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十九
正月過去,二月悄然而至。北方的春天姍姍來遲。滿地都是星星點點的綠,路邊的柳樹漫不經(jīng)心地抽出小新芽,萬物復(fù)蘇。小河里的冰凌早已融化,河堤上暖風(fēng)習(xí)習(xí),散步的人越來越多。早幾天還風(fēng)雪交加,這幾天又陽光明媚。湛藍(lán)的天,潔白的云,和煦的東風(fēng),春天帶來了希望。趙劍波卻被除外,仍在寒冷的“冬天里”。
春寒料峭的二月初九下午,趙劍波站在小山坡上,往南眺望。穿過高樓大廈千山萬水,目光停留在遠(yuǎn)方,那兒有他的愛人和孩子。許久許久,沒有從暮色蒼茫的天邊收回目光。站累了,坐在地上。以前,把她從遙遠(yuǎn)的地方召喚到自己的身邊?,F(xiàn)在,還想再次喚回她。他攏起嘴巴朝著天空大喊:“嫣然,你們回來吧!我好想你們。回來,回家吧!”深情的話,傷神的人和心靈的召喚。
同一天,武嫣然忙完一天的工作,孩子們早已酣然入夢。夜很深了,站在向北的窗前往外望。遙遠(yuǎn)的北方曾經(jīng)有她幸福的家。今天是二月初九,無法忘懷的日子,他會記得嗎?他還好嗎?她好想他。好寂寞,因為生命中沒有了他。
夏天悄悄地來臨。武嫣然慢慢地適應(yīng)了忙碌和寂寞的日子。不再刻意地想以前的事,和同事們有說有笑。辦公室里,李凱說:“嫣然,現(xiàn)在連婚都結(jié)不起?!彼唤獾貑枺骸霸趺戳??”李凱放下手里的工作說:“你看,得有房有車。以后有了孩子,再加上教育,要多少錢呀?”以前在農(nóng)村的日子,簡單而幸福。然而如今的都市生活,物質(zhì)很豐富,內(nèi)心卻空蕩蕩的,無依無靠的感覺。嫣然淡淡一笑,“車到山前必有路。我覺得挺好的,只要我媽和孩子們健健康康的。其他的,我都不在意?!崩顒P開玩笑地說:“我要是能娶你這么個媳婦該多好!”嫣然假裝嚴(yán)肅道:“你咋想說啥就說啥。”李凱咧嘴笑笑,扮個鬼臉。電話響了,李凱拿起聽筒,“李凱?”“徐總,什么事?”“材料準(zhǔn)備好了嗎?嫣然跟咱倆一起去?!薄昂玫模炜??!崩顒P放下電話說:“有事了,一起外出?!辨倘谎杆俚卣砗脰|西。
徐國豪和武嫣然在大門口等車。徐國豪沒有刻意看嫣然,眼睛看向遠(yuǎn)處,心情不平靜地輕聲問:“嫣然,你有什么新的打算嗎?開始新的生活?!蔽滏倘灰惑@道:“什么新的生活?現(xiàn)在不是很好嗎?”徐國豪的眼睛里有一絲異樣的神情,沉吟了片刻說:“一個女人拉扯著兩個半大的孩子,就這樣嗎?會很辛苦的?!蔽滏倘稽c點頭,繃住嘴巴沒有說話。徐國豪頗有深意地注意著旁邊的人:“我發(fā)現(xiàn)你特別不愛說話。”
往事一幕幕又浮現(xiàn)在眼前,記憶猶新不能釋懷。武嫣然悠然一聲嘆息說:“哎!心里塞滿了無耐和害怕。十九歲那年,爸爸去世。從那時起就不愛說話了,生怕一張嘴,再招來什么災(zāi)禍。后來想著嫁一個丈夫,不管貧富只求能相守一輩子。如今又離異……”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都離開她。提及這些,心頭的傷痛仿佛在一點點兒撕裂,難過地垂下頭。停一會兒又說:“現(xiàn)在覺得和他離婚,反倒是一種解脫。以前無休止的彷徨和掙扎束得人好累?!彼凉u漸地抬眸看他,眼睛里有一抹淚影掠過,努力地平復(fù)好情緒。
徐國豪緊緊地盯著她迷失方向的雙眸。她匆匆把頭扭向一邊。他關(guān)注著一臉倔強的她,單薄的身體還要去扛風(fēng)風(fēng)雨雨。不知道為什么很喜歡和她在一起,聽她說話。他輕咳一下說:“別怕,好嗎?我?guī)湍恪2还苁裁辞闆r,我都愿意幫你。我希望你能開心,我想要你笑……”武嫣然一悸道:“哎呀!您別這么說。您已經(jīng)幫我不少忙兒,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毙靽姥劬镉幸荒◥蹜z。武嫣然尷尬地叫道:“徐總……”徐國豪似喜似悲地說了一句無頭無腦的話:“就這樣也挺好的?!蓖nD了幾秒又想起什么問:“嫣然,你在外面有兼職嗎?”嫣然驚嚇地往后退了幾步說:“徐總,您什么意思?我該怎么回答?公司不是不讓有兼職嗎?”徐國豪挺了挺腰,一臉輕松地說:“看把你嚇的,別怕。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你想做兼職的話,我在外面有公司,可以安排你做些事?!蔽滏倘粨崦乜?,長長地舒一口氣說:“嚇?biāo)牢伊?,我在網(wǎng)上授課和翻譯東西,收入還不錯?!毙靽绬枺骸芭叮瑢α?。這幾年,翻譯界又出了一個新人,名氣越來越大叫鄭念,是你嗎?”嫣然更加驚訝地問:“您是怎么猜到的?”
徐國豪微笑著說:“我也做翻譯,當(dāng)然關(guān)注這些事情。我公司的事情,你要是同意的話,給你安排一些輕松的事做,收入還可以不比你上課少,在家做就行。對了,這件事誰都別說,包括李凱。整個公司,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蔽滏倘秽嵵氐攸c點頭。
雨季來了,三天兩頭地下雨?;蛟S是氣候的不適應(yīng);或許是照顧不周,兩個孩子總是小病不斷。這幾天,雨下得特別大,憑空增添了許多的惆悵。
半夜,武嫣然起來查看孩子們。發(fā)現(xiàn)趙陽臉色不對,伸手摸摸孩子,正在發(fā)高燒?!鞍グ?!”她驚叫了一聲。快速的又摸摸趙耀,還好沒有生病。趕緊穿好衣服,收拾妥當(dāng)。叫醒趙耀,背起趙陽,一只手拉著趙耀往外走?!皨寢?,我們?nèi)ツ膬??怎么不睡覺呀?”趙耀睡意正酣,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迷迷糊糊地問。武嫣然鎖著門對趙耀說:“哥哥病了,必須去醫(yī)院,又不能把你自己放在家里。拽住媽媽的衣服,趕緊走?!?p> 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沒有行人,傾盆大雨往下落。雨水順著雨衣帽沿流到臉上,沁到眼睛里,要不斷擦拭才能看清楚路。他們的褲管早以濕了大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趙耀磕磕絆絆地跟著,“媽媽,雨好大啊!要是爸爸在,該多好!爸爸可以開著車去。”“媽媽,什么時候才能到啊?”趙耀小跑著,“媽媽歇會兒吧?!被璋悼諘绲拇蠼?,趙耀害怕地說:“媽媽,這么黑,還沒有人,不會有妖怪吧!”大雨滂沱的黑夜;兩邊幽暗的花影樹叢;不遠(yuǎn)處的高樓大廈籠罩在雨幕中,不由自主讓人膽怯起來。嫣然的后背上平空冒出幾絲涼意,不由地打幾個冷戰(zhàn)。咬咬牙鎮(zhèn)定一下說:“趙耀,別怕,有媽媽在。誰說的有妖怪?”趙耀抱緊媽媽的胳膊,身體靠緊嫣然,把頭藏在她的臂彎里不敢再窺視,“奶奶說的,再哭再鬧,夜里有妖怪捉小孩。”武嫣然也不敢再亂看,只盯著腳下的路。心里發(fā)怵地安慰著兒子:“哪有妖怪呀?別怕!”
偶爾駛過一輛汽車,濺起很高的水花,疾馳而去。她兩只手緊緊地抓住背上的趙陽,喘著粗氣說:“趙耀,你抓緊我的胳膊,路滑,小心點?!壁w耀的眼皮沉重地直打架,迷迷糊糊地說:“媽媽,我困,想睡覺。”“哎喲!”突然,趙耀跌倒在地上。驚叫著捂住磕痛的膝蓋大哭:“嗚嗚……回家找爸爸!回家找爸爸!為什么非要在這兒!”“趙耀,別哭。乖!起來。抓緊媽媽,小心點兒,哥哥病得厲害,咱們要趕緊去醫(yī)院。”她費力地拉起來趙耀,繼續(xù)向前走。
大雨中,沒有一輛出租車。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武嫣然累得實在走不動了。放下趙陽抱在懷里,心疼得看著燒得抽搐的孩子,心急如焚。喘口氣,背上趙陽繼續(xù)走,什么都顧不上,連求老天都忘了。腳下一絆,她也重重地跪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她咬著牙吸氣,幸好手緊緊地抓著趙陽沒有松開。把趙陽抱到胸前,雙臂顫抖得厲害。嫣然坐在水里,趙耀蹲在旁邊,依偎著媽媽。趙陽昏昏沉沉地睡在懷里。
武嫣然猶豫不決地拿出手機,終于下定決心,給徐國豪打電話,實在沒有辦法又要麻煩他?!班健薄班健薄班健钡拟徛曧懙米屗捏@膽戰(zhàn)?!拔梗炜偅俊彼謿庹f?!笆堑模倘唬阍趺戳??發(fā)生什么事了?”她大口的喘氣聲,徐國豪提心吊膽地問。武嫣然歉意地說:“徐總,這么晚了,還給您添麻煩。趙陽病了,您能來接我們嗎?雨下得太大了?!毙靽乐钡貑枺骸摆w陽病了?你們在哪兒?”電話里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嫣然用眼角瞟了一眼昏暗的四周,害怕地抱緊趙陽說:“去醫(yī)院的路上?!薄吧缘龋荫R上就到?!毙靽来┖靡路テ鹩陚慵北汲鲩T。
嫣然收起手機,無力地坐在地上。趙耀正要往地上坐,她拽住孩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等待的時間好漫長,他們一直望著馬路的盡頭,祈盼有車輛出現(xiàn)。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疾馳而來,武嫣然急忙抬起胳膊揮動著,趙耀也揮手。車沒有停的意思,一路水花走遠(yuǎn)?!皨寢專皇堑?。”趙耀失望地說,伸手給媽媽擦臉上的雨水。武嫣然熱淚盈眶,流下來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慌忙用胳膊抹著臉。
徐國豪開車一路走著看著,只見嫣然娘仨坐在路邊的水里?;琶ν:密嚕瑩纹饌銇淼剿麄兠媲?,輕輕叫一聲:“嫣然?!辨倘谎杆俚靥痤^叫道:“徐總。”徐國豪心疼地說:“哎呀,你們怎么坐在水里?怎么現(xiàn)在才打電話叫我?應(yīng)該讓我到家里去接你們。”武嫣然一臉歉意地說:“徐總,怎么好意思打擾您休息,我實在背不動趙陽了?!薄吧宪嚢?。”徐國豪夾起趙耀來到車旁,脫掉雨衣,放進車?yán)?。又折回來抱趙陽,安頓好孩子。武嫣然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褲子破了兩個大洞,膝蓋受了傷,被雨水浸泡得沒有了血跡。慢慢地直起腰,往前挪著步。徐國豪急忙上前扶住她。嫣然抬起頭眼睛里充滿感激說:“徐總,總是給您添麻煩?!薄吧宪嚢?。”徐國豪愛憐地看著她。
“嗯?!蔽滏倘话胍兄靽?,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的葉子。徐國豪用胳膊摟過她,一個瘦弱的女人再倔強,也扛不動這么大的風(fēng)雨!她想起趙劍波的懷抱,曾經(jīng)既安全又溫暖。嫣然瞥了一眼身旁的他,他的表情很平靜。徐國豪細(xì)心地給孩子蓋上毯子。
來到醫(yī)院,徐國豪快速下車,抱起趙陽說:“你和趙耀在車上歇一會兒。我去掛急診,一會兒來接你們?!蔽滏倘晃⑽Ⅻc點頭應(yīng)一聲:“嗯?!卑杨^靠在后背上,閉上眼睛。沒有多大會兒,徐國豪回來?!坝龅绞烊?,已經(jīng)住上院了。走吧,去病房?!彼恢桓觳脖鹗焖内w耀,一只胳膊扶著嫣然,向病房走去。簡單地處理好嫣然膝蓋的傷口,已經(jīng)凌晨一點多了。他們坐在病房里,武嫣然感激地說:“徐總,我怎么才能報答您的恩情?”徐國豪笑著說:“什么恩情呀?以后不要這么說了?!蔽滏倘粋?cè)臉看著趙陽說:“徐總,這段時間才知道一個人帶孩子有多難。以前的賭氣真的太天真!”
她的側(cè)面:長長的睫毛,小巧玲瓏的鼻子,蠕動的嘴巴。他的心“砰砰……”直跳,由衷地說:“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固執(zhí)。該開始新的生活,就要拋掉過去?!薄笆堑模业目嗪屠鄱际且驗槲业墓虉?zhí)……馬上就拋掉過去,談何容易?!彼挥勺灾鞯赝虼巴猓娘h向遠(yuǎn)方,遠(yuǎn)方有她的“家”和愛的人。徐國豪瞧著她茫然的表情和疲憊的面色,不知其所想所思,低沉地說:“嫣然,去睡會兒吧。孩子,我照顧著。你的臉色很不好,你太累了。要是有一個人能替你分擔(dān)就好了?!辨倘皇栈啬抗?,深沉而又美麗的雙眸正視徐國豪道:“徐總,您回家休息吧。太麻煩您了?!毙靽赖男囊患聞诱f:“你又來了,總和我見外。能幫你的,我會盡力的。去歇會兒吧?!辨倘豁槒牡攸c點頭,躺在趙耀旁邊,微皺眉頭睡著了。
熟睡的女人和孩子,多誘人的畫面。徐國豪百感交集,如果他們?nèi)齻€原本就屬于自己該多好!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外人。多渴望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啊!有孩子的嬉戲打鬧,妻子的軟語呢喃。不敢回冰冷的那個家。女兒從離開就沒有回來過,大概早已忘了他。又閃現(xiàn)出李秀芬怯懦的身影和哀怨的眼神。她現(xiàn)在怎么樣?早嫁人了吧?回過神來,瞧瞧熟睡的嫣然,她的態(tài)度是什么?該怎么說出自己的心思?
這天黃昏時分,武嫣然下班回家,一邊洗著衣服一邊做晚飯。趙陽敲敲門叫道:“媽媽,開門!我回來了!”“來了!”嫣然應(yīng)聲去開門。趙陽獨自進來,一聲不響地趴在餐桌上寫作業(yè)。嫣然瞧瞧外面沒有趙耀。關(guān)上門,疑惑地問:“趙陽,你弟弟呢?他怎么沒回來?”趙陽噘著嘴巴不說話。嫣然更奇怪了:“趙陽,問你話呢?你怎么不說話呀?”趙陽白了一眼媽媽,氣呼呼地說:“我怎么能知道?別問我!”嫣然斥責(zé)他道:“趙陽,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媽媽說話!”趙陽意識到自己錯了,繃緊嘴巴不再說話。武嫣然焦急地到小區(qū)門口等待趙耀。不大會兒,趙耀蹦蹦跳跳從遠(yuǎn)處回來。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媽媽,奔跑起來直撲過去,歡呼道:“媽媽,媽媽……”嫣然雙手接住孩子,急促地問:“趙耀,你怎么沒有跟哥哥一起回來呀?你干什么去了?”牽著兒子的小手往回走。趙耀一臉喜悅地說:“媽媽,你猜猜?”握著媽媽的手使勁兒地甩著。嫣然放心地說:“我怎么能猜得到?”趙耀往下拉著媽媽,說:“媽媽,你蹲下,我悄悄地告訴你?!辨倘欢紫律碜?,趙耀伏在她的耳朵上悄悄地說:“媽媽,我要去踢球。我們學(xué)校只選了三個人,和別的學(xué)校組成一個球隊去比賽?!辨倘惑@喜地抱緊孩子,夸贊道:“趙耀,真的嗎?你這么厲害呀!”趙耀洋洋得意地仰起頭,說:“真的!媽媽,現(xiàn)在我學(xué)習(xí)可專心了,我還考了班里的第一名呢,這次暑假可以回老家了吧?”嫣然無奈地應(yīng)一聲,“嗯。”趙耀趾高氣昂地牽著媽媽的手往家走,“媽媽,以后我要去訓(xùn)練,回家會晚些。你別著急?!辨倘谎诓蛔⌒闹械挠鋹傉f:“我小兒子真棒!你哥哥沒有選上嗎?”“沒有。哥哥可不高興了?;丶?,你別提這件事?!薄案绺鐬槭裁礇]選上?你們不是經(jīng)常在一起踢嗎?”“哥哥的技術(shù)不錯,聽老師說他的耐力差了點兒,到后半場體力就跟不上了?!薄芭?。你能去,也行呀!”嫣然清楚趙陽的身體狀況。孩子竟然如此的懂事。還有什么比這更讓人感到幸福的!好想和趙劍波一起分享這些喜悅。
三個月的訓(xùn)練時間匆匆過去,趙耀就要參加比賽。興奮地回家告訴媽媽:“媽媽!明天,我們代表區(qū)里要去比賽,家長可以坐在前面觀看。媽媽,你一定要去給我加油打氣!”孩子搖晃著她的手央求著。武嫣然盤算著時間,“明天呀?我可能去不了,有很重要的工作去做?!壁w耀不高興地應(yīng)了一聲:“哦,那好吧??墒莿e人的爸爸媽媽都要去吶喊助威呀?!辨倘坏难劬锸M關(guān)切和憐惜,“趙耀,媽媽盡量去,好嗎?”孩子的眸子里閃爍出光彩,“媽媽,你早早地去工作,然后趕緊去觀看比賽,這樣行嗎?”趙耀雙臂掛住媽媽的脖子懇求她?!昂玫模視?。”她親親趙耀的臉頰,好疼愛這個調(diào)皮的小家伙呀!
開幕式上,小隊員們氣宇軒昂地挺著小胸脯,走過看臺。趙耀精神抖擻地打著隊旗,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鮮紅的隊旗上書寫著“颶風(fēng)隊必勝!”。他的眼睛悄悄地在看臺里尋找著媽媽。其他同學(xué)的父母早到了,甚至有些同學(xué)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來了。可是趙耀遲遲不見媽媽到來。比賽馬上就要開始,趙耀站起來回頭又仔細(xì)地察看一遍,終究沒有發(fā)現(xiàn)媽媽的身影,失望地蹲下來。旁邊的同學(xué)輕聲問:“趙耀,你媽媽沒有來嗎?”趙耀沉寂無聲地?fù)u搖頭。教練對大家說:“同學(xué)們!打起精神來,踢出我們颶風(fēng)隊的風(fēng)采!”孩子們語氣堅定異口同聲地喊道:“颶風(fēng)隊必勝!”
一上午,武嫣然他們的工作還挺順利。時間一分一秒地跳到中午,所有的工作都已完成。午飯時間,大家陸陸續(xù)續(xù)地走進餐廳。嫣然磨磨蹭蹭地來到餐廳門口,悄悄地問徐國豪:“徐總,我能不進去嗎?”徐總停下腳步,奇怪地問:“都是領(lǐng)導(dǎo)和合作伙伴,你現(xiàn)在退場不合適吧?”嫣然吞吞吐吐地說:“可是……我真的還有重要的事?!毙炜倽M臉疑惑地問:“這種情況的宴會,你要退場?什么事這么重要?”嫣然面有為難之色,不知如何是好?徐國豪追問:“到底是什么事?說說吧?!彼ぷ魅藛T都陸續(xù)就位,猶豫不定地說:“今天,趙耀代表區(qū)里參加足球賽。昨天晚上,他一再要求我去給他加油鼓勁兒。可是我又去不了。我想此時他們的比賽快結(jié)束了。他一定會失望的?!毙靽缆犕晁妓髌陶f:“我和房總商量一下,你稍等。”疾步進去來到房總身邊。領(lǐng)導(dǎo)很通情達(dá)理地指示,“孩子的教育是大事,應(yīng)該去。這可是咱們區(qū)的驕傲!國豪,你陪同一起去吧?!碑?dāng)嫣然知道消息后,像一陣風(fēng)一樣刮進車?yán)?。一路上,總是嫌車速太慢?p> 賽場上,趙耀表現(xiàn)出色,一個個漂亮的動作讓觀眾們驚呼。但是他有些失望,媽媽沒有來給自己加油助威。生龍活虎般的颶風(fēng)隊小隊員們一路披荊斬棘地踢進決賽??磁_上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徐國豪開著車像旋風(fēng)一般疾馳。眼看快到少年宮,車卻被堵在路上。武嫣然探出頭望著像長龍一樣的車隊,焦急地說:“徐總,離少年宮沒有幾里路了。我步行過去?!闭f著開門閃身下車,心急如焚地奔跑起來。徐國豪焦急地看著她在大街上奔跑,拍打著方向盤毫無辦法。等待了幾分鐘,車隊慢慢地往前挪動著。他打著方向盤把車停放到路邊的花園旁。疾速地下車追趕嫣然。武嫣然穿著高跟,想要再快些,怎么也快不起來。少年宮就在眼前,她欣喜萬分。祈求孩子的比賽還沒有結(jié)束,期待孩子們能踢出好成績。順手抹一把額頭上的汗珠,腳下的步子凌亂了。突然,身體往前一沖,雙膝跪在地上,下意識地急忙用胳膊肘撐住地面。徐國豪尾隨而至看到她跌倒的一幕,狂奔上去扶住她問:“摔壞了嗎?”她開始感到疼痛,嘴巴里禁不住“哎呦!”地叫出來。抬起頭望向他,微微笑了笑,“沒什么。趕緊進去吧?!逼D難地起身。徐國豪看看她被太陽曬紅的臉,明媚的眸子虛弱地望著自己,惹人憐惜,他的心柔軟的想要滴淚。一個人的生活太艱辛。她的膝蓋處有幾塊淤青和擦傷,胳膊肘擦破了皮,往外滲出血來。他心疼的問:“去醫(yī)院處理一下吧?”她用手摸摸傷疼處,聲音很輕柔,語氣卻很肯定地說:“先不用管它,趕緊進去!”徐國豪扶住一瘸一拐的她往里面走。比賽還沒有開始,看臺上的觀眾都在休息。武嫣然拼命地往里擠,徐國豪護著她終于來到最前面。孩子群里,嫣然尋找著趙耀,“徐總,你看到趙耀了嗎?”徐國豪極目尋找著,“沒有看到?!辨倘缓ε碌赜謫枺骸安粫潜惶蕴鼍至税??”徐國豪站在她身邊安慰道:“別怕,現(xiàn)在是什么局勢,我們還不知道?先歇歇,涼快涼快,看看再說。”她抓住欄桿,身體微微地顫抖著,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在人群里搜索著兒子。突然,有人拉她的衣襟,回頭一看是趙耀。嫣然抱住孩子,使勁地吻他的額頭。她驚呼道“趙耀,我怎么沒有看見你呀?你在哪兒呢?”趙耀吊著媽媽的脖子,指指旁邊說:“我就在旁邊不遠(yuǎn)的地方歇著呢。”趴在她的耳朵邊悄悄地說:“媽媽!告訴你,我們隊已經(jīng)踢進決賽,一會兒就要開始了。別忘了給我加油喲!”“真的!太棒了,趙耀!我和徐伯伯一起給你加油,好不好?”趙耀向徐國豪敬個隊禮:“徐伯伯好!徐伯伯別忘了給我加油!”“趙耀,你真棒!”徐國豪伸出大拇指稱贊孩子,“伯伯給你搖旗吶喊,加油助威!”趙耀滿臉燦爛的笑容,“嗯。媽媽、伯伯,我回隊里了?!辨倘或湴翢o比地目送兒子。
颶風(fēng)隊要爭奪冠軍了,小隊員們擦拳磨掌,一個個如小牛犢一般。場地上,趙耀特意轉(zhuǎn)回身向媽媽招招手。嫣然感動地回應(yīng)著。比賽開始,看臺上的人熱情高漲,吶喊助威聲此起彼伏?!帮Z風(fēng)隊必勝!颶風(fēng)隊必勝!”“雄鷹隊必勝!雄鷹隊必勝!”兩隊的得分咬得非常緊,進入膠著狀態(tài)。觀眾們瘋狂起來!比賽進入白熱化階段。小隊員們各顯神通地尋找著進球的機會。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廣播里傳出解說員興奮的聲音:“觀眾朋友們,觀眾朋友!比賽到了賽點,最關(guān)鍵的時刻到了!”只見趙耀奔跑過來攔住飛來的球,用腳輕輕一帶,球就像粘在他的腳上一樣,轉(zhuǎn)身機靈地躲過對手的偷襲,一腳非常干凈利索地射門。守門員撲上去,球從他的手邊擦過,穩(wěn)穩(wěn)地射入球門。場館里沸騰起來,叫喊聲、驚呼聲、口哨聲響成一片。廣播里播報著:“各位朋友,颶風(fēng)隊獲得冠軍!進球的隊員叫趙耀。他是一個帥氣的男孩。讓我們?yōu)橼w耀喝彩!為颶風(fēng)隊歡呼!”武嫣然覺得熱血沸騰了,大聲地歡呼著,“趙耀!媽媽愛你!”徐國豪也高興地喊道:“颶風(fēng)隊真棒!趙耀真棒!”領(lǐng)獎臺上,小隊員們春光滿面地握著獎杯。嫣然的淚珠從眼睛里滑落下來,孩子們即懂事又爭氣,她感到無比的欣慰和幸福。
傍晚,武嫣然請孩子們吃大餐,徐國豪坐陪。路上,趙耀扯著媽媽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趙陽拉著徐國豪跟隨其后。路人羨慕地目視著他們。徐國豪的心里有些難過和失落,要是一家人該有多好啊!餐桌前,趙耀驕傲地大口吃著,趙陽羨慕地擺弄弟弟的獎杯,“趙耀,獎杯太漂亮了!”說完吻了又吻。趙耀一聲不吭地要過來摟在懷里,趙陽失落地拿起筷子。徐國豪歡喜地看看兩兄弟,“趙耀,今天你是冠軍,不說點兒什么嗎?”趙耀眨巴眨巴眼睛想起了什么,對媽媽說:“媽媽,電話我用一下?!辨倘灰苫蟮靥统鍪謾C遞給他。趙耀握住手機非常鄭重地問:“媽媽!你說的,我考第一名,暑假就能回家。你說話算話嗎?”嫣然點點頭。趙耀翻找到爸爸的號碼,撥出電話,很快電話通了。里面?zhèn)鞒鲒w劍波的聲音,“喂,請講話?!壁w耀興奮地說:“爸爸,我是趙耀!告訴你,今天我們踢球拿了冠軍!我還考了班里第一名呢!”趙劍波驚奇地聲音,“趙耀真的嗎?爸爸太高興了。我小兒子太棒了!哥哥呢?”趙耀瞥了瞥旁邊的趙陽說:“我告訴你,哥哥才棒呢,他是班里的班長,我們學(xué)校的大隊長?!薄罢娴难?!我太自豪了,太驕傲了!你們干什么呢?”趙劍波問。趙耀放低聲音說:“媽媽請我和哥哥吃大餐,還有徐伯伯?!壁w劍波的聲音小了許多,“好,你們吃吧。就這樣吧?!睕]等趙耀再說話,電話掛掉了。孩子們大口大口地吃飯。徐國豪感到非常的尷尬,嫣然慌忙為徐總倒酒夾菜。徐國豪覺得自己就是多余的。喝了許多的酒,但是沒有醉。酒店門口和她們娘仨揮手告別。徐國豪晃晃悠悠地步行回家。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誡自己不要再去找她,一次又一次地推翻前面的想法,鼓勵自己堅持下去一定會成功。晚風(fēng)吹過,不由地打個冷顫。這是怎么了?如此的迷茫和彷徨。
暑假到了,趙陽、趙耀歡叫起來,“回家了!”“回家啰!”嫣然站在一邊看著歡呼雀躍的孩子們,沒有辦法再推脫??墒窃撛趺慈ッ鎸w劍波?肯定會很尷尬。
這天天氣特別熱,劉桂蘭愁煩著兒子的現(xiàn)狀,兩個孫子一去兩年都沒有回來,郁悶地躺在床上。下午,趙劍波回家看望身體不適的母親。門虛掩著,趙有福剛剛回來,坐在沙發(fā)上,搖著蒲扇乘涼。聽老伴嘮叨:“趙陽、趙耀也不回來了。不要爺爺奶奶了?!辈荒蜔┑卣f:“老太婆,你每天必說的一句話,你不嫌煩呀!”嘴上這么說,心里卻也十分想念孩子?!澳愎庹f我,你沒有天天叨叨嗎?”劉桂蘭大聲地在里屋和他抬杠。趙劍波悶聲不響地坐著。
突然,門一響,鉆進來兩個孩子?!盃敔?!奶奶!”叫著就往里面沖。一聽是趙陽、趙耀,劉桂蘭一骨碌身從床上下來,大叫道:“哎喲!趙陽!趙耀!”斜斜歪歪地大步出了屋,撲上前緊緊地?fù)ё『⒆觽冋f:“想奶奶了嗎?”趙陽、趙耀摟著奶奶的脖子爭著喊:“想奶奶,想爺爺,也想爸爸?!壁w有福抱住趙陽不停地親著說:“爺爺看看,長高了?!壁w劍波一臉的疑惑,站起來連忙問:“趙陽,你們倆怎么回來的?”趙陽眨眨眼說:“媽媽送我們到樓外面,看著我們進家門,她就走了?!?p> 趙劍波顧不上和孩子說話,轉(zhuǎn)身往門外跑。到了家門口都不進來,她真的放棄自己和“家”了嗎?“嫣然,嫣然?!彼H欢掷Щ蟮丨h(huán)視四周,尋找著她。聽到他的喊聲,武嫣然急匆匆地躲起來。相見又能說些什么呢?“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彼樦放苓h(yuǎn),她往反方向走。前路多艱,風(fēng)風(fēng)雨雨仍要她去背扛肩挑。往事如煙云般逝去,還需回首留戀嗎?可是她會時時地想起,不忍心承認(rèn)的事實。駐足回頭再看看曾經(jīng)的“家”,自己卻無法走進去?!霸僖姲?,我的家。我是多么地愛你?!惫淖阌職廪D(zhuǎn)身離去。
趙劍波告知附近的同行們,如果有位叫武嫣然的女士入住,請馬上通知他。黃昏時分,接到電話,他飛奔到這家酒店。詢問后,疾步上樓。站在門前整理好雜亂無章的思緒,滿懷期望地敲門。
屋里的人應(yīng)聲來開門。趙劍波走進來,隨手鎖上門。嫣然一襲薄如蟬翼的紗質(zhì)紅色連衣裙襯托著她纖細(xì)的腰肢,白色的高跟鞋使她更顯得亭亭玉立。她背對著他。他深情而輕柔地叫了聲:“嫣然!”“嗯?!彼缥孟壈愕膽?yīng)聲。他快步上去,從后面摟住她。觸碰到她涼涼的肌膚,趙劍波渾身微微一顫,把頭埋進她的短發(fā)里。驀然扳過她的身子,去尋找她的嘴唇。
武嫣然驚惶地掙扎著,用力地推開他,逃出他的懷抱。冷冷地站著,臉上沒有一絲笑意。趙劍波木然地呆在那兒,被自己一廂情愿的熱情弄得狼狽不堪。她倚在墻上蠕動著嘴唇虛渺地說:“哎,你這是干什么?何必這樣。”趙劍波渾身無法抑制地戰(zhàn)栗著,廢然地垂下頭,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她臉別向一邊,不去看他。他死死地盯住她生硬冰冷的臉。良久的沉默。
武嫣然抬眸淡淡地看。心一驚,他竟然消瘦憔悴如此,眼睛里沒有了往昔的神采。頹廢的樣子讓她心疼,可是早已陌路殊途。終于打破僵局說:“我是請假來的,過兩天我們就回去?!?p> 她冷漠的表情讓趙劍波怒不可遏地喊道:“嫣然,你知道我是怎么過得嗎?”她依舊一臉的漠然。他落寞的低語道:“算了,你不關(guān)心。說又有什么用。孩子不可能再讓你帶走的?!彼哪槡獾们嘁魂嚢滓魂?。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無助的淚光,喃喃地說:“我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不是嗎?我只是想讓孩子有好的教育,難道還要他倆再成為像你這樣的嗎?我只求能把孩子教育好,不要成為我一輩子的罪責(zé)。什么樣的苦和委屈我都能忍受。我只求我的兒子能成為我的驕傲,行嗎?”她噙滿淚水迷茫的雙眸,蒼白而又憔悴的面色,趙劍波心軟了,喉結(jié)蠕動幾下,艱難地把想說的氣話咽下去。
嫣然扭頭擦擦眼睛,坦然地說:“你走吧。還是不要見面了,全當(dāng)我們不曾相識過。”趙劍波哀求道:“過去的歷史任何人都抹不掉。嫣然,是我的錯,不該對你吼,就讓他們在這玩一暑假,好嗎?”她蹙緊眉頭,無奈地點點頭說:“八月二十五號之前,把他們送過來。別耽誤孩子上學(xué)。我走了?!闭f著提起剛放下的箱包出門而去。
趙劍波快步追到門口叫道:“嫣然……”難過地望著走遠(yuǎn)的她,扶著門站住。不明白嫣然為什么會對自己如此的絕情,毫不留戀,頭都不愿回一下。
假期的兩個月,趙劍波和父母享受著孩子帶來的天倫之樂。他仍然會在不經(jīng)意間就想起嫣然:小臥室里,她盼望他回去;街心花園里散步,他刮她的鼻子;補習(xí)班放學(xué)回家,她總摟著他的胳膊走路。有時走在大街上,常常聽見有人叫:“大勇哥?!鞭D(zhuǎn)身尋找,怎么也找不到她。思念濃時,他會跑到火車站等待尋覓她回家的身影??释驮谝晦D(zhuǎn)身時,她站在身邊微笑地看著他。
孩子的打鬧聲、歡笑聲讓劉桂蘭有了笑語歡顏;趙有福舒展了眉頭;家里一掃往昔的冷清。這天晚飯后,趙劍波立在廚房門口,孩子們和爺爺奶奶玩游戲,唯獨少了嫣然。可是嫣然呢?孤單地守在千里之外。兒子的愁容,劉桂蘭自責(zé)道:“大勇啊,都怨我。要不然,事情也不會這樣。你們兩地分居被別人鉆了空子,害得你倆離婚?!?p> 趙劍波坐在母親身邊,心里十分感激媽媽的付出,愧對她的疼愛,又茫然著未來?!皨?,我不怨您。我命里該有這么一劫??墒牵倘换畹帽任覀兌计D辛?!眲⒐鹛m潮濕了眼睛,他也黯然無神地垂下頭。趙陽疑惑地抱住爸爸的頭。突然,趙劍波有想哭泣的沖動,咬著牙忍下去。趙耀摟住奶奶的脖子,用小手給她輕輕地擦眼睛問:“奶奶,你迷了眼睛?”劉桂蘭摟著趙耀,怎么舍得再次離開,疼愛地親了又親說:“奶奶是迷了眼睛。乖!和哥哥到奶奶屋里玩。抽屜里,奶奶給你們放著好東西呢?!壁w耀拉起趙陽乖乖地到臥室。劉桂蘭的目光追著孩子們。
趙劍波控制住情緒,揉揉眼睛說:“媽,您也相信我是被誤會的?!眲⒐鹛m堅定地說:“一定是!我的兒子怎么會做出那種事兒!”趙劍波充滿了對嫣然的怨,為什么如此絕情地離去。他想念她,又失去面對她的勇氣,怎么甘心這樣的結(jié)局?!皨專枷嘈盼沂潜粍e人鉆了空子,嫣然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眲⒐鹛m收回目光,憐惜兒子受的委屈。嘆息一聲說:“大勇,你再找一個吧??傄袀€家啊!我看你是想等嫣然??伤男乃?,你不知道?!?p> 趙劍波仿佛看見她美麗的模樣,甜甜地叫“大勇哥”,總有這樣的幻覺。怎么去接受另一個陌生的女人,堅定自己的信念,對母親說:“媽,我不想再找,我想等嫣然回家。這么可愛的孩子,怎么忍心沒有爸爸?!彼乃寄钕褚桓鶡o限長的線,線的那頭想系在她的心上。劉桂蘭有些不理解地說:“你再結(jié)婚,他們怎么會沒有爸爸?你總歸是爸爸?!薄霸俳Y(jié)婚。爸爸就不再是他們的爸爸,而是別人的爸爸?!眲⒐鹛m領(lǐng)會地點點頭。趙有福坐在一邊,默默地聽他們說話。原本多幸福的家庭,嫣然那么的勤勞善良,兩個招人稀罕的小孫子。可如今弄得一團糟。想起這些,趙有福愁悶地長吁短嘆。
母親蒼老了許多。她的擔(dān)心、疼愛和操勞,趙劍波愧怍于她?!皨?,您總是為我操心擔(dān)憂?!闭f著抓住媽媽粗糙的手,緊緊握住。劉桂蘭滿眼都是兒子,一輩子最心疼的人,現(xiàn)在成了這樣。她輕柔地說:“大勇,你過得不幸福,我死了也閉不上眼?!壁w劍波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滿了淚水,趕緊調(diào)整好情緒。打起精神對母親笑著說:“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都笑著過好每一天。”劉桂蘭疼愛地?fù)崦鴥鹤拥氖终f:“你能這樣想,就對了?!?p> 兩個孩子好奇地趴在門框上,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一點兒一點兒地蹭到爺爺身邊,依偎進爺爺?shù)膽驯Ы械溃骸盃敔??!薄盃敔?,媽媽怎么不回家呀?”趙有福摟住孩子們?nèi)崧暤溃骸皨寢屓赍X養(yǎng)活我們呀。到廣州要聽媽媽的話。不許調(diào)皮!不惹媽媽生氣?!眱蓚€孩子眨著黑葡萄般的眼睛,盯著爺爺回答:“嗯,知道了!爺爺?!边€是沒有弄明白,媽媽怎么會不回家?
歡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
假期結(jié)束,趙劍波把孩子如約送過來。要踏進這個家門,他即膽怯又激動,舉起的手在空中猶豫不決。趙耀用力地拍打著門叫道:“媽媽!開門!開門!爸爸來了,爸爸來了!”趙劍波急忙拉住他。門應(yīng)聲開了,鄭緒方站在門里面。趙陽和趙耀撲過去高興地喊:“姥姥!”“姥姥,我好想你?!薄袄牙?,我也想你?!编嵕w方摟住孩子們說:“我也想你們倆?!蔽潇o好牽著奶奶的衣服,瞧瞧這個看看那個,好多的陌生人。趙劍波問候道:“媽,您在這兒呢?您的身體可好?”鄭緒方側(cè)著身體,慌忙往屋里讓他們:“唉,劍波啊,進來吧??匆娔銈儬斬?,心里不是滋味。靜好叫姑父?!薄肮酶?!”靜好乖巧地叫一聲。
大家往里走,坐在沙發(fā)上,鄭緒方倒好茶水。嫣然不在客廳里,趙陽和趙耀滿屋里找媽媽?;ハ嗪褞拙?,趙劍波起身想告辭:“媽,趁天不黑,我想回去了?!薄皠e走,我去買菜。吃了飯,再走?!编嵕w方執(zhí)意要留下他,揚聲往廚房喊:“嫣然,我去買菜,你出來一下?!薄芭叮胰グ?,您別迷路了。”嫣然回應(yīng)著。“我去,你在家。”鄭緒方領(lǐng)著三個孩子出門。
武嫣然走出來,倚在廚房門口,低垂著頭。她穿著一身家居的藍(lán)色碎花短袖上衣,過膝短褲。趙劍波看看她楚楚動人的模樣,喉結(jié)蠕動著,閉了閉眼睛。他們都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趙劍波既尷尬又猶豫地起身說:“沒什么事,我回去了?!薄拔医o你下了面,吃了飯吧。”嫣然轉(zhuǎn)身進廚房端來面。他依舊客氣地說:“我不怎么餓?!彼怪鄄€沒有看他,低聲說:“吃了吧。”他坐下來吃面。她仍然站在廚房門口,卻背對著他。他們倆之間的“距離”遙不可及。他喉頭哽咽著吃完面,悄然走到門口說:“我走了?!彼念^靠在墻上既不回頭也不回應(yīng)。
趙劍波真的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怨恨自己。呆站在門外片刻,穩(wěn)穩(wěn)神。來到門洞口,鄭緒方站在旁邊,三個孩子在花園里玩耍。鄭緒方迎上去問:“劍波要回去呀?”“嗯?!彼麘?yīng)著。鄭緒方試探著問:“劍波,我想知道你是什么心思?”趙劍波也想了解岳母的態(tài)度,如果有了她的支持,事情或許會轉(zhuǎn)圜,“媽,嫣然什么心思?”鄭緒方愁悶地說:“我問過她,她什么也不說。”“有人給她介紹男朋友嗎?”他繼續(xù)追問?!昂孟裼校倫鄣綐窍聛斫渔倘?。劍波,我想讓你們再復(fù)合成一家,還有孩子呢。少爹沒娘的,以后怎么過得熱火。”樸實無華的好母親。她的態(tài)度讓趙劍波多了一絲光亮和希望:“我的心思和以前一樣,只要他們娘仨?!币郧岸喟舻哪贻p人,如今憔悴了不少。鄭緒方憐惜地說:“劍波,你瘦多了!照顧好自己。你的心思我知道了,我也放心了?;厝グ?,路上小心?!崩先速|(zhì)樸的話,樸實的愛。他感激地說:“媽,孩子您就受累了?!薄胺判陌?!兒子永遠(yuǎn)都是你的,我會照顧好的?!壁w陽、趙耀跑到爸爸面前拉著他的手,爭著叫,“爸爸!”“爸爸!”他蹲下來摟住孩子說:“好好學(xué)習(xí),聽姥姥和媽媽的話?!薄班??!焙⒆觽円酪啦簧岬厮砷_。趙劍波昂首闊步地走著,希望就在不遠(yuǎn)處。
武嫣然悵然若失地盯著大門,用手背擦掉不知不覺流下來的淚水,剛才還在門口,現(xiàn)在杳無蹤跡。她好想他,卻感到他們之間有了厚厚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