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半吞半吐

　　由于李靖臨行前已有交待，命楊凌和英薦暫且靜候待命，因此，楊凌在發(fā)現(xiàn)平陵驛中平靜得有些反常后，也并未及時向平陵城中的英薦通報，而是按驛長白申的吩咐，開始使出渾身解數(shù)，精心準(zhǔn)備起當(dāng)晚的宴席來了。

　　直到當(dāng)晚開宴時，楊凌才不無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應(yīng)邀前來驛站議事房赴宴的吏員當(dāng)中，不見了那位假冒雷參軍身份的密使王舉的身影。

　　他隨后向驛中同事打聽雷參軍的去向，也未得到確切的答復(fù)，不禁暗自猜想：多半是那位從建康總管府趕來抓捕王舉的夏侯福已秘密將王舉從平陵驛逮走了吧。

　　心中有此猜想，楊凌借上菜的功夫，就對驛長白申的神色表情格外注意了起來。然而，在幾十位與宴的吏員當(dāng)中，唯一可能對王舉的去向知情的白申卻表現(xiàn)得一如往常，楊凌也沒能從他的言談舉止間看出有任何異樣來。

　　直至當(dāng)晚天近二更時分，宴席終了，白申送走前來赴宴的吏員們，回過身來卻突然傳命，要緊急召集所有在驛中未出外差的驛吏、驛卒們來議事房聽訓(xùn)。

　　平陵驛中有幾位次日清早就要外出傳送驛報的驛差們此時已經(jīng)睡下了，聽到驛長的傳喚，不得不揉著惺松的睡眼，重新穿上衣服，匆忙趕到驛站議事房聽訓(xùn)。

　　“列位兄弟，這么晚了把大家召集到此，是為了要向大家通報一件事關(guān)咱們平陵驛體面的大事?！贝硕嫉烬R了，白申瞪著一對金魚眼，緊繃著臉，大聲訓(xùn)示道，“有人可能已經(jīng)注意到了，咱們驛中的更夫平二失蹤不見了。經(jīng)查，平二極有可能是現(xiàn)仍盤據(jù)浙東一帶的商疇所部殘匪安插在平陵驛中的眼線，現(xiàn)已負罪潛逃，不知了去向?！?p>　　見聽訓(xùn)眾人都是一臉驚詫的反應(yīng)，白申有意停頓了一下，方接著說道：“平陵驛做為一座地處沖要的水陸大驛，驛中竟出了殘匪的眼線，這件事不能不說是平陵驛的恥辱。為此，我已向上司自請降罪懲處。之所以在今晚將大家緊急召集于此，告知平二是商疇所部殘匪的眼線一事，是要警示列位，最近一段時日，須得小心辦差，不要出任何差池，以免被平二這件事影響到了列們?nèi)蘸蟮那俺??！?p>　　聽訓(xùn)眾人皆面面相覷，議事房內(nèi)一時鴉雀無聲。

　　楊凌本以為，接下來白申多半會談到王舉的事了，卻沒想到他連雷參軍這個名字都沒提，轉(zhuǎn)而向眾人解釋起了，他在查知驛中出了平二這個朝廷逆犯后，向上司呈文自請罪責(zé)的同時，為顧全平陵驛的體面，堅持設(shè)宴款待各位在驛中下榻吏員的苦衷，并不是為他個人的前程考慮，而是不想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牽涉到在驛中當(dāng)差的兄弟們身上。

　　眾人當(dāng)中聽到這里，已經(jīng)有人忍不住打起呵欠來了：人人肚子里都十分明白，白申今晚這么做的真正用意只有一個，就是要告誡眾人，別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事起亂，以免影響到他個人的前程。

　　楊凌等到眾人聽罷白申的一通訓(xùn)誡，紛紛散去，心中卻產(chǎn)生了另一個疑惑：倘若白申已如李靖所說，通過其恩主張伯和現(xiàn)正在為夏侯福效命，而夏侯福又已將王舉密捕的話，那么白申有什么必要非得搞今晚這一出呢？他派其相好珠娘趕往建康去向夏侯福通風(fēng)報信，捉拿商疇所派密使立下的功勞，難道還抵不上下屬中出了平二這么個朝廷逆犯的錯失嗎？他今晚召集驛中眾人前來，只向大家通報了平二是商疇安插在平陵驛的眼線這一件事，而對王舉只字不提，又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不過，楊凌隨即轉(zhuǎn)念一想：反正自己又不打算長久在平陵驛干下去了，過多地考慮這些事未免有些多余，甚至是可笑了。索性也就不去多想了。

　　當(dāng)晚，楊凌返回自己的宿房，忽地想到，經(jīng)驛長白申今晚當(dāng)眾通報了平二是朝廷逆犯這一消息，大約過不了幾天，居住在忠伯、小草那里的顧沁兒就會聽到傳言，不知她會不會受到這一消息的驚嚇，以至憑此推測出無垢托她帶往浙東天臺山的那卷經(jīng)文有問題，看來自己明日一早就須去好好安撫她一番了。

　　自從幾天前顧沁兒向他透露出自己對讀書人素懷仰慕之后，楊凌就對他這一世的人生目標(biāo)暗自做了修正：他打算改頭換面，重新拾起書本，全心全意地做一名隋朝的秀才了。至于先前曾懷有的在這一世嘗試經(jīng)商，希望終有一日能穿越回千年之后，幫助母親將“狀元面館”做強做大的念頭，也因受到顧沁兒的影響暫時拋在了腦后。

　　所以，出于對顧沁兒的關(guān)心和擔(dān)憂，楊凌次日一早就跑到了忠伯、小草二人租住的民居，首先將平二是朝廷逆犯的消息告訴了顧沁兒，好心地安撫她說，平二逃竄這件事與她無關(guān)，要她不要想得太多，擔(dān)驚受怕，且向她表示，自己定會努力幫她盡快離開平陵，前往東毆城替父母雙親掃墓的。

　　顧沁兒聽罷楊凌的話，倒沒有楊凌預(yù)想的那樣驚慌失措，只冷冷問了他一句：“楊大哥，你確切地給我個信，要等到哪一天才肯放我去東毆城為父母掃墓？”

　　從顧沁兒的眼神當(dāng)中，楊凌分明看到了一絲戒備和懷疑，忙向她解釋道：“我昨日聽說，縣令老爺這兩天就要回衙了，你很快就能拿到路引了。”

　　“那，就請楊大哥過兩天再來吧?！鳖櫱邇旱卣f道。

　　顧沁兒過于平靜地接受了平二是朝廷逆犯這一事實，并對自己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明顯的改變，令楊凌既覺意外，又頗感到失落。顧沁兒越是對他冷落，他越是覺得自己有責(zé)任幫她搞到一份路引，成全她的一番孝心。

　　于是，過了兩天，楊凌便趁進城采買的機會悄悄來到縣衙求見了英薦，向他提出了要為顧沁兒申辦路引，放她前往東毆城為父母掃墓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