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鳳國……
南鳳國這幾日熱鬧非凡,街上車水馬龍,張燈結彩,百姓歡聲雀躍,都在為他們的鈞翊將軍傳頌。
“鈞翊將軍,征戰(zhàn)四方,真是大英雄!”
“連蠻夷都丟了幾座城池,鈞翊將軍真是英勇??!”
“可不,鈞翊將軍剛回都城幾日,聽說今日要在聽雨樓大擺筵席呢,那早就被包場了!”
“…………”人云亦云,不論走到哪里,幾乎都能聽到這個名字,她抱緊懷里熟睡的孩子,離開人群。
“看路!看路!”街上幾個侍衛(wèi)在路中央招呼著,驅散人群。
而在他們后面的就是一輛七珠馬車,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百姓紛紛退讓,陸川在馬車外警惕的巡視著四周。
“你怎么回事,讓開!”突然馬車停下,一個侍衛(wèi)吼道。
這驚動了馬車里的人,簾帳打開,一個器宇不凡的墨色衣衫的男子從車上走下來,他眼神深邃,黝黑的眼睛看著摔倒在馬車前的布衣女子:
“怎么了?”
陸川說道:“將軍,好像是她被人群擠了出來,碰到了地上?!?p> 他向那個女子走過去,那個女子先緊張的看了看懷里的孩子有沒有事,又起身站起,看著馬車里的男子走過來問道:“是我的人太沖撞,姑娘和孩子可有受傷?!?p> 陳覓邇抬頭看著這個男子,心頭一把怒火,看到他的馬車她刻意避讓,卻偏偏就讓她就碰上了這個獨孤朗!
陳覓邇奔波了三日,狼狽不堪,雜亂無序的頭發(fā)飄來飄去,活像一個逃難者,此時陸川走過來也詢問了一遍:
“這位姑娘,你可有受傷?”
陳覓邇恨不得現(xiàn)在就殺了獨孤朗,可此時懷里的脈兒突然回過頭去,眼睛就看著獨孤朗,脈兒黑溜溜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視線有磁力一般落在獨孤朗身上不動,脈兒突然稚嫩道:
“脈兒…”
獨孤朗也愣了愣,陳覓邇見此趕緊抱著脈兒道:“我們沒事!”
陳覓邇趕緊跑開,脈兒看到他爹怎么就這么反常!
獨孤朗的視線卻遲遲不肯收回來,剛才那一刻,看到那個孩子他的心突然涌出一種異樣的感覺,讓他心痛有覺得喘不上氣,而且那個孩子…竟然讓他覺得看到了自己一樣。
陸川詫異的看了看,“將軍,剛才那個孩子竟然和您有幾分相像啊,真是像極了?!?p> “脈兒…”獨孤朗輕喚了一聲,“應該是他的名字吧…”
獨孤朗頓時失了神,但隨即搖搖頭,他真是白日做夢,只是想象而已,那是人家的孩子,和他又有什么關系。
“走吧。”他又回到馬車上,陸川也覺得今天遇到了新鮮事,仿佛見了將軍幼時的模樣。
陳覓邇躲在墻后,看著脈兒紅了眼眶,“脈兒不怕,陳姨會保護你!”
陳覓邇看著金色牌匾,她沉了一口氣,她終于找來了,楚淮!
當無牙通傳楚淮時,本不想通傳,但那個女子卻打傷了門外的侍衛(wèi),看著武功不弱,“殿下,外面有一個女子,打傷了門外的侍衛(wèi),聲稱受人之托來見殿下?!?p> “受人之托?”楚淮抬眸,“讓她進來!”
當陳覓邇終于見到楚淮時,當即跪下道:“太子殿下,木元國出事了,她讓我來找你!”
楚淮眼睛一亮,心里觸動心弦,最先想到的就是身在木元國的闕兒,楚淮命令無牙退下,他急問道:
“真的是洛思闕讓你來找我?出了何事?”
陳覓邇將懷里的脈兒放下,脈兒看著楚淮,也不認生就是這般看著,楚淮一驚,“這是…脈兒嗎?”
“脈兒!”脈兒自己點點頭,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楚淮輕輕拉著脈兒的小手,“竟然這么大了?!?p> 陳覓邇話鋒一轉重聲道:“請殿下務必出手相救,木元國小皇子顏黎漾發(fā)起謀反,挾天子以令諸侯,如今木元國生靈涂炭,在危機之時,她叫我?guī)е}兒來到南鳳國,將脈兒親手交給您,還有九殿下也被困木元國,如今生死未卜!請殿下相救!”
楚霄看陳覓邇風塵仆仆,一路來定也不也容易,在看著眼前的脈兒,還有楚霄,他沒理由拒絕,他說道:
“你起來,我即可進宮,就算是楚霄,南鳳國也不會置身事外!”
“多謝殿下!”陳覓邇心里終于看到了希望,師仲柯讓他來找楚淮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楚淮派人安頓下她和脈兒,馬不停蹄的就趕往宮中,這次木元國謀反,師仲柯又被牽涉其中,如果讓父皇知道,恐怕又是一場風波,只能借著楚霄身份,要想辦法將楚霄從木元國安全帶回!
無牙給他們安排了房間,“你們先吃點東西,如果還有需要盡管開口?!?p> “這位大哥,能否勞煩你照看一下孩子,我出外有事?!标愐掃儐柕?。
無牙詫異,也只好答應:“好?!?p> 陳覓邇一路喬裝改扮來到南鳳國,躲過木元國的追兵,她打開包袱換好了自己的衣衫,還有兩把雙刀一定要帶上!
陳覓邇一路打聽,來到聽雨樓,聽雨樓外面被人把守,她看了看從后邊一躍而上,直接上了二樓,她徑直走到二樓的貴客堂,因為她的突然出現(xiàn),賓客上的五十多人齊齊的看向她。
“這是誰?”
“不認識啊,不是將軍請來的吧?”
而陳覓邇的眼睛就直直的定在最里邊主位的獨孤朗,她拔起背上的雙刀時這群人才后知后覺,“有刺客!”
但陳覓邇雙刀而上,踏桌而過,雙刀連傷七人,刀法利落,她如弓箭沖向獨孤朗,獨孤朗轉身擋住了陳覓邇的一刀,
“你是何人!”
陳覓邇不屑于和獨孤朗多說半個字,雙刀在手心旋轉幾圈,巧妙躲過獨孤朗的攻擊,她另一刀從天而降力道十足,可惜獨孤朗回旋側身躲過,陳覓邇一刀將桌面劈成兩半。
但陳覓邇片刻不停,她的速度極快,每一招追擊獨孤朗死穴,獨孤朗從剛才看她就很眼熟,他突然想起來:
“你是剛才街上的女子!”
獨孤朗這句話分了神,陳覓邇極快的一刀砍在獨孤朗手臂上,傷口不輕也不重,鮮血滲出來,這時樓下的兵大批跑上來,陳覓邇見此從窗口一躍而下,不見蹤影。
陸川帶人上來,要跳窗追擊,被獨孤朗攔?。骸皠e追了,你打不過她?!?p> 陸川詫異道:“將軍你受傷了!”
“無事,她無心傷我性命,她是剛在街上攔路摔倒的女子,派人去查一下?!?p> “是!”陸川仍是很在意,南鳳國之內竟然會有人行刺將軍,那個女子確實讓人很在意。
獨孤朗今日本是宴請與他一起征戰(zhàn)的士官,沒想到還遇到了刺客,而那個女子,究竟與他何仇何怨。
陳覓邇剛砍了獨孤朗一刀,卻仍是不甘心,她看著吃著正香的脈兒:“我答應了你娘,要砍他兩刀的,現(xiàn)在還差一刀,我補不補?”
脈兒笑呵呵道:“補?!?p> 陳覓邇知道脈兒也沒有聽懂,嘆道:“他可是你爹,脈兒想不想見你爹?他叫獨孤朗?!?p> “爹…獨,朗…”脈兒丫丫學話。
“是獨孤朗!”脈兒總是落一個字,陳覓邇提醒道,“可你娘叮囑我,到南鳳國后,不能讓你們父子相見,更不能相認,還不能提她的名字!”
陳覓邇也很是心急,眼看天都黑了,楚淮竟然還沒有回來,她還擔心一件事,便是楚淮身為太子,就算和南鳳國皇上稟報,南鳳國也只會以救出楚霄為目的,那師仲柯和辛妧婥,就不好說了。
可師仲柯又不讓她去找獨孤朗!
無牙此時進來,“這是幾套孩子的衣衫,看看合不合身。”
“大哥,能不能勞煩你再照看一下孩子,我還要外出一趟?!标愐掃冋f著,卻已經起身走了。
無牙不知所措的看著脈兒,今天他已經看了兩次孩子了,她到底有多少事……
大夫給獨孤朗包扎好傷口,陸川說道:“將軍,已經派人去查了,那女子應該不是都城之人,還要再查?!?p> 獨孤朗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會讓他招致了殺身之禍。
正這時,門口侍衛(wèi)突然被人踹飛進來,陸川下意識拔劍相對,而當看到那兩把雙刀時,獨孤朗皺眉:
“你是什么人,對我如此恨之入骨,還敢獨自闖進將軍府,一天之內刺殺兩次如此執(zhí)著!”
陳覓邇仍然半個字都不想和獨孤朗說,陸川舉劍而上,陳覓邇根本不把陸川放在眼里,一刀一偏把陸川的劍打偏了刀鋒,直接越過了陸川氣沖沖的向獨孤朗而去。
獨孤朗這次迅速拔劍與她不相上下,倆人交鋒刀劍之間電光火石,每個招數(shù)都招招狠厲,獨孤朗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不僅用雙刀,武功竟然能于他難分伯仲,而她的招式快而準,就看準了獨孤朗的皮肉。
直到獨孤朗終于肩上也挨了一刀,陳覓邇自己不再出手,卻目光如刀,恨不得將獨孤朗生吞活剝。
“你是什么人?!”獨孤朗再次問道。
陳覓邇雙刀收回背后,看著他肩上那不深不淺的一刀,覺得該收手,但是她心里的怒火怎么也平息不了。
她視如寇仇,切齒道:“拋妻棄子,設宴取樂,我應該殺了你!”
獨孤朗確實聽不明白,“拋妻棄子,什么意思?我從沒見過你。”
“師仲柯!”
陳覓邇咬牙道,本是不想說,但她真的忍不住看著師仲柯一個人受苦,這個人還無事一身輕。
獨孤朗雙眸一縮,心里的某處痛的厲害,這個名字永遠是他最不可觸及的地方,當從陳覓邇口中說出來時,殊不知他心如刀絞,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她在哪?!”
陳覓邇雙眼含淚,盡是對師仲柯的同情憐憫,她忍不住再次拔刀相向,但這次獨孤朗卻不再躲,他只想知道那個名字的人。
陳覓邇握緊了刀柄,差一分就刺進獨孤朗的胸口,“獨孤朗!你給我每一個字都聽清楚!”
陳覓邇字字句句都充滿了憤怒,“師仲柯初到木元國就懷了你的孩子,他被小皇子監(jiān)視數(shù)月,要害死他的孩子,師仲柯為了生下孩子孩子投靠三皇子顏阜昭,她身中噬壽水之毒,但為了產子拒不解毒,失明兩年之久,生孩子時在破舊的地下室遇到難產差點一命嗚呼,從那之后她身體就極弱,受不了一絲半點的寒氣,眼睛恢復卻不能見強光,她如今深陷木元國謀反之中,生死未卜,你還在大擺筵席!”
獨孤朗身體一下垮了下去,陳覓邇的每一句話都如一把刀在他身上劃過,遠比陳覓邇真實砍的兩刀還要痛,痛到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撕扯著他流血。
獨孤朗淚如雨下,一手捂住眼睛痛哭不止,這一刻他再也撐不住了,三年了,他一直讓自己強大,堅不可摧,可在今晚,這幾句話讓他三年的偽裝瞬間瓦解,體無完膚。
獨孤朗抬眸淚眼朦朧,“脈兒……真是我的孩子…脈兒。”
“脈脈不得語,這是她起的乳名,至今沒有正名?!标愐掃冋f道。
“脈兒在哪?…”獨孤朗急問道。
陳覓邇退后幾步,“交給了師仲柯讓我找的人手上,她最信任的人!”
說完,陳覓邇離開了獨孤朗的書房,不見了蹤影,獨孤朗心肺俱裂之痛,頃刻間讓他承受了萬箭穿心之苦。
他什么也不想,闊步就走出去,陸川在后道:“將軍,您去哪!”
獨孤朗沒有回應,但他知道那個師仲柯可信任之人是誰——楚淮!
楚淮剛回府不久,獨孤朗就硬闖了進來,不管通傳不通傳,阻攔者都統(tǒng)統(tǒng)挨了打,他沖進楚淮的書房,楚淮怒道:
“獨孤朗,你干什么!”
而獨孤朗看到的就是剛才的陳覓邇,還有她旁邊吃東西的男孩,這個孩子,真的和他很像啊…這是他和師仲柯的孩子!
“獨孤朗?”陳覓邇驚訝,她沒想到獨孤朗后腳就闖到這里了。
脈兒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想起了陳姨和他說的,看著獨孤朗:“獨,朗…爹……”
獨孤朗霎時心疼百倍,這聲爹讓他熱淚盈眶,他試著慢慢靠近脈兒,而脈兒也并不害怕,反而就看著他,獨孤朗終是忍不住抱住了脈兒,
“脈兒!…對不起…對不起!”
楚淮唯有沉默,看他們相認后楚淮說道:“楚霄也被困木元國,父皇無意和木元國開戰(zhàn),木元國更是兵變之時,打算派使者過去接楚霄回來,如果接洽不和,再出兵做后計。”
“我救他們回來!”獨孤朗毅然決然道。
楚淮當然知道獨孤朗的救法,“派使者去只能接回楚霄,但她父皇不會同意的,需要另辟蹊徑。”
獨孤朗起身,眼神如鐵:“我說了,我會救他們回來!”
“你不要沖動,軍令不下,你不能出兵!”楚淮斥道。
“我不會沖動,使者去與不去根本于事無補,我會用自己的辦法,救回他們!”獨孤朗看著脈兒,心里想法更加堅定,“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擔!”
楚淮沒法勸誡獨孤朗,因為獨孤朗說的是真,使者去不去對師仲柯來說,毫無意義,他沉了口氣,拿起桌上的一個盒子道:
“兵符!加上你手里的破崖軍兵符,你好自為之!”
獨孤朗雖對楚淮此舉詫異,但楚淮對師仲柯,更在心底無可替代,這是他最大的退讓,獨孤朗單膝跪下,雙手接下兵符:
“謝太子殿下!”
這大概是他們最和諧的一次,目的一致,都要一場冒險,違抗圣命,楚淮又道:
“我會替代原定的使者前往木元國,我前入木元國,你在后方等我消息!這是命令!”
“我明白!”獨孤朗知道讓楚淮一個太子去充當使者,本是多冒險的事情,而且他要去定是為了也要回師仲柯。
“那脈兒怎么辦?”陳覓邇問道。
楚淮說道:“獨孤府都要出戰(zhàn),脈兒暫時先放到我府里吧,我會找人悉心照料?!?p> “也好,”獨孤朗蹲下身,看著脈兒可愛的模樣,心里越發(fā)難受,師仲柯到底經歷了多少苦難,還給他生下了脈兒,“脈兒,我一定把娘給你帶回來!”
脈兒咯咯咯的笑出聲,小手摸著獨孤朗的臉,開心道:“去找娘。”
陳覓邇不知道她自己這么做到底對不對,她私自告訴了獨孤朗,還讓他們父子相認,不知道結果如何,陳覓邇只是不想師仲柯日后留下遺憾。
而她看來,不僅楚淮,這個獨孤朗也很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