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理科班沒有你啊?!睆垞P調(diào)皮的笑了笑。
這種撩妹的話,擱以前的張揚,打死他也說不出來,心智成穩(wěn)的他,現(xiàn)在卻是張口就來。
白芷羞得扭頭就跑:“不理你了?!?p> 張揚身上,只剩下五塊錢,還要留三塊錢坐車回家,中午只有兩塊錢花。
食堂玻璃窗內(nèi),一字排開十幾個大鋁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母魃穗?,熱氣騰騰,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
肥頭胖腦的大師傅,油光滿面,肩膀上搭著臟舊的毛巾,時不時拿起來擦一把臉上的汗水,手里掂著锃亮的大勺子,往菜里一鏟,勺子里全是肉,但在空中一抖,肉片嘩啦啦往下掉。
張揚買了一份飯,打了份一元錢的白菜。
他端著飯盆,看了一眼食堂里堆尖如山的肉菜,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兩元、三元一份的肉錢,他今天是吃不起了。
自己的少年時代,過得如此清苦?
他轉(zhuǎn)過身,來到座位處,看到白芷身邊還有空座,便坐了下來。
白芷飯盆里,有兩份肉飯一份蔬菜,還有一碗湯。
前生的張揚,生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生活簡單卻窮快活,從沒留意過,同學(xué)的飯碗里有什么菜。
重生回來后,他的觀察力和感受力,自然不一般,一眼掃過去,就知道誰家境好,誰家條件一般。
他吃了兩口,大鍋飯硬梆梆的,白菜淡淡的,什么口味也沒有。
張揚吃慣了妻子做的可口飯菜,此刻極端的不適應(yīng),不由得內(nèi)心一酸。
此刻的蘇苓,應(yīng)該也在家鄉(xiāng)的高中上學(xué)吧?
她比自己低兩屆,那她還在上高一?
以后還能考上同一所大學(xué)嗎?
想到蘇苓,張揚心里,產(chǎn)生一個強烈的愿望,那就是提前去認(rèn)識她,在她更美的年紀(jì)里,成為她最好的情郎。
他收回思緒,忽然一怔。
碗里多出許多肉菜。
他望向一邊的白芷。
她看也不看他,只是低頭吃飯。
“謝謝?!睆垞P一樂,誰說最難消受美人恩?得消受時且消受。
“我最近長胖了,不敢吃肉了,你幫我消滅吧!”白芷抿嘴一笑,“我吃過的,你吃嗎?”
“吃過的怎么了?我還想吃你的口水呢?!睆垞P嬉笑道。
白芷俏臉一寒,嬌聲道:“你胡說什么呢?不理你了?!?p> 張揚望著她俏麗的側(cè)臉,和蘇苓是那般像!
蘇苓的影子,無處不在啊!
“白芷,放學(xué)后,我送你回家!”一個很輕浮很囂張的聲音,從背后傳了過來。
白芷知道是誰,沒有回頭,也沒有反應(yīng)。
張揚忍不住看了一眼,只見一個高壯的男生,右脅下夾著一個籃球,左手瀟灑的拂了一下前額的劉海。
“小子,看什么看?誰給你這么大膽子,坐到我家白芷身邊的?難道你不知道,這是我的專座嗎?”籃球男生指著張揚,跋扈的叫道。
張揚不由得哈哈大笑:“哪里來的野孩子,吃錯藥了吧?趕緊回家去,你媽喊你吃飯呢!”
“哈哈!”聽到的人,爆發(fā)出哄堂大笑。
白芷也忍俊不住,輕輕抿了抿嘴,但很快就恢復(fù)了冷若冰霜的樣子。
籃球男生揚起手掌,兇狠的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我羅永玉的女朋友,你也敢沾惹?小子,我今天要是讓你直著出去,我就不姓羅!”
張揚是過來人,一眼就看穿對方想要做什么,但他沒有先發(fā)制人,他在等對方出手。
羅永玉雙手握住籃球,猛的往張揚頭上砸過來。
張揚看到他眼里暴射出兇戾的光芒,不由得冷笑一聲,將頭一偏,身子同時站了起來,伸出雙手,穩(wěn)穩(wěn)接住籃球。
羅永玉微微一訝,更是憤怒。
張揚沉聲道:“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街頭混混,才用拳頭解決問題。這里是學(xué)校,你也不想因為打架被開除吧?是男人,就用男人的方式來解決?!?p> 羅永玉叫囂道:“行啊,你說怎么比?”
張揚伸出右手:“猜拳,三局兩勝,童叟無欺,不許耍賴!你贏了,我離座,你輸了,以后別再騷擾白芷?!?p> 羅永玉冷笑道:“猜拳?你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呢?”
張揚冷靜的道:“三歲小孩才不懂什么是猜拳。你要是不敢比,那就算了。你想打架,我奉陪?!?p> “喂,誰害怕了?”羅永玉是少年人,心高氣傲,哪里禁得起這般激將,當(dāng)即嗷嗷叫道,“來??!”
張揚微微一笑,心想就你這毛頭小子,還敢跟我斗法?分分鐘收拾了你。
第一局,羅永玉出拳,張揚出布,張揚贏了。
第二局,羅永玉出布,張揚出剪刀,張揚勝了。
“好了,愿賭服輸!”張揚坐下吃飯,懶洋洋的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該干嘛干嘛去,別耽誤我吃飯。”
羅永玉一臉懵逼的怔在當(dāng)?shù)?,指著張揚,點了點頭,一言不發(fā),扭頭便走。
“你怎么贏的他?”白芷問道,“我看你出手很快啊,這么厲害?”
“這叫料敵先機,一般人都是先出拳頭,我就出布。他第一盤輸了,肯定會出布,我就出剪刀,等他出布好了。”張揚夾起一片大肥肉,塞進(jìn)嘴里,美滋滋的嚼出聲音來。
“大肥肉片子,有這么好吃嗎?討厭,吃這么大聲?!卑总迫滩蛔∠胄?。
“你這就不懂了,肥肉細(xì)膩,噴香的,還扛餓。”張揚一邊吃一邊說道,“我爺爺那輩人,就只吃肥肉,一餐能吃三大碗,切小塊了還罵人呢?!?p> 白芷嫣然一笑:“你說話真好玩?!?p> 張揚印象中,她還是第一次對自己笑。
不知為什么,看到她的側(cè)臉,張揚總往前生的妻子身上想。
下午放學(xué)之后,張揚收拾好衣物,背著書包,提著個紡織袋,走出學(xué)校。
從學(xué)校到汽車站,有兩公里路程,坐公交車要五毛錢,張揚為了省這五毛錢,只好步行前往。
重生帶過來的博物館,張揚并沒怎么在意,他以為是幻象,畢竟自己是從博物館里重生過來的。過一段時間,興許就消失了。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賺錢。
家里什么境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父親張繼祖,虛有其名,沒有繼承任何祖業(yè)或手藝,倒學(xué)會了一些精致的壞習(xí)慣,抽煙、打牌、喝酒,耍酒瘋,打老婆,一個好男人不該有的,他樣樣俱全。
母親王素蘭任勞任怨,有著堅毅的忍耐力,一個人操持家里家外,要不是她賢惠識大體,這個家早就散了。
哥哥張軍,是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村青年,初中畢業(yè),為了供弟弟妹妹上學(xué),他主動休學(xué),和父母親一起,用孱弱的雙肩,扛起了養(yǎng)家的重?fù)?dān)。他沒有外出打工,只在家鄉(xiāng)做副工,找零活干,誰家砌新屋了,修田垅了,哪里建水渠了,他都跑去干活,回到家里,得空還要管家里的牛和豬。
一直到張揚大學(xué)畢業(yè),去了大城市工作,哥哥張軍都一直生活在農(nóng)村,成了一個憨厚老實又心靈手巧的泥瓦匠。
妹妹張琳,在雙溪鎮(zhèn)中學(xué)讀初三,如果不出奇跡,她再讀半年書,就會輟學(xué),去廣州打工,十八歲跟了個潮州男人,連生了三個女兒,在重男輕女的廣東婆家,受盡了白眼和欺凌,年紀(jì)輕輕就成了黃臉婆,幾年后再見面,張揚差點沒認(rèn)出她來。
農(nóng)村家庭,尤其是張揚這樣的家庭,能送一個男孩上大學(xué)就不錯了,至于女孩,大都初中或高中畢業(yè),就出來打工賺錢了。
張揚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帝都找了份穩(wěn)定的工作,忙著找對象,忙著貸款買房,忙著生育兒子,忙著買小車,忙著換好車,直到重生前,他還欠著銀行的車貸和房貸沒還清,甚至買房的首付,哥哥和妹妹還支援了他好幾萬現(xiàn)金。
一生都在受家人的恩惠,從來沒有時間報答。
重活一回,就是讓自己感恩圖報來了吧?
破舊的中巴車,吱吱呀呀,行駛在福田縣前往雙溪鎮(zhèn)的路上。
張揚抱著行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著外面蕭瑟的冬景,出神的想東想西。
雪還沒有下,地面的水卻結(jié)冰了,天氣干冷干冷的,北風(fēng)呼嘯,刀子一般刮得臉痛。
嘎的一聲,中巴車停了下來,到站了。
張揚背著書包,提著行李下車。
雙溪鎮(zhèn)還是老樣子,二十年就沒怎么變過。
上午下過一場寒雨,鎮(zhèn)上的街道泥濘不堪。
“二哥!”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
張揚抬眼一望,看到一張秀氣的笑臉,朝自己飛奔過來。
“二哥!你冷不冷?”張琳高興的笑著,“我腳都冰涼的了?!?p> 妹妹先放學(xué),但都會在車站等張揚下車,再一起回家。
“二哥,你怎么了?”張琳見張揚瞅著自己不說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你臉色好差啊,是不是在學(xué)校沒吃飽飯?”
張揚抓住她的手,果然冰涼入骨。
“走,哥買油麻餅給你吃?!睆垞P拉著妹妹的手,來到冒著熱氣的小攤前,“老板,來兩張油麻餅,要熱的。”
“好咧!”老板熟練的拿紙袋包了兩張油麻餅,遞給張揚。
張揚接過來,反手放在妹妹手里:“你趁熱吃?!?p> 老板笑瞇瞇的看著張揚:“兩張餅,五毛錢,承惠?!?p> 張揚掏了掏口袋,這才想起來,自己沒錢了,僅剩的三塊錢付車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