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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娘印

第五章 蕓娘

妝娘印 見字當歌 2052 2018-01-15 06:00:00

  姜婆接了包括我和采薇在內(nèi)的五個姑娘出來,到了吟翠樓。我們被領(lǐng)著來到一個花廳里,五個姑娘乖巧地跪成一排,等待著被人挑選。

  陸陸續(xù)續(xù)地有人在外廳進出,隔著珠簾看不大清晰。

  我膝蓋都跪疼了,終于聽見有人撩動珠簾,帶著笑的明朗聲音傳來:“蕓娘,我們仨這回可是等了你的,可別說我們提前去看了貨?!?p>  話音剛落,四個錦繡華裳的婦人就從珠簾里走了出來。

  李夫人的衣著看著也十分精致,卻遠不及眼前的這四個婦人。雖然看得出年歲的痕跡,但眼角眉梢都是風情,頭上珠翠閃耀卻不顯庸俗,配著這一身身隨著步子輕輕搖曳的精巧衣裳,讓人看著很是喜歡。

  “是蕓娘來遲了,勞煩姐妹們等著,咱們這就開始看吧?!笔|娘是最后一個出來的,向著前面三位行了個萬福禮,這姿態(tài)真是風情萬種。

  姜婆臉上堆起笑,說道:“給幾位媽媽請安,這是我這次從彭縣收來的丫頭,您看這一個二個水靈的模樣,都是我花了大價錢收來的。”

  我這才意識到,現(xiàn)在可不是我贊美別人的時候,面前站著的這四位可是能影響我接下來處境的人。

  四個婦人圍著我們轉(zhuǎn)了一圈,挨個打量著我們。

  采薇跪在我身邊,我感覺到她的身子在抖,我伸出手握緊她的手。

  “有人出價么?”黃色衣服的女人問道。

  眾人搖頭,蕓娘說:“我出五十吧?!?p>  黃色衣服的女人笑了笑,加價:“五十五?!?p>  蕓娘的臉色沒有什么變化,繼續(xù)加價:“六十?!?p>  黃色衣服的女人甩了甩手絹,說:“我就不跟蕓娘你爭了,畢竟你家……我們也是知道的。這個丫頭歸你了?!?p>  蕓娘的臉色暗了暗,側(cè)著臉向黃衣女子方向頷首,眼睛卻還盯著前方絲毫不動,緩緩道:“多謝姐姐。”又沖著我勾了勾手指,說:“起來吧。”

  原來被挑中的人是我。

  我起身,低眉順眼地走到蕓娘的身后,垂首立著。

  蕓娘掏出一張銀票三錠銀子,姜婆急忙過來接住,從胸口掏出賣身契,恭敬地呈給蕓娘。

  我抬起頭看了姜婆一眼,提醒她不要忘了采薇的事情,她擺擺手,約莫意思是讓我不要著急。

  黃衣女子沖著仍跪在地上的五人問道:“你們各自都有些什么本事???”

  幾個姑娘挨個報出自己的特長:一人擅長女紅,尤擅繡山水,她的母親從前是個出名的繡娘;一人擅廚藝,來這里之前在一家酒館幫廚;還有一人擅認草藥,以前靠在山中采藥為生。

  三人說完,幾位媽媽都搖起了頭,看來是不合她們的心意。

  輪到一個年紀略小些的姑娘,這姑娘身材纖弱,頭發(fā)微黃,聲音也怯怯的:“我叫蒔蘿,我,我會唱曲?!?p>  “哦?”穿紫衣的女子提起了興致,說:“唱來聽聽?!?p>  蒔蘿果真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她唱歌時,倒不似平時那般怯懦,歌聲婉轉(zhuǎn),神情悠然。

  剛唱兩句就被黃衣女子打斷了:“八十,我出八十?!?p>  紫衣女子也對蒔蘿非常感興趣,和黃衣女子兩人互相抬價,最后黃衣女子以一百四十兩獲勝。蒔蘿歸了黃衣女子。

  最后是采薇,采薇很實在地把自己會的都數(shù)了一遍,從做飯到梳頭,從洗衣裳到繡花,幾乎沒有她不會的。

  但這些我認為非常實用的本事并沒有入各位媽媽的眼,一直沒有人出價。

  我手心滲出了汗,一直瞪著姜婆。半晌,姜婆才向蕓娘開口道:“剛剛是按老規(guī)矩,第一輪是盲選,所以我也沒向蕓娘你說明。”

  姜婆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采薇,“這倆姑娘啊,是我一起收來的,她倆死活都要在一起,說什么離了彼此就活不下去了。我看她倆感情這么深,也實在不忍心。蕓娘您就行行好,把這個姑娘也收了吧,我也不多要,五十兩就成?!?p>  蕓娘還沒開口,黃衣女子說話了:“喲!姜婆!你這話說的,什么叫不多要?這丫頭買來能做什么?粗使的丫頭能值得了五十?”

  我的心猛地一沉,抬眼看看采薇,發(fā)現(xiàn)采薇已經(jīng)急出了眼淚。

  沒辦法了,我撲通一聲在蕓娘腳邊跪下,由于實在沒有什么經(jīng)驗,磕得我整個膝蓋都麻了,眼淚瞬間涌了出來,為我接下來的苦情哀求添色不少:“媽媽,我和采……我和我妹妹從小父母雙亡,身世可憐孤苦伶仃相依為命,我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請媽媽開恩收留我們姐妹二人,我們二人定當涌泉相報?!?p>  蕓娘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只是問道:“讀過書么?”

  我連忙說:“讀過,讀過?!?p>  “讀過什么?說來聽聽?!?p>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雖然我沒說謊,但是我該說我讀過什么呢?

  我最近讀過什么書來著?我馬上準備要期末考了,我說我讀過概率論她們會滿意么?

  越是這種時候越需要冷靜,仔細想想我過往二十多年的學習生涯里,肯定是讀過什么深受青樓女子喜愛的書的。

  在這么萬分緊張的時候,大腦就跟堵住了一樣,只剩下刻在骨血深處,條件反射一般的永久性記憶——高二上學期第三單元第二篇課文——白居易的《琵琶行》!

  當年這首詩我沒背下來,被語文老師罰抄了100遍,到下輩子我也能背出來!語文老師,謝謝您!

  于是我故作哀傷地說:“我曾聽聞一位白姓文人所作詩作,哀傷凄婉。詩里唱道:‘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

  白居易果然是白居易,我剛念到“今年歡笑復(fù)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幾位媽媽都掩面拭淚,很是動容。

  蕓娘開口道:“罷了,就當是聽了這首詩罷?!?p>  說著,拿出一張銀票,姜婆勤快地接了過去,送上了采薇的賣身契。

  姜婆帶著沒被選中的三個姑娘回去了,不知她們今后去向如何。蒔蘿跟著黃衣女子也走出了花廳。

  蕓娘看著我和采薇,說:“你們倆,跟我回五色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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