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杳并不知這赤眉軍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便讓人把使者讓進(jìn)營帳。
“見過張將軍。在下……”來人面向張杳作揖。
“可是更始式侯劉恭？”張杳認(rèn)出此人原在劉玄手下封為式侯，心中驚奇便打斷來人說話。
“正是?！?p> “為何從赤眉處而來？”
“張將軍有所不知，家弟劉盆子年幼，被樊崇、徐宣、逄安賊寇推為假皇帝，所謂‘假’可是傀儡一個(gè)，吾與家弟心知此事不可違，家弟早欲讓位于賢，卻身不由己。如今遇明主，愿奉上高祖之印綬?！?p> “原是如此?！?p> “罪臣盆子將百萬眾欲降于將軍，不知閣下何以待之？”劉恭追問。
“待汝以不死耳?！?p> “愿為庶民，還請張將軍恩請陛下。”
“吾可替陛下收降，爵祿不敢輕許，還請與我同去雒陽見與陛下。”
“多謝將軍，劉恭此去回報(bào)，即日便可來降?！?p> 張杳也是不想讓兄弟們再有損傷，怕重蹈李直的覆轍，便允諾赤眉投降。赤眉軍號稱還有百萬之眾，實(shí)則只有十余萬人。
眾人商議好如何接受降兵后，張杳獨(dú)自來到李直尸體旁，看著躺在草席之上的李直，張杳坐到了地上，抱起李直，又是一陣心酸，感嘆未能親手殺了逄安。不過也對李直說要用逄安的頭來祭祀李直。然后抓著李直的手?jǐn)[放到了李直的胸前，擺完手卻感覺李直衣襟之中有異物，便好奇地伸手去摸，發(fā)現(xiàn)是一封信箋，上面書寫“張杳親啟?！?p> 張杳很是疑惑，打開信箋看到：張杳，夫君，請?jiān)S我如此稱呼一次。他日一別，久不能見。苦于赤眉之亂，伯父攜家小渡海而走，不想遇風(fēng)浪之險(xiǎn)，為保全我等，魂歸汪洋。伯母久久不能平息，抑郁而終。你我同屋之下十?dāng)?shù)載，本早認(rèn)汝為夫，無奈天不佑我，與君相隔千里，終不能見，只盼相望于夢中。雖李直至高麗欲我之還，卻阻于匈奴、鮮卑，不敢與之還。吾本屬高麗，只得留于此，終歿于鄉(xiāng)，雖已為人婦，卻心屬無二。望能存于晴空，念于雨霧，思于輕風(fēng)，現(xiàn)于夢縈，今生無度，來世再續(xù)未斷之緣。
張杳讀完信，心頭更是悶恨，眼前突然一黑。
待張杳睜開眼，已躺于榻上，掀開被子想要站起來，頓感身體乏力，未能起身，便沖著帳簾外喊：“來人！來人！”
帳簾打開，進(jìn)來一名衛(wèi)兵?？吹綇堣眯褋碚f：“將軍終于醒了。”
張杳問到：“我已睡多久？”
“將軍已睡一天一宿?！?p> “赤眉可曾來降？”
“眾位將軍看將軍未能呼醒，便由鄧將軍、耿將軍前去受降。”
“人呢？”
此時(shí)帳外有一群人急忙進(jìn)來。
“張將軍可算醒了，我等在此等候?qū)④娦褋?，可共回雒陽。”馮異說。
張杳一看馬武、岑彭、賈復(fù)、馮異等人圍了上來，不知什么情況，便問：“各位將軍，軍事如何？”
“耿弇、吳漢、鄧禹已領(lǐng)大軍帶赤眉降軍先行回雒陽復(fù)命，我等留于此地等候?qū)④娦褋?，再行赴雒陽?！?p> “如此便好。”張杳安下心來。
“將軍可在此安歇時(shí)日，如今關(guān)中已為我所有，天下歸命者多矣，眾將已分至各處，爭相盡誅賊亂。將軍可放心休養(yǎng)?！?p> “李直可否安葬？”
“已葬于宜陽城西山中?！?p> 張杳神情略微輕松了一些。便讓眾將不要在自己這耽擱，趕緊去忙軍事。
眾人留下張杳靜養(yǎng)，各自退去。又休息了一天，第二日上午，張杳能夠起身，身體也恢復(fù)的差不多了，便召集眾將出發(fā)趕回雒陽。
很快張杳一行人來到了雒水之東，正巧劉秀在雒水邊列陣以示赤眉。
“自知當(dāng)死否？”劉秀對劉盆子說。
“陛下嚴(yán)于治軍，罪臣難以匹敵，自知罪當(dāng)至死。”
“汝乃奸人所指，本意并未與朕為敵，可居于雒陽，為之庶人，奉供養(yǎng)?！?p> “謝陛下恩德?！眲⑴枳诱f。
“得無悔降乎?朕今遣卿歸營勒兵，鳴鼓相攻，決其勝負(fù)，不欲強(qiáng)相服也?！眲⑿阌謱Τ嗝急妼⒄f。
“臣等出長安東都門，君臣計(jì)議，歸命圣德。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故不告眾耳。今日得降，猶去虎口歸慈母，誠歡誠喜，無所恨也。”徐宣趕忙接道。
“卿所謂鐵中錚錚，庸中佼佼者也?！眲⑿爿p蔑地對徐宣說。
徐宣汗顏。
“陛下可憐淮陽王否？”劉恭說。
“淮陽王劉玄，吾念與其同族，更始之后，便封于此，還可相持而語，不想薨于赤眉之手。”劉秀無不嘆息。
“淮陽王乃我宗主，竟被謝祿縊死，吾立誓為其報(bào)仇，望陛下恩準(zhǔn)?！?p> “河邊風(fēng)大，朕略感頭暈，需回于帳中。”劉秀裝作頭暈來避免當(dāng)面回答劉恭，但在走的時(shí)候留下吳漢。
吳漢會意，待劉秀走遠(yuǎn)，拿出赤眉奉上的更始劍于劉恭面前玩弄，手拿劍鞘，把劍柄晃向了劉恭。
劉恭明白吳漢的意思，起身拔出更始劍，沖向跪在一旁的謝祿，一劍刺了過去，謝祿當(dāng)場倒地而亡。
吳漢大喊：“如竟敢殺我良將，欲造反乎？”
劉恭扔下寶劍，面西而跪：“淮陽王，吾今日大仇已報(bào)，速來相見?！?p> 吳漢讓人把劉恭收監(jiān)起來，回稟了劉秀。
劉秀擺擺手：“此忠義志士，可為我用。但需平復(fù)赤眉眾將，稍作懲罰便可?！?p> 吳漢得到指令后出帳。
張杳帶眾人回到營中，進(jìn)帳來見劉秀：“臣來見陛下?！?p> “師弟傷病可曾養(yǎng)好？”
“謝陛下惦念，少許勞累，已痊愈。”
“師弟此功甚大，當(dāng)有重賞。還需養(yǎng)好身子，他日還有重任?！?p> “陛下，張杳此來實(shí)欲告別數(shù)日?！?p> “為何？”
“李直自高麗而回，帶來香兒書信一封，臣知香兒尚在人世，望陛下念臣之思緒，許臣前去一見，再回雒陽報(bào)效國家，平定亂世，使百姓安居?！?p> “李直，不可多得，于國盡忠，于師弟盡忠，當(dāng)厚葬?！眲⑿阋裁媛侗瘋?。
“已葬于熊山?！?p> “可惜，可惜?！?p> “臣此去一月便可，還望陛下恩準(zhǔn)?！?p> “師弟去意已決，我定許師弟，不知我這妹妹可否答應(yīng)?！?p> “我會與思平說明去意，不日則回?！?p> “好，你與思平商議，一月之后朕必見汝?！?p> “謝陛下?！?p> 張杳退出劉秀大帳后去找劉思平跟她說了自己要去高麗見香兒一面，做些了斷。
思平有些吃醋生氣：“我住于新野，不曾見你來；香兒姐姐遠(yuǎn)居北國，你卻要翻越艱險(xiǎn)。”
“香兒已為人妻，此去只是想詢問我父母之事，也可接吾母之身回鄉(xiāng)，并無它意，娘子可于此待我歸來，我已許諾師兄，期于一月，定回?！?p> “看來夫君此去意已決，你與姐姐見上一面，也算了卻你心中念想。”
“思平勿要多想，我可立誓此去只見上一面帶母親回家……”張杳舉手發(fā)誓，心中只想能把母親帶回來，不再盼與香兒的情感糾葛。
思平伸手捂住張杳的嘴：“我知夫君，勿要發(fā)誓，顯得我小氣?！?p> “此生張杳心中便只有娘子一人?！睆堣靡蚕露Q心。
“夫君路途艱險(xiǎn)，需多加小心。思平在此盼君早日歸來?！?p> 張杳答應(yīng)后便收拾了行囊起身而去。心中想著思平這樣對自己，自己一定要回來好好疼愛思平一生一世。
北渡河水，出河內(nèi)，過魏郡，經(jīng)河間，路廣陽，至漁陽。數(shù)日而來，快馬加鞭，不敢有歇。
漁陽是河北最早歸順劉秀的郡縣之一，太守彭寵一直都是劉秀的后備力量，況且吳漢出自于此，張杳便登門拜訪彭寵，也好為后面的路途補(bǔ)充些給養(yǎng)以及了解些遼東之事。
“張將軍此來可有要事？”彭寵看到了張杳以為是劉秀派來對自己有所賞賜的。
“前方戰(zhàn)事未絕，陛下未曾皆做賞賜，彭太守功勛卓著?？缮缘葧r(shí)日，陛下定會重賞?！?p> “昔日吳漢、王梁皆為我部下，如今已列三公，我駐守邊陲，不能隨軍而戰(zhàn)，陛下或許忘記老臣，也在情理之中。”
“彭太守何出此言，陛下繁于軍事，待掃清禍亂，必會予太守封侯、裂地。太守勿要急于一時(shí)?！?p> “張將軍此言甚合老夫之心，可路途遙遠(yuǎn)，天下之大，陛下未必能想起在這彈丸之地還有我彭寵。”
“太守出言不遜，可有他圖？”張杳很氣憤。
“他圖？當(dāng)日我也未降伏于王郎，今日……”彭寵話未說完。
“彭寵，你好大膽，豈要自立？”
“幽州牧朱浮幾次三番讒言于陛下，陛下輕信其言。不是臣反，而是陛下要臣反，自立又當(dāng)如何？”
“你好大膽。我便要替陛下誅殺于你！”張杳抽出佩劍指向彭寵。
“張將軍可是盛氣凌人，豈不知身在漁陽？！”彭寵也強(qiáng)硬起來。
“我倒要看看有幾人與你為伍?！?p> “來人，把張將軍拿下?！?p> 隨著彭寵一聲令下，早已有所準(zhǔn)備的幾十個(gè)護(hù)衛(wèi)持戈而入圍住張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