是天佑的親筆畫，筆墨紙上帶著滿滿天佑的氣息，她輕輕的嗅著熟悉味道。只有仍然微微顫抖的身體，表示出她的緊張。

　　陳謝氏眼前總是出現(xiàn)肖貝貝那張蒼白的小臉和額角上大大的血包。她抬袖撫臉，淚如雨下……

　　貝貝那是天佑喜歡的人咧!她今天受傷了，如果天佑知道也會(huì)難過心痛的吧。

　　她仿佛看到天佑大大明亮的眼睛在注視著自己說：娘親，你怎么讓貝貝妹妹受傷了呢？這么可愛的妹妹……母親，你別哭了！

　　陳謝氏嗚咽著喃喃細(xì)語：“天佑啊，娘從沒想害人啊!娘只是想你了，實(shí)在太想你了，看不見你，娘都要瘋了……”

　　“天佑沒有弟弟妹妹，你也是喜歡肖家的熱鬧與和睦相處吧？”嗚嗚嗚...…

　　“想你的時(shí)候，娘覺得待在貝貝的身邊就像跟你在一起的時(shí)候，心里一絲有說不出的安慰。她是你喜歡的人??！雖然她們家不歡迎我，不同意我的提議，可我總是忍不住要來啊!……兒子你原諒我！”

　　陳謝氏想到今天看到貝貝的二伯母肖陳氏故意伸出腳絆倒了貝貝，她的大伯母肖謝氏在愣了一下然后為她弟媳打掩護(hù)。心里覺得可怕！

　　“天佑啊，你要保佑貝貝姑娘沒事啊!不然我良心實(shí)在是過不去了……”

　　宋嬸伸手?jǐn)堉愔x氏，輕拍著她的后背，輕聲應(yīng)和陳謝氏：“不會(huì)有事的，不會(huì)有事的。貝貝姑娘不會(huì)有事的!別怕啊，沒事的啊!”也好像在安慰自己的良心：“沒事，沒事的。會(huì)沒事的?！?p>　　七八里地，馬車兩三刻鐘就回到上安村家里。

　　馬車在尢門口停穩(wěn)，車夫瑞哥跳下車來快手的拿出馬車凳子讓宋嬸扶陳謝氏下車。

　　陳謝氏已經(jīng)停止流淚哭泣，仍是眼睛紅腫鼻頭紅紅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剛剛才哭過了。

　　陳管家見了少奶奶下車，馬上迎出來，在院子里對(duì)陳謝氏道：“奶奶回了！”陳謝氏聲音沙啞應(yīng)道：“嗯，回來了。老爺在哪呢?”

　　陳管家應(yīng)：“老爺在書房?！?p>　　陳謝氏進(jìn)了廳堂，朝書房走去。宋嬸跟著陳謝氏到廳堂，站定，微低著頭，看陳謝氏走進(jìn)書房，她悄悄退出門向后院子去。

　　仍站在院子里的陳管家用口型無聲的問宋嬸：怎么啦?

　　宋嬸低聲回：“出了點(diǎn)事，晚一點(diǎn)再跟你說?！崩^續(xù)走了。

　　陳管家點(diǎn)頭。

　　自從去年陳家獨(dú)苗少爺天佑病逝，陳家老太爺和老奶奶接著病倒了，整個(gè)陳家這一年真的是在愁云慘霧中。

　　仆人們平日都不敢大聲說話，尤其是這幾天快到天佑的忌日，老太爺爺老奶奶休養(yǎng)了一段日子身體才有點(diǎn)好轉(zhuǎn)，現(xiàn)在身體又不行了。

　　去給蕭貝貝看病的那個(gè)郭郎中經(jīng)常被請(qǐng)來看診。然鵝，郭郎中醫(yī)術(shù)再好，也得病人配合才行。

　　陳家老太爺老奶奶一直都傷心唯一的孫子天佑的離去，又憂急兒子陳舉人不配合他們給安排傳宗接代的任務(wù)。從不肯接近他們給安排的年輕女孩，陳家目前仍然是無后啊，真的是急死老太爺啦，這樣子身體怎么能好呢!

　　陳舉人這幾天大多時(shí)間都待在書房，靜靜的坐著，似什么都不想，又似在想著什么。眼前總浮現(xiàn)兒子天佑清亮的大眼睛，多么聰慧靈活，耳畔總響著兒子歡快的聲音:“爹，你看我寫的字，寫的好嗎？”“爹，你看我的畫，漂亮嗎?”“爹，下輩子，我們?nèi)宰龈缸?”……

　　陣舉人頭伏在桌上雙手緊緊抓握桌子邊緣，不出聲的淚流滿面!

　　陳謝氏輕輕的走近書房時(shí)，看見丈夫悲傷的背影，也瞬間淚水噴涌而出，快步奔入書房。陳舉人哭伏在書桌上，原來的滿頭華發(fā)已變得有些花白。見丈夫只哭著并沒有抬頭看她，她心痛摟著他瘦消的背，帶著嗚咽聲哽咽說道：“鴻，鴻哥哥……我回來了，你別哭了，我們都不要再哭了……”

　　她把頭輕伏在書桌上靠著的丈夫的臉，一起悲傷……

　　過了一會(huì)，陳舉人熬過去那陣心痛，漸漸的停下來，他反過手輕摟著仍在抽泣的妻子：“雅茹，別哭了，雅茹，別傷心了，再哭你的眼睛都要瞎掉了……”

　　他拉著妻子坐在他旁邊，讓妻子伏在他肩頭相擁著，輕輕的拍撫妻子仍在顫抖的后背。

　　雅茹也漸漸的停止流淚，輕靠在丈夫懷里。

　　從他們的兒子天佑生病一直到離去，這五年來若不是夫妻之間的理解和相互安慰扶持，他們很難走到今天。

　　“鴻哥哥……”雅茹輕摟著丈夫的腰，心疼他的消瘦。

　　這一年妻子雅茹思念兒子，心痛時(shí)常常去肖家擾人的事，陳舉人是知道的。他也常常勸她不要如此。

　　但是，陳謝氏心里有執(zhí)念，想要完成愛子的心愿。

　　她聽不進(jìn)去勸阻，隔著十天八天的總是往石塘村肖家跑。不給出門她就會(huì)生病。陳家已經(jīng)病倒了兩個(gè)老的，陳舉人焦頭爛額之際也就放任妻子的行為，這幾天就快到天佑的忌日，妻子行事有些瘋狂，鬧一鬧發(fā)泄發(fā)泄，只要她不再出事就好了。

　　這對(duì)夫妻，他們似乎都沒想過自己的任性已經(jīng)把肖元一家鬧得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如今肖貝貝原身也給鬧翹了。雖然人不是他們直接害死的，他們還是有一部分責(zé)任的。

　　陳謝氏和陳舉人夫妻倆慢慢平靜下來，陳謝氏展開天佑給肖貝貝畫的畫像，一個(gè)身穿淡黃色衣裙，頭上兩邊扎著粉色蝴蝶結(jié)的小姑娘躍然紙上，明亮如星的大眼睛帶著笑意，小巧的鼻子翹翹的，紅紅的嘴唇小小圓圓的嘟著，好像在父母前嬌嗔又幸福滿滿的的樣子。

　　這就是那個(gè)天佑喜歡的女孩子!除了家人外天佑最親近的人。夫妻倆看著畫像：如果天佑活著，能和可愛嬌俏的貝貝在一起，會(huì)多幸福啊。……

　　陳謝氏抬頭看丈夫，怯怯說道：“今天，貝貝受傷了，額頭上磕著個(gè)大包，看著很嚇人，她當(dāng)時(shí)就暈過去了……”她掏出手帕抹淚。

　　“呃!是怎么回事?”陳舉人問。

　　陳謝氏慢慢的將過程說給丈夫聽。陳舉人聽了低頭想了一下，說道：“雅茹，你最近都做了什么事啊?上次逼人還錢，已經(jīng)是把肖元一家逼得快要活不下去了。肖家夫妻沒有妥協(xié)。今天這一出，傷了人家孩子！這真是要人命了?。　?p>　　這肖家的倆個(gè)大嫂，心里面也是陰暗啊，為了不還錢，幫忙逼肖元將貝貝嫁進(jìn)陳家，還不惜下狠手啊!

　　“明天，我?guī)Ч芗胰バぜ铱纯辞闆r。順便帶點(diǎn)禮物慰問一下貝貝，畢竟是天佑喜歡的人呢?！?p>　　陳謝氏點(diǎn)頭：“好！帶上多點(diǎn)銀票，她們家境況實(shí)在是不好呢?！?p>　　“嗯！知道了?！?p>　　“我們一起去看看爹娘吧！”

　　“嗯，我們洗把臉再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