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娶你!”
阿三漆黑的臉由于興奮而變得更黑,上面布滿了細(xì)細(xì)的汗珠,看起來像是一塊油光可鑒的臘肉。
他輕輕撫摸著杜薇白晰的肩頭,眼睛灼熱而期盼,道:“只要你同意,你便是婆羅多國的皇后!”
杜薇臉頰潮紅,卻面無表情,道:“阿三皇子,現(xiàn)在你需要做的是先當(dāng)上皇帝,然后才能說到娶皇后的事?!?p> 阿三狠狠點頭,道:“明白,我明白!我的意思是等我踏平了扶南諸國,殺了……當(dāng)了皇帝,再來娶你?!?p> 杜薇將身子輕輕下滑,拉上涼毯蓋住半張臉,閉上眼睛,無力說道:“我乏了。”
阿三樂呵呵地點點頭,下床套上袍子,包上白頭巾,又腆臉俯下身子,在涼毯的凸起處狠狠抓了一半,方出門去。
房門關(guān)閉,杜薇霍地睜開眼來,眉頭緊緊蹙起。
在唐河山下,桂樹將所有的計劃告訴了她和宋且德等人,而她也絕然為這個計劃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
只是這個一切,并不包括阿三。
卓偉最先勸她的時候,她還是堅決不同意,哪怕她記得自己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阿三,但看到卓偉替她痛心,繼而怒罵賈東風(fēng)后,她終于妥協(xié)了。
自己這副身子不過是個殘破的軀殼,哪里又值得珍惜?
“皇后?”
她想著阿三的話,眼神里閃過一絲光澤。
按照桂樹和那位軍師的承諾,等到大事既成,她們杜家可以雄霸一方,江北江南任由她選擇。
而阿三的話,又多了一種選擇。
雖說皇后只是皇帝的附庸,但如果自己生下一男半女,再殺死那黑鬼,豈不就成了主統(tǒng)一國的皇太后?
如若那般,杜家便能將南??ず驼麄€半島連成一片,成為杜家有史以來最輝煌的存在。
不過這個存在還是要以實現(xiàn)桂樹的計劃為前提,否則就算當(dāng)了婆羅多國的皇后甚至皇太后,就算讓整個半島姓了杜,但只要王朝這座大山不倒,那她始終像是立于危墻之下,難以心安。
一念至此,她掀開涼毯翩然下床,喚進(jìn)侍女備水沐浴,收拾一番后出了閨房,幾經(jīng)折轉(zhuǎn)到了卓偉的住處。
確定阿三已然離去,她問道:“現(xiàn)在該怎么做?”
卓偉沒有回答,反問道:“該做的事做得怎么樣了?”
杜薇顯然有些不耐煩,回道:“你也在杜家呆著,沒見著杜家侍衛(wèi)一天比一天少了嗎?”
卓偉微微一笑,道:“我問的是船和儡人?!?p> 杜薇想著卓偉為避被鎮(zhèn)坤營察覺,回?fù)P城后就沒出過杜家,于是暗自平復(fù)心態(tài),道:“船已收拾妥了,儡人都是在我杜家別院里扎著,不會走露風(fēng)聲。”
卓偉點點頭,語氣柔和,道:“薇兒,辛苦你了?!?p> 杜薇苦笑一聲,道:“這是我自己的事,哪里談得上辛苦?!?p> “不是你自己的事,而是我們的事?!?p> 卓偉把“我們”兩個字說得特別重,語氣更加柔和,道:“薇兒,等事成之后,你我便可以過上神仙般的日子,做一對神仙眷侶?!?p> “眷侶……”
杜薇呆了呆,隨即又面色一沉,道:“我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憐憫?!?p> 卓偉上前一步,扶著杜薇肩頭,眼中溫情款款,道:“薇兒,我早已向你透露過心意,自然是真心的,除非你是嫌我只有一只手臂?!?p> 杜薇看著卓偉,想著先前那張黑臘肉,心中亂如團(tuán)麻,避而不談道:“我問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做?”
卓偉收回手臂,平靜道:“等?!?p> 杜薇猶自慌亂,道:“等多久?”
卓偉眼中神采飛揚(yáng),道:“很快!”
…………
很快,只是一個相對概念,對于不同的事物或者不同的需求,很快可以是指一天,也可以是指一年。
而對于宋祖德的妻子吳氏來說,只有夫君從唐河回來,回到杭城宋家,那才是很快。
她希望這個很快,真的可以很快,因為她很委屈,也很冤枉。
宋老夫人中毒身死,她竟莫名成了兇手!
她無法向宋家那些供奉理論,畢竟宋老夫人是喝了她送的雪參湯而身亡,而郡府派來的醫(yī)館先生又確認(rèn),雪參湯中確實有毒。
但她心中坦蕩,相信夫君回來后,自己的冤屈便能得洗。
雪參是夫君到唐河去的前一日親手交給她的,而她也完全按照夫君的叮囑,親自用溫水浸泡兩日,再親自用文火煨制了三個時辰,最后才送呈給宋老夫人。
整個過程中,她甚至沒有讓侍女插手,哪里又會有毒?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夫君真的是很快就從唐河回來了,同時她的人生,也就很快地結(jié)束了。
宋且德回到宋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親自審問吳氏,稱到底是夫妻,故沒有讓任何人在場。
不到一盞茶功夫,宋且德便從關(guān)押吳氏的屋子出來,沉著臉宣布吳氏因不喜婆婆壓在頭上,而喪盡天良地下毒謀害。
他已將惡婦親手?jǐn)貧ⅰ?p> 宋家上下并沒有一人提出異議,畢竟對宋家絕大部分人來說,現(xiàn)任家主的話就如同朝廷的圣旨,便是那幾位跟隨宋笑天幾十年的老供奉,在宋且德親手為宋老夫人報仇后,也就視宋且德為唯一的家主。
經(jīng)此一事,宋且德完全掌控了宋家,也便開始他的一系列謀劃,并且事事順利,不免躊躇滿志。
只是想著今日的榮耀,以及比今日更為榮耀的將來,他的生母李雪師卻無緣享受,便隱隱傷感。
這日,他獨自到了李雪師和宋笑天的合墓前,擺上果盤鮮花,默立而哀,心中念道:“娘,您用您的命換來兒子的命,那兒子便要用這條命,為您爭口氣,不讓您失望?!?p> “宋家主孝心天地可鑒,真讓人感動?!?p> 不妨身后突然響起一道聲音,竟讓宋且德沒有絲毫察覺。
宋且德驚而回首,看見身后遠(yuǎn)遠(yuǎn)走來兩人,而看清其中一人的面容后不禁暗自釋然,同時心里又涌起濃濃的不耐煩。
來人是青勝藍(lán)和一名侍衛(wèi)。
青勝藍(lán)依然俊朗,但和當(dāng)初在京城龍羽軍任將軍時相比,明顯黑了一圈,更是精干了許多。
他并沒在意宋且德臉上的不耐煩,笑吟吟地說道:“辜郡守那廝,認(rèn)定令堂是被吳氏所害,還對宋家主手刃兇手的義舉給了標(biāo)榜,但恕我直言,我覺得吳氏極可能是被冤枉的。”
宋且德聞言暗驚,沉著臉說道:“青神將,這等案例是辜郡守份內(nèi)的事,對于你說,好像管得有些寬了。”
“寬了嗎?”
青勝藍(lán)踱步上前,依舊笑吟吟的,道:“那我就把辜郡守請到鎮(zhèn)離營,和我同住一個帳篷,那總不會寬吧?”
宋且德看著青勝藍(lán)的笑容,心中卻感覺到對方語氣中的寒冷,忍不住一顫,強(qiáng)笑道:“青神將說笑了,您是堂堂神將,每天有國之大事忙不完,哪里有閑功夫管他辜郡守呢?”
“對??!”
青勝藍(lán)似乎被這么一提醒才想起了一件事情,誠懇道:“宋家主說得極是,眼下我就有一件國之大事,還需宋家主幫忙??!”
宋且德疑惑道:“若能幫上青神將,我自然義不容辭,可我不過是一介平民,又能幫上什么國之大事?”
青勝藍(lán)的容更燦爛了,輕輕說道:“我想向宋家主借些船?!?p> 宋且德怔道:“青神將有所不知,我宋家正在對船進(jìn)行修繕……”
“宋家主!”
青勝藍(lán)面色一沉,道:“東臨宋家有多少船只,天下人都知道的,我鎮(zhèn)離營本也有些戰(zhàn)船,現(xiàn)在只差兩三萬人的缺口而已,應(yīng)該不會讓你太為難吧?”
宋且德心念急轉(zhuǎn),權(quán)衡利弊,終是狠心決定,笑道:“既然只是兩三萬人,那我今日便吩咐下去,無論如何也要滿足青神將的需求?!?p> 青勝藍(lán)哈哈一笑,向宋且德道聲射,轉(zhuǎn)身領(lǐng)著侍衛(wèi)大步而去。
片刻后,那名侍衛(wèi)回頭瞧了瞧,見已看不見宋且德身影,悄笑道:“神將果然料事如神,我們哪有閑心管他宋家的破事兒?不過借他宋家的破事兒一嚇,便真把他給嚇住了?!?p> 青勝藍(lán)抿然一笑。
“可是……”
侍衛(wèi)卻又遲疑起來,道:“朝廷的旨意是讓我們留守杭城,這樣會不會……”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青勝藍(lán)大手一揮,威嚴(yán)自現(xiàn),道:“況且戰(zhàn)事多變,我們做些準(zhǔn)備總是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