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好朝陽
今天,是要去朝陽做交換生的第一天,薛安頃站在鏡子前,對著里面的人,硬生生的擠出一絲微笑。
朝陽。我曾經(jīng)多少次幻想能站在它的校門下。不需要重點班,不需要優(yōu)秀導(dǎo)師。而我也不再是頂著優(yōu)秀生的光圈,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朝陽的高中生。如果能給我一次這樣的機(jī)會,該多好。
“薛安頃!你再不下來要遲到了?!睒窍聜鱽硐奶煺鏆鈧麛牡穆曇?。薛安頃才慢吞吞的下樓去。
如她所料,跟夏天真站在一起的還有那個人?!澳阍缟线€沒吃把?!绷只蒙盒χ岩淮绮瓦f給她。
薛安頃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沒有抬頭,伸手拉了拉衣袖,對夏天真說:“走吧?!闭f完自己倒是一個人走在了前面,留下兩人莫名其妙。
站在朝陽的大門口,薛安頃忍住滿腔的痛苦。想到自己當(dāng)初為了江煜城,放棄了那張錄取通知書。然而現(xiàn)在,好像一切都變成多余了。
“……安頃……怎么都不理我啊今天……”林幻珊一如既往的拉過她的手,仿佛還是親密無間的閨蜜三人組。
薛安頃轉(zhuǎn)過頭,看著她,蒼白的笑著說:“我傻透了,對嗎?!?p> “發(fā)生什么事了阿,為什么要這么說你自己?”被她這么一問,林幻珊一頭霧水,然而薛安頃已分辨不出她眼里的關(guān)心是真是假。
“對阿,安頃,到底怎么了嘛。你一天都怪怪的,是不喜歡朝陽嗎?”夏天真也把腦袋湊過來。
看著兩人滿是擔(dān)心的臉,薛安頃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沒事,我只是不想講話?!?p> 于是他們十人陸陸續(xù)續(xù)的來到高一(3)班門口,帶頭的輕輕推開門,教室里安靜一片,都是齊刷刷翻書的聲音。不像以前班級的那樣吵鬧。這里的人都一如既往的埋頭抄著筆記,根本沒有人抬頭關(guān)注門口的他們,重點高中果然學(xué)習(xí)氛圍都不一樣。
大家面面相窺了下后,尋找著各自的位子,座位顯然是重新安排好的,他們每人手里都有新的桌位表。
跟薛安頃交換的人坐在第三組倒數(shù)第二桌,她的同桌顯然還沒有來上課,但位置上已經(jīng)放滿了愛慕者的禮物,薛安頃驚訝的在旁邊坐下,抬手把東西往一側(cè)挪了挪。
而夏天真的位置在第四組,同桌是個梳羊尾辮的女生。林幻珊的處境跟自己差不多,因為她的隔壁也是這樣滿目琳瑯,但她在第一組最后一排。
隨著上課鈴的響起,薛安頃深深呼了一口氣,從書包中拿出教科書,攤在桌上,心想:這就是我在朝陽的第一天了。加油吧。
“報告。”突然,沉穩(wěn)的男聲在班級門口不輕不重的響起。
薛安頃抬起頭,看著站在門口的三個男生,校服襯衫寬松的搭在男生們瘦弱的肩膀上,印著朝陽?;盏目姘疾煌淖藙荼吃谒麄兩砩?。
第一個男生就是剛剛開口的人,此時正仰著脖子,閉眼捏自己的肩膀,似乎昨天的睡眠使得他自己很不滿意。
第二個男生輕輕斜靠在門柱上,低著頭摘下左耳上的白色耳機(jī),時不時轉(zhuǎn)頭跟后面的男生說著什么。
第三個男生隨意的站在門口外,把雙手放進(jìn)了校褲的口袋,面無表情的跟前面的人搭話。
而上課的老師看了他們一眼,并沒有多說什么,揮手就示意他們進(jìn)來上課。班級里的人似乎也見怪不怪的繼續(xù)聽課,然而隨著他們的逐漸靠近的步伐,薛安頃開始感到不安了。
第二個男生走到夏天真的身后坐了下來,把書包放進(jìn)抽屜里,接著帶上另一個耳朵的耳機(jī),開始趴在桌子上睡覺。等等……?!這個人好眼熟啊,總覺得在哪里見過……是在哪里呢……薛安頃陷入了沉思……
第三個男生在自己身邊停了下來,然后把桌上那堆東西往自己這邊推了推。薛安頃莫名其妙的抬頭,發(fā)現(xiàn)男生皺著眉頭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說:“把你的東西拿走?!?p> “這不是我的東西……”薛安頃又把東西小力的推回去。
男生便是停下手里的動作,回過頭來看著她,想了想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同桌是個以前沒見過的人,不過……那又怎么樣…于是男生輕咳了兩聲說:“那送給你就是你的東西了。”
“?”薛安頃愣在那里,沒明白他的意思。
“好了,還傻站著干嘛,把你東西東西拿走?!闭f完,男生一股腦的把桌上的東西通通推給她,然后坐了下來,打開書包,開始玩著自己的手機(jī)。
林幻珊那邊的情況似乎不大好。第一個男生走到她身邊的時候,驚恐的指著她:“幻珊?”
隨著男生的聲音,薛安頃發(fā)現(xiàn)自己同桌跟剛剛那個第二個男生都紛紛轉(zhuǎn)過頭去,臉上同樣是驚訝不已的表情,隨后自己的同桌最快把頭轉(zhuǎn)了回來,一副我什么都沒看見的表情,繼續(xù)著剛剛的格斗。
林幻珊點點頭,給男生作了個“噓”的指示,并意識他安靜的坐下就好。男生無奈的擺擺手,在她身邊,迫不及待的問:“你在這里干什么?!?p> 林幻珊瞥了男生一眼,又示意他小聲一點,才慢條斯理的說:“要不是什么狗屁交換生,我才不愿意回來?!甭犚娝@么說男生爽朗的笑了笑,對她說:“老天注定沒那么輕易放過你的啦。你以后的日子肯定很難過了。”林幻珊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我知道?!蹦猩牧伺乃募绨颍Φ酶娱_心了:“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呢?”
林幻珊氣得打掉了他的手,懊惱的朝薛安頃這邊瞪了一眼??磥磉@三個人,都跟幻珊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至少在她還沒轉(zhuǎn)來景輝的那段時間里,薛安頃敢保證,他們四人的關(guān)系肯定不一般。
到底他們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事呢,為什么自己跟天真都一無所知。薛安頃跟夏天真茫然的對視了一眼,表示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然而此時薛安頃的同桌關(guān)掉了手機(jī),把臉轉(zhuǎn)向了第四組的方向,趴在桌上好像是在睡覺。
看著男生的背影,陽光溝壑著那鬼斧神工的輪廓,到底上帝是報著什么心態(tài)在創(chuàng)造這個少年的呢。微微皺起的眉頭,表示著他在夢里也睡得不安穩(wěn)。偶爾顫動一下的睫毛,像是在引誘別人開啟那道心靈的窗戶。薛安頃怔怔的看著他,怎么自己會覺得他跟自己是同一種人呢。
再次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安頃看見男生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來張開眼睛,目光就這么直勾勾看著她。薛安頃下意識撇開臉,不敢再往左邊看。但是自臉頰傳來的熾熱感,讓她有些無地自容。
停了很久,薛安頃都處在那種心跳加快的狀態(tài)中。但是隔壁卻一點動靜都沒有,終是按耐不住的朝旁邊看了一眼,才發(fā)覺男生早已閉上了眼睛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薛安頃忍不住笑了起來,自己這算什么。昨天才接受這樣的打擊,今天就要對別人動感情了是嗎。這未免也太可笑了把。什么時候起,自己也變得跟何美惠一樣水性楊花了,難道真應(yīng)了那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嗎,那我一定不要步她后塵,況且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江煜城。
去朝陽的第二天,正在公車上被左右擁擠的人夾成肉餅,不料手機(jī)鈴聲從口袋里慢條斯理的傳來。薛安頃懊惱的咒罵了一聲艱難的用兩根指頭小心翼翼的捏出手機(jī),按下通話鍵答道:“喂?”
電話那頭傳來沉重的呼吸聲,好像是還沒預(yù)料到這頭的她已經(jīng)接起,繼而是一聲有點遲鈍的清澈男聲:“嗯?”
薛安頃一愣,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來電顯示,未知號碼。不禁皺起眉頭口氣不好的說:“您找誰?”
“你是我同桌把,等等上來買個紅茶給我。”接著依然是那清澈無比的男音,話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
“??你有病吧,我不認(rèn)識你好不好?你誰阿?”薛安頃無可奈何的對著話筒吼道,這年頭是怎么了,詐騙集團(tuán)換新手段了嗎。不要錢要換成紅茶了?還同桌,我同桌明明就是夏天真!她是個女人?。?!
“別廢話。我認(rèn)識你就好了。反正等等買上來,就這樣掛了?!睂Ψ絹G下簡短的一句話便掛了線,薛安頃抓著手機(jī)盯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憤怒了吼了一句:“神經(jīng)病阿這是?!?p> 夏天真在一旁湊過腦袋關(guān)切的問道:“怎么了?”
薛安頃搖搖頭,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沒什么,就打來說是我同桌要我給他買水什么的,笑死人了,我同桌不就是你嗎。何況還是一男的打。”
林幻姍沉默了一會開了口提醒道:“我們在朝陽。你的同桌已經(jīng)不是天真了……”
“那是誰……?”薛安頃瞪大了眼珠子一時半會還沒反應(yīng)過來,夏天真一拍腦門子對著她說道:“哎呀,安頃你同桌就是那個昨天遲到那個!!好像很兇阿。。!”
薛安頃細(xì)細(xì)一想才驚覺該死,確實有這么一個人,可是又不解的說道:“可是我不認(rèn)識他阿,他怎么有我電話的,憑什么我要給他買水??”
林幻姍拉著扶手目光就那么定定的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輕描淡寫道:“總之,還是不要得罪的好吧。朝陽畢竟不是我們的地方?!?p> 所以可想而知的結(jié)果就是薛安頃拿著一瓶統(tǒng)一紅茶重重的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絲毫不介意把睡夢中的人吵醒,有些好笑的看著他一臉?biāo)怆鼥V:“你的水?!?p> 林幻絕借著縷縷陽光把頭從手臂上抬起來,略長的劉海遮住他眼睛,只聽:“你打擾了我睡覺。”
薛安頃見他這么說頓時也不知道接上話,干脆放下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再管他。林幻絕瞥了她一眼后,輕輕擰開冒著冷氣的汽水喝了一口,忽然笑道:“你跟林幻姍什么關(guān)系?!?p> 沒想到他會這么問,薛安頃轉(zhuǎn)過頭來目光困惑的掃過男生,不帶一絲情緒的說:“若有似無的關(guān)系?!?p> 這種回答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不禁微瞇起眼眸,細(xì)細(xì)打量了女生的臉龐,嘴角邊的笑意越發(fā)深邃起來:“她的朋友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呢?!?p>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薛安頃趕緊轉(zhuǎn)開了視線,:“你認(rèn)識她?”
“對?!蹦猩喍痰幕卮鹜?,輕輕擰開紅茶的蓋子抿了一口?!皩α?,我不是很喜歡喝這么冰的?!?p> 薛安頃看著他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你愛喝不喝,還有我跟你也不是很熟,以后不要隨便給我打電話好嗎?!?p> “我叫林幻絕?!敝宦犓麗炛曊f了這么一句,然后又道:“最近打球腳受傷了,身為同桌你不是應(yīng)該互幫互助一下?”
“……”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道理,薛安頃剛想反駁卻是在要叫他名字的時候停了下來,他說他叫,林,幻,覺?我的天這是什么鬼名字,怎么有人取名叫幻覺的,還沒等她嘲笑完,下一秒?yún)s是傻了眼,林幻覺,林幻珊…這兩個人該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吧。“你跟幻珊?”
林幻絕淡淡的嗯了一句,“她是我妹妹,同父異母。不是很熟?!?p> 果然他們兩個是有關(guān)系的,沒想到竟是兄妹,末了的那句不熟也顯然解釋了他們見面至今一句話也不曾說過,如果不是他們的名字都有一個幻字,真的很難把他們聯(lián)想在一起。薛安頃也不是很想在意這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反正對她來說,避而遠(yuǎn)之才是應(yīng)該做的。
“絕,晚上我們一起去老宅那里給夏芮慶生吧?”尋聲望去是跟幻珊坐在一起的那個男生。
“隨便?!迸赃呏穗S口應(yīng)了下來,“向南呢,他去不去?”
“不是很想去,但是你要去我就去?!北稽c到名字的人是坐在天真身后的那個耳機(jī)少年,薛安頃正巧抬眼看向他,沒想到四目相對,陸向南先是看著她笑了起來:“你好啊冒失小姐?!?p> “是你!?”薛安頃這下想了起來,是他,那個看盡自己丑態(tài),還被剪去?;盏纳倌?,怎么會這么巧。
“你的表情真是…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你看見我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陸向南看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實在是好笑的很。
“你們,很熟嗎?”林幻覺那一成不變的聲音在兩人身后響起,淡淡的,不帶一絲感情。
“不熟…”薛安頃剛說完,陸向南又是笑了起來“不熟嗎?今天可是我們第三次見面?!?p> 什么第三次,薛安頃根本想不起來除了上次出糗以及今天,自己什么時候還見過他,畢竟一點也不想跟其他的人扯上什么關(guān)系。
叫她低頭思索,陸向南等了一會叫她還是沒回答就知道她八成是忘了。“我替你借過書,笨蛋?!?p> “?。渴悄??”那個當(dāng)初替自己借了書卻沒來得及說謝謝的人竟然就在眼前,在瞧仔細(xì)一些,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掛在胸前的白色耳機(jī),不是他是誰。
“是不是覺得蠻有緣分的…?”陸向南似乎很滿意女生的表情變化。
“所以,我們可以走了嗎?!绷只媒^像是等了很久,終于不耐煩打斷了這兩個人的敘舊,對他來說實在是不感興趣他們到底見過幾次。
“哈哈,走吧?!标懴蚰下勓孕χ鴮λ攘税莅莸氖謩菥透值軒鸵黄鹱吡恕?p> 此時早就按耐不住的夏天真跟林幻珊一下子圍了過來,“你竟然認(rèn)識向南。”
“你不也沒說你哥哥是林幻絕嗎?”薛安頃不以為然的反問了她一句,夏天真驚訝的看了看兩人。
“……”林幻珊一時語塞,而薛安頃則是毫不在乎的表情,留下夏天真一個人不明白自己的兩個好姐妹究竟怎么了,完全聽不懂她們話中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個人各懷心思,以前的朝夕相處在這一刻都忽然變得格外遙遠(yuǎn)陌生,仿佛都成為了彼此不認(rèn)識的那個人,她們,還會是她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