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已經(jīng)到來,但阮曦還暫時不能從昨日翻篇。昨夜得到的信息過多,此刻仍然剪不斷理還亂的在她腦中攢成一個大毛線團,需要好好理一理。
也幸好游戲還算有點良心,昨夜的結(jié)局評分和重要對話都被分類分欄的記錄在新出現(xiàn)的游戲文檔中,可以翻出來細賞一下,不然就昨天那么一點時間,實在是記不住的。是以在住持郎朗的講經(jīng)聲中,阮曦正襟危坐,對著面前半透明的游戲面板,在心里對它指指點點,瘋狂翻頁。
昨天她得到最重要的信息是——那句話。
阿露說那是她病前翻來覆去牢記的話,只要讓她想起來,她就可以放下。講是這么講,卻一點沒給個準確的尋找方向,實在是令阮頭大。
頭大的阮曦只能默默翻文檔,想在這場開卷考試中找到一星半點的相關(guān)資料。
阿露:“為了他,我墮入迷離春夢中,如今卻被如洪水猛獸般嫌棄。真是....好可笑啊,我真是太可笑了!”
阿露:“不覺想憂身受盡薄情寒,就如這夜露將消芊草端。我寧愿消失于天地間,再無來生?!?p> 阿露:“不似明燈照,又非暗幕張.....”
……
昨天面對面說話時不覺得異樣,今天看到對話用文字表現(xiàn)出來,阮曦才察覺到怪異——
一般人在自焚前會文縐縐來一句“不覺想憂身受盡薄情寒,就如這夜露將消芊草端?!眴幔繒跉⑷饲跋氲匠皇浊橐饩d綿的和歌嗎?
這位阿露小姐與常人不同,是喜歡用詩歌表達感情的那類人。
以此類推,阿露所尋找的那句話,也得是出自文學(xué)作品中的什么詩歌。
她沒聽過“不覺想”這句詩,決心把這句詩記下了,哪天再見山部聞,可以問問它又是出自哪本書。
再看了幾遍,阮曦確定昨日得到的信息里沒有什么詩句,就不再糾結(jié)于此。
畢竟這句話,該是游戲的最終密碼,要是破解度才20%的她就能立刻找到,那宗布可就太令人失望了。
現(xiàn)在阮曦在想的事是——燈籠。
在一開始云水法師給她講的故事里,含著太多細節(jié),木屐聲、沒有下半身的幽靈、牡丹燈籠、和歌....在這些細節(jié)中,牡丹燈籠并不算重點,至少在阮曦心中不算,它就像是白娘子傳奇中,白娘子拿著的一把二十四骨青竹油紙傘,無論是二十四骨還是青竹,都和故事主線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只是作者特意寫出來的細節(jié),以凸顯那天細雨朦朧中的美感而已。
所以,她根本沒把“牡丹燈籠”這個細節(jié)放在眼里,只是認為是美麗女鬼提著美麗燈籠的美麗場景的刻畫罷了。
可經(jīng)過了昨夜,她才意識到燈籠,是一個關(guān)鍵。
阿露說過,昨夜是情火燃燒的夜晚。而屬于她的這把火,無論是焚己還是焚人,那盞燈籠中的火都熊熊燃燒起來,而這把火,直到熄滅,竟然都焚不毀這盞燈籠。
而且,每當阿露的情緒波動到頂端時。燈籠中的火都仿佛隨她心動,因為蓬勃的怒氣或決心而變大變強,熊熊的燃燒起來。
阮曦想到了什么,把文檔切換到右衛(wèi)門昨天下午所說的話那里。
他說那兩盞燈籠,即使徹夜不換蠟燭,也不會燃盡。
當時阮曦心想:鬼用青蛙和泥土變成的飯還能三年都保持新鮮呢,況且一個燈籠?
現(xiàn)在她終于意識到了。這盞燈籠中的火焰并不是變化而成的,而是真實存在著的,而右衛(wèi)門的這話說明一個事實,阿露現(xiàn)身的時候,這燈籠中的燭火永遠都點亮著。
而就阮曦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每回籠中火熄滅之時,也的確是阿露與阿米徹底消失時。
正是這火的不斷燃燒,給予了阿露假裝活人,與情郎約會的力量。也正是這把火燃燒著,讓阿露執(zhí)迷于欲望,不得超度。這是情火,也是燒身的業(yè)火。
可正常鬼的業(yè)火,沒有這么玩的,能讓兩個死去的鬼如生人般出現(xiàn)在人面前,還能想燒誰燒誰,指哪打哪,比紅孩兒的五味真火還好用。
會和火烤李天傲的那個女鬼有關(guān)嗎?
阮曦緊接著很快否定了這種猜想。
她記得李天傲描述的那個回憶,女鬼附身到阿圓體內(nèi),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溫柔”的撫摸了阿露的臉頰,通過這次觸摸,察覺到什么后才忽然變得暴怒起來,想要沖出院門。
那樣一個氣死鬼的直男都能發(fā)現(xiàn)的“溫柔”和“憤怒”,一定都是難以掩蓋的強烈情緒。再加上李天傲把阿露氣死之后女鬼那帶著沖天怨氣的火焰,已經(jīng)足以證明她對阿露濃烈而正面的情緒。
她要救阿露,就表明她認為阿露此刻的處境不佳,她不可能是始作俑者。
阮曦又一次打開文檔,梳理時間線。
半年前,阿露病死。
守靈的某天,(守靈時間為三天,所以應(yīng)當是阿露死后的三天內(nèi))阿米撞墻殉主,阿圓則被院中的女鬼附身,之后瘋癲。
中元節(jié),阿露與阿米拿著燈籠敲響了右衛(wèi)門家的大門。
之后的某天,鄰居阿藏(右衛(wèi)門所稱)半夜窺探,看到右衛(wèi)門抱著一個沒有下半身的皮包骨女人……
不對!
阮曦對著文檔皺了皺眉。
這個叫阿藏的人怎么能只看到阿露,卻沒有阿米?
如果右衛(wèi)門和阿露要做一些阿米需要避開的事,她也不可能走遠,怎么能發(fā)現(xiàn)不了偷窺的凡人?
她的眉頭舒展,對今天的任務(wù)方向有了主意。
拿定主意后,阮曦像昨天發(fā)呆到講經(jīng)后,而是主動出擊,一結(jié)束就朝圓海走去。
“云助!是要一起去喝酒....”圓海擠眉弄眼,話還沒說完就被阮曦打斷。
“不去不去,圓海,你知道大名們通常都住在哪里嗎?我想找一個大名的居所?!比铌仉m然挺想作為和尚跑去酒肆,但目前她更想找到李天傲,問清楚阿露住過的別院到底在哪。
誰讓昨天一個李天傲狂倒苦水,一個她自己被迫聆聽,之后又因為對白無垢的分歧開啟了小學(xué)雞競爭模式,兩個人完全忘記了一件事——加好友。
所以現(xiàn)在兩人根本聯(lián)系不著。
圓海擠著的眉眼一下放大成吃驚的形狀:“噶?這些大名每隔一年就要到江戶來覲見將軍,還得在這兒住一年,各個宅邸和倉庫多得很。你要是問他們住在哪,應(yīng)該得是上屋敷吧?!?p> 【系統(tǒng)提示:[上屋敷]已被添加入用語詞典】
“[上屋敷]:大名與正室居住、大名處理政務(wù)的地方。
引申用語:[中屋敷]為大名別苑、中上級藩士居住之地。
[下屋敷]下級藩士居住地和倉庫之地”
阮曦看著用語詞典,心里想。那么李天傲呆著的應(yīng)該是所謂的上屋敷,而阿露所住的別院應(yīng)該是某個中屋敷。
她回道:“是的,不過我也想找他所擁有的某個中屋敷?!?p> 圓海搖搖頭,掏出來一份江戶地圖,展開給阮曦看。
“只能找上屋敷,中屋敷想找著可就難。”
這份地圖是彩色印刷版,滿眼盡是花花綠綠,而在地圖上邊角上,江戶灣的空白位置有序排列著江戶城市文化的很多信息:“江戸名物”(江戶特產(chǎn))、“江戸年中行事”(江戶一年中的祭典和盛會)等,都是人們最關(guān)注的江戶訊息,看著比阮曦的那個地圖花哨有趣多了。
圓海要給阮曦看的倒不是那些訊息,他拿著地圖,嘴里科普:“我拿的這張地圖,會在上屋敷的位置繪制此大名的家徽作為圖例,并標記其姓氏和官職,而“中屋敷”、“下屋敷”無非就是倉庫、別院、藩士居住的地方,用固定的圖形作為圖例,想找著特定的某個建筑,可不是大海撈針?!?p> 阮曦果斷放棄“那我就只找上屋敷了,這位大名叫做間部明直,官職和家徽我都不太清楚?!?p> “間部——”他眼睛一亮,手指到了地圖中央的某處“在這兒!”
阮曦伸長了脖子看。
在圖上,綠色的區(qū)域是草地,藍色為水域,紅色是宗教場所,黃色是道路。連綿成帶狀的藍色包裹著四散的其他顏色。剩下的未被填色的區(qū)域,則被各色民居店鋪分割成無數(shù)個小塊,小塊內(nèi)的字也密密麻麻。
圓海所指的這枚紅色的家紋卻占了地圖上很大一塊面積,在地圖中心被黃色道路和藍色水域所包圍著,和附近的小塊相比,紅色的藤蝶圖案顯得更加凌厲霸道,旁邊的一行漢字尤為突兀,叫人不注意都難。
間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