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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下無俗妻

送行

將下無俗妻 霧里小溪 5429 2018-10-07 14:41:47

    又是一日,獨孤朗依然音信全無,伏橈仇硯派出了多少人,都是無功而返。

  師仲柯在書房里悶了一天,皇上也派太醫(yī)來過,后也被她打發(fā)了回去,想想昨日在御書房中,她突然裝病離開,皇上也察覺到她的不滿,好在皇上沒有怪罪她,而且關(guān)于黃荒之地剿匪一事,皇上召見了相關(guān)大臣,也沒有召見她。

  日落西山,她書房里的最后一點光線也消失了,她也忘記了,遲遲未盞燈,她就呆呆的坐在桌前,不知道想著什么。

  直到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離書房越來越近,她的書房門被用力推開,葉商星喘著粗氣跑進來,看見房內(nèi)沒有燈光亮,愣了一下,仔細一看師仲柯就坐在那里,她急道:

  “柯兒姐,護城河那里!有人放孔明燈!”

  師仲柯凝滯的眼神瞬間被融化了一般,抬眸驚了一瞬,什么也不說起身就跑了出去。

  葉商星在后面緊跟著師仲柯,邊喊著:“柯兒姐,路不好走,你小心一點,等等我!”

  葉商星也是后來才得知,乞巧節(jié)那日護城河上的孔明燈,和大花船就是獨孤朗給師仲柯準備的,她都替師仲柯覺得感動,之前她知道獨孤朗愛慕師仲柯,卻不知道還如此用心。

  今日護城河上突然有人放了一個孔明燈,葉商星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獨孤朗,如果真是失蹤一天的獨孤朗的話,那柯兒姐應(yīng)該是最想見他一面的人吧。

  師仲柯和葉商星快馬趕到護城河邊,平日夜里這里更沒有人會來此,偌大的河面上,一艘奢華的花船在上飄蕩,雖然沒有了乞巧節(jié)那日的花燈裝飾,但師仲柯認得出來,這就是那日獨孤朗準備的船。

  師仲柯確認無疑,她解開岸邊一艘木筏,葉商星幫她推了一把船尾,師仲柯道:

  “你在這里等我?!?p>  “嗯,好,有事你喊我?!比~商星點頭道。

  師仲柯將船劃到河中央,正是花船旁停下,她走了上去,船里一片寂靜,不像那日船上的熱鬧,船里也空空如也,她靜步走上二層,剛走上二層夾雜著河水氣味的冷風撲面而來,席卷著她全身。

  唯一沒變的,就是二層船尾上那個小桌還在,與那日不同的,還有那日坐在那里紅衣的人,今日皆是白衣,他在獨自小酌。

  師仲柯沉吟不語,緩緩走過去拿過了獨孤朗手里酒杯,一飲而盡,獨孤朗回頭見到是她,先是詫異,后是沉重的把目光又放回原處,語氣平淡道:

  “你怎么來了?!?p>  她還坐在那日與他相對的位置,把酒杯又倒?jié)M一飲而盡道:“送行!”

  獨孤朗唇角微微一笑,“多謝?!?p>  “你為何向皇上請旨?!”她屏息冷問道。

  獨孤朗道,“我本就是一個將軍,這是我該做的?!?p>  這種話師仲柯聽了,心里一股不明的火又在騰騰燃燒,師仲柯手里的酒杯越握越緊:“你再說一遍!”

  獨孤朗側(cè)眸看她,“再說一遍又如何?”

  師仲柯當即把酒杯扔下河里,拿起酒壺就潑向獨孤朗,獨孤朗雖是驚詫,但也淡然的擦了擦眼睛輕笑道:

  “你這是做什么?嫌我的酒不好喝嗎?”

  “獨孤朗,你清醒點,你知道不知道黃荒之地那些土匪有多難收,其中還有幾萬百姓為人質(zhì),朝廷中多少人都在等著看你的笑話!”師仲柯怒視道。

  獨孤朗卻坦然一笑,“那他們就笑吧,我又管不著他們笑不笑?!?p>  “你……”師仲柯卻對獨孤朗無話可說,“我不相信你是為了名利,到底是為什么?”

  “曾經(jīng)我不學無術(shù),堅持不上戰(zhàn)場,是因為我娘,如今我已解開心結(jié),此次出征,我就是為了名利,我要得到更多的權(quán)利,我要得到更多的地位,”

  獨孤朗堅韌的表情不似有假,他看著師仲柯的眼神也變得更加不同,多了些許表達不出的柔情,

  “就當為了你,此次我必須去!”

  師仲柯手上的力量一下散盡,剛才的怒火被一股冷風吹的一絲不剩,她對上獨孤朗的眼眸,滿是不可思議說道:

  “你說什么?”

  “我不想再有人害你時,你無人可求,如果我可以成為那個替你擋刀的人,別說上戰(zhàn)場,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飴?!?p>  獨孤朗的語氣輕快,可他眼里的星辰偏偏如流星不偏不倚落在她心上,痛著也在將她包圍著,獨孤朗側(cè)身離她近了一些,朗月般的笑容道:

  “以后,無論你做什么,天若助你,我也心安,天若棄你,我替你擋了天譴?!?p>  師仲柯霎時喉嚨處被什么哽咽住,還想要從眼里跑出來,師仲柯硬是忍住了抬眸道:

  “那如果是上天注定的話,誰也擋不住。”

  她此刻很想告訴獨孤朗,她要做的事有多危險,她的敵人是誰,她拼著僅存的一條命和命運抗爭,用十年傾注了她所有心血,可能最后也不會贏……

  獨孤朗,你贏不了。

  她殊不知,獨孤朗心里與她正是相反,他知道她為何歸來,改名換姓重回南鳳國又有何目的,本就不言而喻。

  獨孤朗一笑置之,“天可遮日月,但地亦可顛覆,我就算是死也是葬在黃土里的鬼,天能奈我何?”

  “這是我心甘情愿的,早晚有一天,我要有比七皇子還大的權(quán)勢,我要手握三分兵權(quán),做自己的天!”

  獨孤朗最后一句話,仿佛是暗夜的響雷,它悄悄打響了天幕,師仲柯驚詫的眼睛里都在發(fā)抖,半響她低吼道:

  “獨孤朗!你瘋了!你是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很清醒,這幾日我反復在想,獨孤家若是沒了,我算什么?他楚淮早就想吞了獨孤家,他若是得逞,那獨孤家就會是下一個……”

  是下一個洛君府,獨孤朗忍住沒有說出口,改口道,“下一個楚淮的傀儡,我不想!”

  師仲柯一時無話可說,眉頭一皺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半天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反駁他,最后她的語氣弱了下來:

  “那可以再等等,何必非得是此次?”

  “若是誰都可以的戰(zhàn)事,我達不成我的目的?!豹毠吕收f道。

  師仲柯的眼神再次暗了下去,的確,小戰(zhàn)役并不算大功勞,大戰(zhàn)役才算軍功,獨孤朗要是真想闖出去,這次也是一個機會。

  她起身,又走上前幾步,微風掠過她的全身,她的臉上波瀾不驚微道:

  “多久能回來?”

  “短則一年半載,長則不可知?!?p>  她閉目不語,像是冷靜了許久,后微微睜開眼,從袖中拿出一個錦囊扔到他身上輕道:

  “許人一物,千金不移,你拿好,我不再替你保管了?!?p>  獨孤朗看到這個錦囊時,眼神一亮,他滿心歡喜,同時很是激動的笑道:“我,我以為你真的扔了,原來還在?!?p>  他當初因為一時沖動,把這個裝了紅豆的錦囊扔在了她面前,她還說她扔了,再拿到這個錦囊時,獨孤朗真如握了塊寶玉般,心里萬分疼愛。

  獨孤朗將錦囊好好的放在懷里,也起身道:“我不在時,你如果有時間,就去我?guī)闳ミ^的茅草屋看一看,乞巧節(jié)那日,我在那周圍種了很多新筍,還有紅豆。”

  師仲柯自然還記得那個茅草屋,獨孤朗將她從永安寺救出,他自己身陷劇毒,而獨孤朗在那里種了新筍,讓師仲柯更為驚愕:

  “你……真的種了綠竹?”

  獨孤朗呵呵笑道,“我記得你說過,章昭書院的綠竹很美,我也答應(yīng)你會給你種下一些,你不讓我種在獨孤府,我就只能種在那里了,我每隔一段時間就去看看,給除除草什么的,但我也種了些紅豆,因為不是這個節(jié)氣種的,我還不知道它能不能長出來,所以,你不用經(jīng)常去看,只要看看它們不被別人挖掉就好了。”

  “哈哈,我希望我回來時,能見綠竹,還有紅豆,我就把它們交給你了。”獨孤朗道。

  師仲柯僵持了很久不答,她潮紅的雙眼轉(zhuǎn)向了河面,她不敢說話,她怕暴露了她更深的地方,她只重重的點點頭。

  獨孤朗也隨之一笑,長嘆道:“這番告別,我很久都不會再纏著你了,你若是有事就去找獨孤峒,他一定會幫你的,還有那補藥,真的不是什么壞東西,你一定要每三日喝一次,還有就是,少喝酒?!?p>  “獨孤朗…”她的聲音低的不能再低,更顯得很無力。

  獨孤朗應(yīng)聲:“嗯,我在呢。”

  獨孤朗還沒反應(yīng)過來,師仲柯回頭就朝他貼了上去,她冰冷的身體緊緊的抱著他,卻一瞬間融化了獨孤朗的心,獨孤朗的身體僵住了,甚至想象不到這不是在夢中,他一直都想做的事,師仲柯卻先做了。

  她的心跳聲還有淺淺的呼吸聲,他都能感受到,這是真的,他的手指先動了動,然后雙手緩緩的上移,小心的貼在她背后涼涼的衣衫上,他此刻內(nèi)心波動,他逐漸手上用了力氣,將她越抱越緊。

  他希望時間就停在此刻多好,就算是一個夢,也不要這么快醒來,再沒有哪個瞬間讓他如此刻骨銘心了。

  師仲柯伏在他堅實的肩膀上,她已控制不住自己,兩行眼淚無聲的簌簌垂落。

  她都覺得自己此時實在是荒唐,她為了獨孤朗敢當著皇上的面離場,她隱忍過了十年,本以為她的心已經(jīng)經(jīng)過千錘百煉,刀槍不入,絲毫不會被任何情緒左右,而獨孤朗,讓她一次又一次的打破自己。

  “獨孤朗……”她的聲音極小,獨孤朗卻聽得見。

  “我在呢,你說?!?p>  “無論勝敗,活著回來!”

  獨孤朗眉間展露笑意,柔聲道:“一定會的?!?p>  獨孤朗猶豫許久,又道:“那……如果,我打了勝仗,并活著回來,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情?!?p>  “什么事情?”師仲柯問道。

  “你答應(yīng)就好,等我回來再說!”獨孤朗仍然笑著,他更滿足于現(xiàn)在這一秒。

  師仲柯沒再說什么,從獨孤朗的懷里走出,頭也不回直接走下了船,只留下一句:

  “別為我做太多,我會更動搖?!?p>  獨孤朗半懂不懂,但看著師仲柯的身影,他心里終是欣喜的。

  從洛思闕這個名字出現(xiàn)開始,他就已經(jīng)懂得了,獨孤家不會護他一輩子,沒有權(quán)勢,根本幫不了她,他連自己都保護不好,除了只會連累她,他還能做什么。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人群里,唯有爭,奪,權(quán)利和地位,才能如莫珺寰那般!

  …………

  一聲悠長的號角,蔓延在五萬破崖軍中,獨孤朗此番帶的就是獨孤家的破崖軍,還有兩位獨孤家的副將,這是唯一讓獨孤宇河和獨孤峒放心的地方,獨孤峒和兩位副將叮囑了很多,盡力要讓獨孤朗平安歸來!

  獨孤朗銀白色的盔甲十分威嚴,他踏馬而上之時,整個人都變得十分凌厲,仿佛在這一剎那,他褪下了二十年的幼稚與紈绔,此刻在馬背上的人,和從前的獨孤朗簡直千差萬別。

  幾月前他的眼里還只有玩樂,今日眼里已放遠江山河土。

  皇上以及一些大臣親自在城門口為他送行,臨行前皇上特與他喝了敬酒,以示之意。

  因為南鳳國已經(jīng)十年來,沒有經(jīng)歷過如此大的戰(zhàn)役了,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在自家擒賊,所以這次獨孤朗帶兵出征,所有人都給予眾望。

  在他最后上馬準備啟程時,他最后向人群里看了一眼,她始終都沒有出現(xiàn)。

  他心里還是微有些小失落,隨著大軍前進的命令,他獨孤家破崖軍的大旗舉起,他只能向前走,心無雜念。

  大軍出了都城三里后,已是高林大山,他們有的大路寬廣,行進也會更快,此時,在寂靜的郊外,突然一聲琴弦之音,隨風吹進每個人的耳內(nèi)。

  這一聲后,眾人都以為是聽錯了,但第二聲琴音再次傳來,又是接連不斷地婉轉(zhuǎn)琴音飄來,所有人都為之驚訝,此時的郊外怎么會傳來琴音。

  隨著他們越向前,繞過了叢林,才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山坡上,有一個掛滿白色簾帳的小亭,小亭中隱約有幾個人影,那琴音也是從亭中穿出。

  琴音先是婉轉(zhuǎn)悠揚,如伶仃細雨綿綿,琴音十分有力,即使此時有風,他們都能聽清每個琴音,她的指尖浮在琴弦上,仿佛每個琴音都是從她指上飛出。

  獨孤朗此刻心中雀躍,他知道是她,亭中撫琴的人定是她,她是在這里給他送行!

  琴音緩慢而又突然高昂,如狂風怒號,讓人聽了心脈激蕩,在與江河交斥,又與高山仰止,琴音大氣磅礴,一絲不亞于戰(zhàn)鼓,在琴音中如有百萬雄師,沙場上熱血爭霸,群雄角逐!

  獨孤朗身后一位副將上前道:“將軍,這是《天遙戰(zhàn)曲》啊,幾年前末將有幸在蘇州聽過一位老先生彈過,據(jù)說此曲可鼓舞士氣,氣勢如虹,專為開戰(zhàn)時所用,今日,沒想到還有人能彈出此曲來,不知是何人,如此有心,來此為將軍送行?!?p>  獨孤朗抬眸,眼如彎月笑道:“好好聽吧,無論如何,得好好謝她?!?p>  “是?!备睂⑼撕笠徊?。

  所有人都在這氣勢恢宏的天遙戰(zhàn)曲中行過,直到他們的軍隊走遠,亭中才停下了琴音,她的雙手放在琴弦上,輕呼了口氣。

  “主子,您天還沒亮就來此等候,已經(jīng)幾個時辰了,現(xiàn)在可回了?!狈鼧镌诤蟮?。

  師仲柯側(cè)眸,語氣凌厲非常:“回去?有位客人在這等候很久了,還沒有好好招待,怎么能回去呢?”

  伏橈和仇硯的眼神不約而同的投向后方,有一個身穿暗綠色長袍的老夫被綁在亭中的柱子上,亭后還有二十好幾個被殺的黑衣蒙面刺客。

  師仲柯起身,走向被綁住的老夫,老夫的眼神銳利,嘴巴被堵著,只能干巴巴的看著師仲柯。

  師仲柯卻絲毫沒有同情之意,取走他腰上的令牌,話語冷淡道:

  “鈞翊將軍帶兵出征,竟然還有人敢在這個時候下絆子,這如果讓皇上知道了,你家主子是天大的本事也未免太猖狂了些。”

  師仲柯看著令牌皺皺眉頭,“魏家,南鳳國三大世家之一,權(quán)傾朝野,今日是你們出門不利,遇到鈞翊將軍之前遇到了我,回去告訴你們的魏家主,就說女師大人要和他說句話?!?p>  師仲柯將令牌塞回老夫的身上,全身都散發(fā)著冷若冰霜,猶如死境:

  “若是想找死,別那么著急送上門來,等我不忙閑下功夫來,就送你們下地獄!”

  老夫被堵著嘴巴,是要說什么,師仲柯見了視若無睹,朝仇硯處伸了伸手,仇硯交到她手上一把匕首,仇硯道:

  “主子,不如屬下來吧?!?p>  “我動手,是他的榮幸,”師仲柯的雙眼如一雙利勾,冷峻的目光十分震懾,

  “你回去告訴魏家主,讓他萬事小心,尤其是在我面前,不然,讓他魏家斷子絕孫的事,不僅僅是兩年前,今日我仍然干的出來?!?p>  老夫霎時眼睛瞪大,似乎師仲柯的話讓他萬分震驚,只是來不了口,師仲柯神色自若,匕首在老夫的臉上劃來劃去,最后在左耳上停下,

  “如果你的話帶不到……”

  說完,師仲柯手上過力,匕首鋒利而落,隨著血跡噴灑,老夫撕心裂肺的嘶吼著,眼睛瞪得渾圓,只見他的左耳被師仲柯一刀割下。

  仇硯收回匕首,擦了擦上面的血跡,師仲柯眼神示意,伏橈解開了老夫,老夫整個人捂著左耳處,疼的滿地打滾,師仲柯不屑的瞥了一眼,

  “兩年前魏家主的小公子,突然中風暈厥,從此臥床不起,癱瘓在床,我本以為魏家主從此會做個廉直之士,如今卻還變本加厲,別忘了讓你轉(zhuǎn)告的話,魏家雖然根深蒂固,但也不要忘記樹大招風,也不用你們魏家主親自來找我,改日本女師,一定親自登門拜訪!”

  說完,師仲柯與伏橈仇硯一同下山,師仲柯的眼神一直很冰冷,她還沒有打算那么快動魏家,現(xiàn)在魏家主卻等不及了。

  那也改變了她的想法,接下來她得繼續(xù)行動,就是三大世家之一的魏家,這也要動用她一直以來留著的關(guān)鍵棋子了——林叢雁!

  也是魏家血脈的大公子,魏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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