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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刀

第二百十一章 心見花開,處處花開

奇怪的刀 八寸小刀 2571 2018-09-05 14:00:00

  虞樂皇帝駕崩,雖喪期僅二十一日,但陣式排場一點都沒縮減,京城內(nèi)的白幡素綾掛在各家門前,既像是積雪成瀑,又像是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梨花開。

  白雪和幡綾一處,頗有些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禪旨。

  但天道自然,以萬物為芻狗,這些如梨花般的幡綾也不盡是為虞樂皇帝而掛,諸如西打鐵街的周二爹中風(fēng)不治,馬棚街的秦奶奶壽終正寢等等也在其中,只是這樣的梨花太過渺小,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目。

  同樣沒有引起多少人注目的,還有城東松林里的一片梨花。

  那片梨花下面是一塊青石新碑,上面刻有六個大字。

  義父老張之墓。

  路小石斜倚著青石墓碑,手指在這六個字上面反復(fù)摸索,臉上看不出悲傷,卻又久久不語。

  如果老張還活著,一定知道這才是路小石真正悲傷的表現(xiàn)。

  同樣也只有老張才知道,這時候的路小石不僅是悲傷,還在悲傷而茫然地想著一些事情。

  自那夜緊摟著老張開始,路小石腦中盤旋不去的自然是他和老張曾經(jīng)的朝朝夕夕,但數(shù)日過去,現(xiàn)在想到的已是老張為什么會死去。

  而這個問題又牽涉出更多的問題。

  比如太子的死。

  他萬萬沒想到,太子竟是被皇帝大伯鄭淮謀害,雖然現(xiàn)在誰也不知道具體是如何謀害,但多半和賈東風(fēng)有著不少關(guān)系。

  至于謀殺兒子的原因,卻僅僅是為了給親兄弟制造麻煩?

  當(dāng)然不是,他是想阻止親兄弟晉境,繼而奪回自己對整個王朝進行統(tǒng)治的權(quán)力。

  但為了權(quán)力便要老子殺兒子?

  聯(lián)想到十九年前弒父殺兄的舊行,或許鄭淮的這種行為不難理解,既然能殺老子,當(dāng)然也能殺兒子。

  可是連老子和兒子都要殺的人,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同樣的問題也出現(xiàn)在那位便宜堂兄鄭堅身上。

  他不清楚那夜某個瞬間的情況,殿內(nèi)的對話也有許多記得不清,但鄭淮的死和鄭雄的傷,顯然和那位堂兄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

  許多細節(jié)或畫面,他是過了數(shù)日才回想起來,心中的失望甚至超過了震驚,畢竟他知道那位堂兄顯然已不是曾經(jīng)的那位堂兄。

  這又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還有海富說的遺旨,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那宦人當(dāng)夜的表現(xiàn)也頗為怪異,先前一直沒有任何存在感,而在最關(guān)鍵、最微妙的時刻卻突然冒了出來,并改變了諸多想也不敢想的可能。

  看來宦人也不是簡單的宦人。

  對于這一切的一切,路小石不忍心去問臥床養(yǎng)傷的鄭雄——其實也不是真的不忍心去問鄭雄,而是怕鄭雄給出一個自己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人性,竟丑陋如斯!

  …………

  草兒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墓前,想著這樣很不好。

  她當(dāng)然不是說路小石這樣的姿勢對老張不敬,而是說路小石渾渾噩噩的樣子不是她想看到的樣子,當(dāng)然就很不好。

  數(shù)日過去,由于路小石的沉默,讓她終于明白了老張竟是被自已飛魚劍刺死,而這個結(jié)果的起由,則是她又沒聽路小石的招呼。

  她很自責(zé)。

  所以她雖然想讓路小石不要是這個樣子,卻覺得難以開口——當(dāng)然即使沒有這個原因,她也不知道怎么開口。

  二人就這樣呆在墓前,直到全身落雪,看著像是兩個毫無生氣的雪人,彼此間也像是有了冰冷的隔閡。

  雪地里響起輕輕一聲咳嗽。

  草兒回頭看了看來人,又看了看路小石,確定后者仍然不準備說話,自己則趕緊起身,向來人見禮,想著老張已經(jīng)死了,千萬不能再對這個人無禮了。

  她在邛州城外的松林見過這個人,并且根據(jù)路小石那一聲并不算多真誠的師父而認定,這也是一個對路小石很重要的人。

  來人是鐵秀紅。

  “他……”

  草兒想替路小石視而不見的無禮行為進行解釋,道:“他很悲傷。”

  鐵秀紅看著草兒點了點頭,輕聲道:“悲傷是人之常情?!闭f著踱到路小石身前,道:“可你我既是修行之人,便不應(yīng)將這等情緒視為常情,更不能因為這些常情而讓自己沉淪?!?p>  路小石終于回過神來,可又不知如何回答,

  鐵秀紅再道:“本來你自己悟出才是正理,但你神念很是特別,至少我從來沒見過和你類似的神念,所以我提醒你或許并不會是壞事,又或許說,我希望不是?!?p>  路小石明白鐵秀紅的意思,雖然此時實在沒有多大興致,但還盡量保持著克制和尊敬,恭聲道:“師父請講。”

  鐵秀紅沉默片刻,忽道:“心念和神念有什么不同?”

  路小石怔道:“神念是淬煉過的心念?!?p>  鐵秀紅道:“那到底又淬煉了什么?”

  路小石道:“心念中的雜念。”

  鐵秀紅道:“有哪些雜念?”

  路小石思量半晌,道:“似乎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p>  鐵秀紅微微一笑,道:“你此時的悲傷,還有仇恨、嫉妒、痛苦、懈怠、欺詐等等,都為雜念?!?p>  路小石遲疑了,想著老牛頭兒說的這些和當(dāng)初連胖子說的可不太一樣,道:“這些情緒能淬煉嗎?”不待鐵秀紅回答,又道:“如果連情緒都沒有人,那我們修行到最后會是什么樣?圣人?”

  鐵秀紅淡然道:“我不是圣人,也從來沒有見過圣人。”

  路小石想著你不是圣人我當(dāng)然知道,哪個圣人喝酒還欠酒錢呢?緊接著反應(yīng)過來,敢情扶桑島上那兩位神仙級的人物,在鐵秀紅心中也不是圣人。

  說的也是,一人一巴掌就拍滅一個島國的家伙還能叫圣人?

  鐵秀紅似乎知道路小石在想什么,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道:“心見花開,處處花開。這句話就當(dāng)是我最后提醒你的,若是你再悟不得,我也沒有辦法?!?p>  草兒看著鐵秀紅轉(zhuǎn)身離去,又看看路小石皺眉不語,連個招呼都不給自己師父打,心里難免著急,想著要提醒他一下,不想還沒開口便見路小石撫掌而道:“我靠!原來是這樣!”

  草兒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怔怔地看著路小石。

  路小石也看著草兒,正色道:“老牛頭兒盡說些云山霧罩的話,什么心見花開、處處花開?明明可以說得更簡單一些,就是說人的信能有力量,也可以說是心念有力量!”

  草兒不懂,不語。

  路小石自顧自語,道:“不管是信能的力量,還是心念的力量,也都可以說是意志的力量,這個其實不難理解,再簡單地說就是心想事成!”

  他撫了撫青石碑上的白綾,又俯下身子抓起一把積雪,道:“如果你把它們想成是梨花,那它們就是梨花……至少在你自己心中,它們就是梨花?!?p>  草兒緊抿嘴唇,意思很明顯,這些白綾和積雪絕對不是梨花。

  路小石看著草兒,怔道:“是啊,這也太唯心了!”說罷看向老張的墓,道:“難道我想著老頭活過來,他就真的能活過來?”

  草兒終于聽懂這句話,趕緊道:“至少在你心中,他活著?!?p>  路小石呆了半晌,道:“有道理!”又遲疑道:“難道這真是老牛頭兒的意思,也是他們家斷影刀要斬斷的東西?”

  草兒又不懂了,道:“要斬什么?”

  路小石沒有理會草兒的問題,皺眉沉思。

  良久,他撫著腰間的軟刀,喃喃道:“所謂斷影,原來真是心見花開,處處花開……”

  …………………………………………

  心見花開,處處花開。心中見道,處處是道。我沒有寫得很明白,但只要用心去悟,其實也不用我寫得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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