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仲柯自刑部大牢回來后,一夜未眠,燈也亮了一夜,今夜也出奇的安靜,白日里的風突然就被黑夜吞噬,燭火互相爭著高低不同的跳動著,噼里啪啦的不停作響。
她看著桌上的宣紙已經(jīng)三個時辰了,研好的墨又再次凝固,筆反復拿起,又反復放下,許久宣紙上仍然是空白一片,她最后沉頭深吸了一口氣,心里是無盡的徘徊與猶豫。
甚至這時,師仲柯有點不太認識自己了,這十年間她破道無數(shù),參法透徹,孫子兵法倒背如流,應用自如,無論面對什么人,她都不會有片刻遲疑,長云峽的師父都驚訝于她的果斷。
可……現(xiàn)在,他竟然遲疑了。
是因為獨孤朗。
獨孤朗如今大罪纏身,絕對不可能全身而退,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并且結果無論如何都會連累獨孤家,她要救的不僅是獨孤朗一人。
為今之計,能讓獨孤朗脫罪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獨孤朗上戰(zhàn)場!
并且還要有一場戰(zhàn)爭,非他不可!
可貿(mào)然把頹廢幾年之久的獨孤朗推上戰(zhàn)場,他又能否勝任,順利完成,戰(zhàn)場不是練兵場,那是真刀真槍真流血的地方,獨孤朗他真的可以嗎。
獨孤朗若是贏了便好,可師仲柯不想辜負他,他這次的牢獄之災,本就是因她而起,理應是她收尾。
…………
天色發(fā)白,太陽還沒露出頭,獨孤峒在院子里整頓府兵時,抬頭就見一只信鴿在東廂房飛起,飛過他頭頂時,他大概看到了信鴿腳上的竹筒。
他目光向東廂房看去,他只能用足夠的耐心去等,不論她做了什么,只要她真的是十年前鹿西坡的她,他就足夠去相信她,她是真的想救獨孤朗。
獨孤峒收回目光,開始繼續(xù)整頓府兵。師仲柯在屋里看著銅壺滴漏中的水滴一點一點的落下,她的心也不緊揪起,她要清楚的掌握整個布局,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不能出錯,獨孤朗能否平安無事,就靠這一次了!…………午時三刻!
地漏的水滴最后落下時,師仲柯突然站起跑出門外,外面的烈日正當頭上,師仲柯心里清楚的知道,現(xiàn)在宮里,加急軍報應該送到了……
而師仲柯再等的是皇上的圣旨,如果她猜的沒錯,皇上會同時下兩道圣旨,一道給獨孤家,一道傳到刑部大牢之內(nèi),只要那獨孤家的圣旨出現(xiàn),她的第一步就結束了。
獨孤峒在收拾兵器時,突然就聽見一聲侍衛(wèi)的通報,“啟稟將軍,宮里來人了!”
獨孤峒一愣,如今獨孤朗的局勢與處境,皇上怎么會對獨孤朗有旨意,難道是…獨孤峒不敢想,難道是獨孤朗的定罪了嗎?
獨孤峒跑去接圣旨時,獨孤宇河已經(jīng)跪在那里等著接圣旨,獨孤峒趕緊跪在獨孤宇河身后等著接旨,其實這道圣旨寫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人,都很想知道,同時,都很怕。
傳旨的公公打開圣旨,尖銳的嗓音高聲宣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獨孤將門出一禍子,殺害皇室世子,但……”
宣紙的公公突然停了下來,目光看向垂頭的獨孤宇河,莫名的笑了一下,繼續(xù)道:
“但,朕已查實,獨孤朗乃他人陷害,獨孤將門忠良可鑒,朕表欣慰,現(xiàn)將兩大軍隊兵符歸還獨孤,獨孤朗——無罪釋放!欽此!”
幾乎是同時,獨孤府接旨的所以人都異口同聲興奮的驚訝聲,獨孤峒頓時覺得松了一口氣,驚愕的看著愣神的父親,小聲的提醒道:
“爹,接旨呀!”
宣旨的公公將圣旨合起道:“定國大將軍,快接旨吧,皇上還有口諭呢!”
“謝皇上圣恩,老臣接旨!”獨孤宇河叩謝一拜,起身趕緊接旨,又再次跪下等著口諭。
“圣上口諭,定國大將軍,峒將軍即刻進宮覲見!”
“是!”獨孤宇河與獨孤峒一同叩謝。
獨孤峒撫起獨孤宇河,宣旨的公公緩緩走過來,笑道:“獨孤將軍,圣旨雖盡了人意,但此次進宮,可要多加謹慎了?!?p> 聽得出來,公公在好心的提醒著,顯然他是知道些什么的,但經(jīng)他的提醒,獨孤宇河與獨孤峒剛落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多謝公公提醒?!豹毠箩急馈?p> “峒將軍客氣,不要延誤了時間,二位將軍更衣吧,我們就在外邊等二位將軍?!惫肆藥撞睫D身出了府門。
獨孤峒和獨孤宇河相互對視了一眼,都知道此次進宮,可能會有更大的事,不然,獨孤朗的案子根本沒有任何調(diào)查就無罪釋放,事情不會這么簡單的。
獨孤宇河沒說什么,轉身就進了屋內(nèi),只有獨孤峒轉身之際看到了不遠處樹后的師仲柯,剛才她一直都在,而她也什么都沒說,轉身離開。
獨孤峒現(xiàn)在也記得師仲柯的話,只是不知道今天的圣旨和宮里即將發(fā)生的事,和她有沒有關系。
師仲柯回去的路上越來越慢,直到停下來,看似結束了的圣旨,其實只是一個開始而已,也是獨孤家的開始,最重要的是……
是獨孤朗新人生的開始……
她不知道這么做對不對,可除了這么做,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獨孤朗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