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淪落人

　　白冰默默的承受著身心的折磨，他始終認為小敏還會回來，盡管劉薇斷定陸敏已死。他習(xí)慣用日記本記錄下他想說的話，想的人，還有渡日如年的生活。

　　3月15日，天氣陰。劉薇說我心里根本沒有她們娘兒兩，指著肚子要弄掉孩子。我覺得可笑，沒來由的胡鬧。我守著她和孩子是我對自己的錯誤負責(zé)，難道我的心也必須歸你？不，我的心里只有小敏。盡管，劉薇時常在我面前提起她被佟隊長玷污，已經(jīng)不是一個清白的女人。但是我知道她做這一切只是為了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去保護她的家人。多希望小敏有一天會突然出現(xiàn)，那時候我再也不會猶豫。

　　梨花謝了春紅，太忽忽，無奈朝來寒重晚來風(fēng)，胭脂淚，相留醉同，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向東。

　　春耕的時候很忙，因為劉薇有孕在身，佟隊長安排她負責(zé)做飯。白冰和其他知青們在山下水田里插秧。滿身泥漿的白冰插的秧苗始終歪歪扭扭的，有些氣餒，覺著自個什么也做不好。劃公分時，他總是最少的那一個。他知道知青們相互擠兌，在背后說他是一個繡花枕頭。時間長了，也不知道這名字就成了他的稱呼。

　　劉薇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佟隊長時常借飯菜不合胃口，把劉薇叫到他的辦公室交流思想。可是劉薇回來以后就坐在床邊發(fā)愣，問她話也不答，再問她就會翻著白眼罵他窩囊。偶爾聽到別的知青議論，說劉薇和佟隊長兩人之間的丑事。一見白冰經(jīng)過，立刻岔開話題胡亂拉扯著，偷偷散去。

　　其實，白冰也真的窩囊。因為他早已發(fā)現(xiàn)了劉薇和佟隊長的茍且之事。那天，安排他挑秧苗到田坎邊。忽然肚子痛，站也站不起來。他蹲了好一會兒，雖然稍微緩和一些，可是還是沒法用力。文姥姥見他辛苦，悄悄讓他回去休息會。他借著方便溜回住處，沒有看到劉薇。準備脫了滿身泥水的衣褲洗個熱水澡，暖瓶里沒水了。只好提著暖瓶端上盆子去廚房找劉薇，她還是不在。她會去哪里？剛想挪步，就聽到廚房里面的干草堆有動靜。起初他以為是老鼠或是貓狗，到了門口卻聽到佟隊長的聲音：“你說你那窩囊廢男人真的沒碰過你？還是跟我對味吧。你說你是怎么回事，非要扭著一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放屁，老娘就是喜歡他咋了？你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張臉，給他提尿壺也不配?！卑妆牭竭@個聲音，頓時石化，是劉薇的聲音。為了證實自己聽錯了，放下暖瓶和盆，悄悄蹲在灶門邊聽。

　　“不配？就他那張小白臉，有屌用？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就他媽一個窩囊廢，也只有你這種城里來的娘們認為稀罕，要擱在我們鄉(xiāng)下，還不如二蛋有用?！甭犇强跉赓￡犻L和她關(guān)系不一般。

　　“滾，老娘就是喜歡他?！眲⑥毙睦飷鄣倪€是白冰。只不過她是一個欲望極強的女人，白冰不碰她，她只有再次找到見她垂涎三尺的佟隊長解決。送到嘴邊的肉哪有不吃的，一個要送，一個要得。白冰的牙齒快咬碎，捏著的雙手掐出血，他忍得很辛苦。這對偷情男女的污言穢語讓他徹底顛覆了對劉薇的看法。

　　自那以后，白冰更是不肯進屋睡，之前他是睡的陸敏那一張床。趁這會休息，在窩棚不遠搭了一間茅草屋。劉薇問他是不是聽到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找他鬧。他只陰沉著臉說他睡覺打呼，怕影響她睡眠，對孩子發(fā)育不好。劉薇不好辯駁，也就隨了他。后面也就越發(fā)的不顧及白冰的臉面，天天借故討論工作和佟隊長廝混。眼看快要生產(chǎn)了，這孩子就生在佟隊長屋里，這件丑事在當年也是一大飯后議論話題。搬弄是非的人不敢當著佟隊長的面議論，卻在白冰面前挑撥：“白冰，你那孩子怎么沒一丁點像你，我們瞧著好像和佟隊長特別像。干脆讓他認佟隊長當?shù)?，這樣你就不用下地掙工分了?！卑妆膊焕聿?，就讓他們嚼舌根。他的心里話只有和夢里的小敏還有日記里可以傾訴。

　　他哪里知道夜夜伴他夢里入眠的小敏差一點真的和他天人永隔。

　　這一邊，我身體弱，在生孩子的時候難產(chǎn)，拖了幾個小時孩子就是橫著不入盆，這可急壞了老王爺一家人。穩(wěn)婆，接生婆一大堆，也是無能為力。我已經(jīng)沒有一絲絲力氣推孩子出來，孟大娘在她耳邊呼喚我不讓我睡去?！懊裘簦业暮⒆?，不要怕，額娘陪著你?！?p>　　屋外的老王爺坐立不安，那一群護衛(wèi)和家眷有的默立祈禱，有的跪地祈求。一天一夜過去了，疼得死去活來的我終于生下一個男孩，但是沒有看他一眼，因為見到那個孩子就會讓我想到自己曾受的屈辱。他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如果不是阿瑪說我身子弱，喝下那種藥有可能造成以后不能再生育，我一定不會讓這個孩子出生。我恨那個害我的人，我恨這個孩子。

　　修養(yǎng)中的我不時聽到有阿瑪?shù)南聦偬嵝阉麄?，時局不穩(wěn)遷到臺灣或是海外。阿瑪?shù)吐暫浅猓骸靶「窀裆眢w不宜遠行，我不能再一次丟下她。”下屬們也不敢在說下去。不過，這段時間也是越來越多的外來人闖入，這里不再是避風(fēng)港。已經(jīng)離不開阿瑪?shù)恼疹?，但我也不愿離石頭那么遠。

　　“額娘，你們是不是打算出國？”我側(cè)著臉問抱著孩子的孟大娘。

　　“是啊，這里已經(jīng)不太平了。納蘭他們讓我去和爺商量，盡快轉(zhuǎn)移?？墒牵悴派a(chǎn)完，阿瑪怎么忍心讓你奔波，留下什么后遺癥就麻煩了?！泵洗竽锖媳P脫出阿瑪不走的原因。她沒想到我已經(jīng)打定主意再次離開他們。

　　下午，孟大娘帶孩子在門外曬太陽，我悄悄起床給阿瑪寫了一封信。

　　阿瑪：

　　當您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jīng)離開。不要找我，帶著孩子走吧。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知道自己是您的負累。我離開后，您們也趕快離開這里，請寬恕女兒的任性。我這輩子不想見這孩子，如果留下他我會將他拋棄。所以，請您帶他走，這樣他還有一條活路。阿瑪，謝謝您這段時間的悉心照料，作為您的女兒，我已經(jīng)知足了。不愿離開還有一個我的理由：就是我愛的人還在這片土地上。如果我找到他，會帶著他來見您。到時候我們會給您生很多的小孫孫。再祝阿瑪額娘永遠在一起。女兒敏敏

　　趁著夜色，我悄聲起床，拿起事先準備好的衣物，奔進茫茫夜色中。石頭哥哥，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