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回到美國,總覺得和在祖國是兩種感觸。畢業(yè)在即,學(xué)校里似乎也會充滿著離別的氣味。她在學(xué)校的湖邊散步,想著這是自己最后半個月待在這片她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心里有些莫名的憂傷。找到一塊石凳坐下,湖面上漾著漣漪,偶爾有一兩只水鳥掠過,石凳旁綠油油的草地上,毛茸茸的草兒像伸著小手的孩童,一群悠閑地鴿子在行人腳邊吃著食,絲毫不會警覺這些陌生的路人。正在這時,同班的沈雅琪看見了她,向她跑了過來。沈雅琪和自己一樣,來這留學(xué),過幾天就要和自己一同回國。她穿著一件格子長裙,導(dǎo)致她跑步的步伐不能太大,但看的出來,她很焦急,一面向陳云揮著手,一邊仍然踉踉蹌蹌的向這邊移動著,好容易才到了陳云身邊,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沒等身子坐穩(wěn),她就大聲說,“你怎么才回來,你知道嗎。趙陽要結(jié)婚了!”
陳云愣了一下,說,“他結(jié)婚管我什么事……”
“你說什么呢,云云,這次不是開玩笑的你知道嗎?請?zhí)家呀?jīng)發(fā)了,我們班里的同學(xué)都知道了,你知道嗎?他是認(rèn)真的!”沈雅琪用雙手晃著陳云,陳云知道,早些時候,她也是喜歡趙陽的眾多小迷妹中的一個而已。
“那又怎么了,我們分手了已經(jīng),他要娶誰。跟我沒有關(guān)系,況且,我也管不了他”,陳云說。
“那你都不明白,你們才剛剛分手一個月不到,他竟然就結(jié)婚,你不覺得意外嗎?”沈雅琪的臉色更加凝重,像是暴雨即將來臨的一口悶井。
“他要娶的人是珍妮!”她看著陳云一臉木訥,激動的淚水都涌了出來。
陳云心頭微微一震,珍妮?他竟然要和珍妮結(jié)婚。她的心開始有些震動,不是因?yàn)樗€愛著他,而是因?yàn)?,她很清楚,他根本不愛珍妮,他和她結(jié)婚,而且這樣迅速這樣招搖,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雖然他們已經(jīng)分手,但是她卻是不容忍他和一個不愛的人結(jié)婚,更何況她和趙陽的關(guān)系里,她是逃犯,她于他有愧,她怎能容忍他做出不能善待自己的事情?
她忽的從石凳上站了起來,沈雅琪也跟著站了起來。“你快去找他,快去找他……”沈雅琪的話像是咒語,一遍一遍在她的腦中回響,聲音越來越小,渺茫的像是昨天或是更久以前的事物,像是來自于那些在月光下跳舞,在陽光里嬉鬧,在深秋里接吻,在寒冬里相擁的日子,那些日子究竟是什么時候的事,她卻記不清楚了,直到想起那鋼琴的聲音,她猛然發(fā)現(xiàn),那聲音竟然來自和趙陽相愛的時光。就憑這點(diǎn),他有必要和照樣談?wù)劇?p> 他來到趙陽家,他的爸爸媽媽不在那正好他一個人,陳云看到客廳里有零散的帶著亮片的彩飾,有吹了一半的五顏六色的氣球,還有各種閃亮的璀璨的玩偶,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套筆挺的帥氣的西裝被掛在衣架上正待有人過來打理,趙陽就坐在西裝旁邊靜靜地發(fā)呆,陳云敲門沒人答應(yīng),她推了門進(jìn)來,趙陽也未曾察覺。一會兒功夫,趙陽發(fā)夠了呆,扭過身子,才發(fā)現(xiàn)了陳云。
他似乎對陳云的到來并不意外,竟然微微笑了起來。
“你終于來了,我一直在等待你”。
“你愛她嗎?趙陽”
“誰?”
“珍妮,你知道我的意思。”
“這重要嗎?”他說。
“這不重要嗎?”她反問。
“我說我愛你,那你能跟我結(jié)婚嗎?”趙陽反問。
陳云不知怎樣回答,看著趙陽。
“我覺得,你至少不能和一個你不愛的人結(jié)婚,這樣,不僅是害了你自己,更是害了和你一起生活的她!”陳云有些憤怒,聲音也跟著大了起來。
“你怎知我不愛她?”他說?!八龕畚?,非常愛我?!?p> “我怎么不知道,你騙的了別人,你偏不了我!”陳云憤怒的看著趙陽,怨他不知理由,恨他無從下手。
趙陽看著陳云滿臉慍色,神情竟然舒緩了許多,接著,有些淡淡的悲傷,他輕聲說?!斑@點(diǎn)愛,別的不夠,結(jié)婚,還是夠了的。”
這些話從趙陽嘴里說出來,總是特別的悲涼,陳云第一次見到趙陽時候他正在籃球隊(duì)里和同學(xué)們打球,那日的陽光特別耀眼,趙陽當(dāng)時投中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所有的女生都在為他歡聲雀躍的時候,她也曾不經(jīng)意的向他看過去,只怪陽光刺眼,沒看清楚他的人,但他給她的印象就像那日的陽光,總是和消極的東西扯不上什么關(guān)聯(lián)。今天,她親眼看到張陽,親耳聽他說出這樣的話,竟覺得莫名的傷感。人們常說,英雄陌路,美人遲暮,千古一轍。這樣的悲哀可以發(fā)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為過,可是偏偏放在趙陽身上,他的妥協(xié),他的理由,徹底讓她無言以對了。
他說的哪里不對呢?這點(diǎn)愛,??菔癄€死生不渝不夠,用來結(jié)婚,卻綽綽有余。
想到這里,她的眼淚流下來了,她不知說什么好,總覺得自己是對不起他的,她毀了他關(guān)于婚姻和愛情的夢。她的身體開始抖動,她終于忍不住了,發(fā)出了哭泣的聲音,整個人也蹲了下來。
趙陽看到她,一下子從沙發(fā)上撲到她的跟前,跪在地板上,他的淚也流下來了,和她的淚融合在一起,他的聲音變得很低,眼角卻發(fā)著亮光,“云云,我們重新開始吧,你知道我多愛你,我不能離開你,我和她結(jié)婚就是為了等你,我害怕你一去不返,也根本不能想象沒有你的日子我該如何生活,對不起,我哪里有錯,請你告訴我,我一定改,請你不要離開我,求你了,我們重新開始吧……”他雙手握著陳云的手,眼淚流到了她的手臂,衣襟,身上。他的語氣近乎于哀求,她從來沒有見過趙陽有這樣的樣子,以往的他,雖然寵著自己,但確是還有尊嚴(yán)的,而此刻的這個男人,像是沒有了任何籌碼的賭徒,他把自己當(dāng)作最后的籌碼,注定要孤注一擲。
陳云看著趙陽,她不可以犯錯,她若果見他可憐而欺騙了他,他就更加不能饒恕自己。
“對不起,趙陽,”她終于還是說出了這幾個字,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趙陽看著她,愣了許久。忽然從地板上站了起來,動作太過迅速,差點(diǎn)摔倒,但他還是站住了。他好像一下子從夢中清醒了過來,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隨意抹干了自己臉上的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好像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剛才會是那樣失態(tài),他又專心的走回自己筆挺的西裝跟前,用手?jǐn)[弄著那西裝領(lǐng)口的紅色領(lǐng)結(jié)。
“我們的婚禮定在這個周六,歡迎你來,陳小姐?!彼f完,沖著陳云笑了笑,陳云正欲開口說些什么他就揮手說,“我累了,陳小姐,麻煩你出去,等會兒我的太太也要來,她要試一下自己的婚紗,你在這,我怕引起她誤會?!?p> 陳云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滿屋子的喜慶,走了出去。
這周六?她要來嗎?
沈雅琪也問過她這個問題,她是想讓她陪著自己同去的,她一直喜歡的偶像就要結(jié)婚,這種熱鬧她怎能錯過。即便他不愛她,她也是要去的,在她看來,這是一個重忠實(shí)的愛慕者必須要做的事情,哪怕她不愛他!
天哪,愛情就是這樣的荒唐和無理!
后來陳云還是沒有去,她不管那天趙陽和她講的話是真是假,她都沒有念頭要去了,如果他當(dāng)真是為了勸她回頭而安排的這場婚禮,那么她的出席就會讓這場鬧劇變成笑話,而若是真的如他所言,他愛她也有了可以結(jié)婚的地步,她的出席只會平添悲哀。只要讓他死了心,他恨她也好,只要讓他忘了她,她這樣也好。
據(jù)后來參加婚禮的沈雅琪說,趙陽的婚禮是在室外的一個私人公園舉行的,場地不大,但卻十分奢華,他的父親母親為了唯一兒子的婚禮也是下了血本,只要是眼睛能夠看到的地方,都是夢幻的紫藍(lán)色的花??墒瞧婀值氖?,沈雅琪說,和珍妮結(jié)婚的整個過程,趙陽的心情看上去都很好,一臉笑容,直到神父讓他們交換完戒指,他呆呆的看著人群,哭了起來。
陳云明白,他用自己的婚禮也換不回來她的愛,他輸了自己,他真傻。那些紫藍(lán)色的花,是她曾經(jīng)說過的她理想中的婚禮的顏色,可是花在,人卻散了。
她聽著沈雅琪的描述,想象著他的婚禮,畢竟是她曾經(jīng)愛過的人,她有不舍,她留下了一滴清淚,想到了那首《離別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