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下來了。”賽共的聲音突兀地浮現(xiàn)在伊恩耳畔。
“剛剛是怎么回事？”伊恩感覺精神有些恍惚。
“是你自身心理上的問題?！彪S后賽共一改語氣，迫切地問道：“你剛剛的想法是真的嗎？”
“什么？你指干預王女的人生軌跡？”伊恩撓了撓脖子，“很可能是真的?！?p> “你作為逆反之神的代行人，不應該選擇這樣忠誠于某個人?！?p> “這和忠不忠誠沒關系?！币炼靼l(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懶得和賽共爭辯，“我做什么你無權(quán)干涉，但你不用擔心無法從我這里收集信仰?！?p> “為什么這么說？你將來會背叛那個王女嗎？”賽共毫不掩飾聲音中的興奮。
不，我背叛的是克麗絲。她曾經(jīng)明確地告訴我，不要試圖協(xié)助王女。所以我接下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背叛她的指示，背叛這個塑造我的人。
賽共沉默了片息，隨后發(fā)出滿意的笑聲。
“啊，你終于說了句實在話，凡人，我們合作愉快?！?p> 記住了廢神，需要你的時候別掉鏈子。
結(jié)束和賽共的對念，伊恩將心事連同吸入的空氣一同吐出體外。正準備轉(zhuǎn)身回屋，一串腳步緩緩走入伊恩的感知。
伊恩警惕地望向不算寬敞的巷口，用于探查的感官被逐個激活，畢竟這種天氣里可沒人會毫無理由地上街。
進入半徑二十米內(nèi)的腳步仍在增加，雖然如此，這些人自同一方向聚集而來，并未刻意收斂腳步，如果打算發(fā)起突襲，也太不專業(yè)了。
不過伊恩也沒有打算就此放松警惕，相反，他的手放進腰后的魔法袋，做好隨機應變的準備。
緹娜的熱感視覺率先捕捉到移動中的人影，伊恩的源力感知隨即如絲線般穿過層層屋墻，小心地刺探起這十二人體內(nèi)的源力強度。
普通人？
更加仔細地偵測后，結(jié)論并沒有改變，這就是十二個不曾經(jīng)過任何源力鍛煉的普通男女，而且他們身上也沒有任何與魔法、咒術相關的物品。
伊恩悄悄松掉半口氣，不管這些人想干什么，他們應該都不會成為足夠的威脅。何況死靈法師就在他身后的門內(nèi)，就算自己沒能立即阻止所有人，蕾米婭也絕不會讓剩下的人如愿以償。
“有事嗎？”
在所有人邁過巷口的轉(zhuǎn)角之前，伊恩便將話放了出去，語氣中透露了足夠的抵觸。
伊恩離巷口的距離大概是五米，普通人的視線透不過中間的這層白霧，而只能聽到他的聲音。伊恩卻能借助緹娜的熱視覺看清他們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我們在巡禮。”其中帶頭男的人回道，聲音沉悶像帶著感冒。
“回頭，此路不通?！币炼鳑]心思去推測什么人要在霧天巡禮，他只管給出最簡單的答復，好讓這群傻子快點滾蛋。
“巡禮絕不能在此止步?！?p> 對方的固執(zhí)出乎伊恩的意外，這讓他的心冷下來。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其他什么原因，這群人似乎已經(jīng)盯準了身后的藏身屋，這本身就是一種威脅的信號。
“我是你們就會在半身不遂之前滾幾把蛋。”伊恩感受著暴漲的腎上腺素，發(fā)出最后通牒。
十二人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既沒有上前也沒有后退，不知是在思考，還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給對方施加壓力。
太慢了。
伊恩緊抿著嘴唇，藏于肩下的緹娜無聲竄躍而出，披滿黑鱗的身軀一瞬間撐滿兩方間的空隙，化作全長二十米的巨蛇，呈“凹”形橫絕在伊恩與十二人之間。
原地等待了兩秒后，危機感頓時宛如冰涼的潮水般席卷而來。
這十二名“普通人”在看清伊恩巨大化的荒靈之后，沒有一個發(fā)出驚叫，一個也沒有！
“該死！”
但還來得及！
緹娜張開巨口，代表焰擊術的焰色法陣在其喉間迅速成形。只要兩秒，炙熱的焰柱就會傾空而下，屆時第三咒段的魔炎之觸將緊跟而上。
然而事態(tài)仍在向伊恩預計外的方向發(fā)展——敵方的魔法攻擊提前到來，并且猛烈得遠超想象。
十二人的手中同時展開的空白羊皮紙上，法陣瞬發(fā)般地升起，十二道魔法引發(fā)的現(xiàn)象以互不干涉的形式向伊恩傾瀉而來。
來不及做出任何復雜的應對，緹娜放棄施法，身軀化作龐大的黑影迅速扭返，將伊恩一層層地裹進身體中心。
荒靈的庇護中，伊恩感受到接連傳來的震動與搖晃，魔法能量的轟擊使緹娜的體溫開始上升，不等他想出對策，一陣猛烈的的電流穿透緹娜的身軀擊中伊恩，但從沒有直接被這一擊殺死來看，卷軸上的魔法還沒有超出三級。
即便如此，伊恩還是不知道這群人從哪里弄來這種恐怖的道具，不帶任何魔法氣息而且自帶瞬發(fā)，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怎么會如此大量的出現(xiàn)在碼頭區(qū)？
既然他們能一次性拿出十二張這樣的卷軸，一會兒再人手拿一份出來也不奇怪。
緊張的思緒閃電般流過腦海，伊恩強忍著電擊留在體內(nèi)的余威，發(fā)動沉默施法。即使這種危急的情況下，伊恩沒有忘記按照蜜兒說的，開始有意識地監(jiān)視轉(zhuǎn)入萬象羅盤的那一部分源力。
如此他終于留意到，自己之所以能省去念咒，是由于萬象羅盤在潛意識下重新編排成環(huán)的太古語。它將那些隱藏在十二道詞文間的太古語逐個拆散，提取出咒語需要的字眼，在瞳孔外圍排列成施法所需的暗示，代替話語直接反饋到運轉(zhuǎn)的源力之中。
或許，萬象羅盤的形式本就不是固定的十二能力詞文，而是隨意變化的，反而是他將其固定成了低效的形態(tài)——十二象羅盤，而非萬象羅盤。
潛心的自我觀測并未拖慢伊恩的施咒，相反，有意識參與太古語的編排后，咒法默發(fā)的時間被進一步縮短。
三秒，魔炎之觸.第三咒段的施法發(fā)動完成；如果換成第一咒段，伊恩只需要半秒就能發(fā)動。
五團噩兆般的紅光借助緹娜視線鎖定的目標追蹤而出，積蓄著死亡惡意的魔凰之爪從五名敵人的腳下攫涌而出，宛若實質(zhì)的高純度魔炎令受害者來不及尖叫便被握作枯尸，他們意識將持續(xù)到身軀崩解化灰的瞬間。
魔炎殺死敵人奪來的靈魂能量清泉般流入伊恩體內(nèi)，他毫不猶豫地抽取一部分化作暫時的力量，另一半能量則用來將敵人的灰燼塑造成對自己言聽計從的魔焰亡仆。
伊恩立即召回傷痕累累的緹娜，其巨大的身軀頓時萎靡地縮小至伊恩肩下，他抽出短刀，想要與亡仆一同收割剩下的敵人，意料之外的事卻再度發(fā)生——五具亡仆并未塑造完成，而是在塑造的途中不受控制地化作飛灰。
伊恩震驚的同時，剩下七名敵人已丟掉手中的羊皮紙，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各自抽出第二捆卷軸。
你他媽逗我！
湛藍的靈光自伊恩身圍燃起，伊恩化作鋒利的狂潮，襲步朝最近的敵人發(fā)起進攻。
霧氣從伊恩臉頰兩側(cè)飛快拂過，敵人披著短雨衣的實體出現(xiàn)在他眼前，憑借神之秘技加持，伊恩完全可以在對方法術發(fā)出之前抹掉他的脖子！
兩者僅剩一步之遙，伊恩面前那張平凡的臉上仍舊毫無表情，既沒有面臨死亡的恐懼，也沒有失敗的憤怒與不甘。
那張臉僅僅凝視著伊恩，平靜地炸裂了。
下一個瞬間，敵人拿著空白卷軸的雙手不自然地歪向兩邊，短小的雨衣被底下的身軀撐了起來，宛如不斷充氣的羊腸，血腥地爆裂開來。
伊恩克制危機時閉上雙眼的反射，得以看清整個過程。一對眼球宛如蓄足力量的鋼珠打在他額前；二十四根肋骨似乎被精心設計成大小不一的尖銳碎片，雨點般迸濺而來；緊接著，腸道牽連著臟器，絆鎖一般纏來；最后，附帶沖擊力的鮮血洗禮了伊恩正面的每個角落，蒙蔽了他的雙眼。
伴隨這陣猛烈爆開的血霧，伊恩朝后方飛去，墜地時，脖頸與上半身被腸子緊緊纏住，左腿也傳來一陣劇痛，最糟糕的是一并襲來的窒息與黑暗。伊恩的施法途徑被全部封鎖。
剩下六名“巡禮者”直接越過伊恩朝后方的房屋奔去。
這群人是朝著貝爾特莉去的！聽到腳步的伊恩飛快想到，但剛才的打斗絕對已經(jīng)引起注意，他相信蕾米婭和雙子已經(jīng)在門后做好了準備。
半分鐘后，短刀終于顫抖著劃開身上的腸道，脖子上的束縛隨之松懈，伊恩猛地吸回一口氣，迅速清理掉堵在眼前的血和肉渣，顧不上滿身傷勢，朝眾人藏身的房屋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