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你還是一心為本宮著想了?!壁w平安站起身,笑意冷冷,“快別磕了,回頭弄得一臉一頭的血,不知道的,還以為本朝大公主凌虐女官呢?!?p> 又轉(zhuǎn)過頭對著趙宸,“回去幫我謝謝你母妃,多謝她關照?!闭f完,揮手欲走。
沒人提起葉貴妃,可趙平安這總結性發(fā)言就把那位即將權傾朝野的女人帶上了。
不過她有膽子說,卻沒有人有膽子應。
只有那個不知死的尚服局的囁嚅著聲音,攔住她的腳步道,“大長公主示下,尚食局被砸了,蔣尚宮問起來……”
“尚食局被砸了?誰砸的?總不是我玉華殿的人?!壁w平安明知顧問,“即便有人來指證,讓他直接來找我對質(zhì),看誰敢這么說!”
在見到眾人的目光落在玉華殿眾人身上亂轉(zhuǎn)時,立即畫風突變,從和氣弱勢變?yōu)閲虖埌响瑁笆Y尚宮問起?呵呵,就算是葉貴妃問起來,我說不是就不是。真有什么后果,也自有本宮給我玉華殿的人做主?!?p> 她頓了頓,“你們,有人做主嗎?所以本宮好心相勸,還是別生事了?!?p> 這一刻,她無比傲慢,有睥睨之勢。
她是大長公主,她要對付的是手握重權的女人,以及男人。
宮里宵小她沒空搭理,對勢利眼,以勢壓之就好了呀。
想必從現(xiàn)在起,她的日常用度會恢復了,葉貴妃也不必再拿這些小兒科的事來試探她。
她已經(jīng)表明,她不是軟柿子,別隨便捏!
同時,她也以這種女人家不上臺面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存在,有心思沒心思的,都動一動吧。
“恭送姑姑!”趙宸對著趙平安的背影,底氣十足地大聲道,還躬了身子。
哎喲,瘟神姑姑終于走了。
他聲音里的愉悅和放松勁兒,掩都掩不住,也不計較沒吃到鵪子肉了。
剩下的,是一地的人心惶惶:大長公主未必就此沉寂,只怕這宮里還沒那么快太平呢。
……
穆遠騎在馬上,慢悠悠回到安北侯府。
一路上他都不吭聲,神情嚴肅,身姿筆直,好像在思考什么國家大事,一派憂國憂民的樣子。害得他的貼身侍衛(wèi)也沉默著,盡量不發(fā)出聲響。
沿路之上,多少大姑娘、小媳婦迷醉于他的俊帥的相貌,卻又攝于他威嚴和冰冷的氣質(zhì)不敢多瞧,反倒令他所過之街都寂靜一片。
其實,他滿腦子都在回憶之前在皇宮后苑發(fā)生的事。
未來的小皇帝讓他跟著去后苑,他本來是拒絕的。
好在,他多問了一句為什么。
小皇帝說十四哥兒所在的寶文閣偷偷吃肉,礙著兄弟情分,不好大聲嚷嚷,要親自前去教訓,讓他護駕。
他根本不相信這話,畢竟十四哥兒現(xiàn)下是什么情況,能不能平安長大還是未知數(shù),哪可能犯禁?以十四哥兒母子的地位身份,更沒有那個本事。
但,既然大小葉氏不會開這等玩笑,能散出這等消息的,他猜定是平安大長公主。
誘餌設得那么明顯和敷衍,顯然她真的不看好這位排行第九的小皇帝的才智。
可結果呢,九哥兒還真是毫不遲疑的就相信了。
想想平安蟄伏了這么久,在先皇大行之初幾乎沒有存在感,現(xiàn)在卻忽然鬧了一場,只怕就是為了見九哥兒一面,演一出戲。這下好了,只怕朝中各色勢力都得到了消息,生出各種各樣的想法了。
她毫無顧忌地說出那些讓人猜疑的話、大膽的話、意有所指的話,看似無理取鬧,卻也是故意的吧?
她,到底要干什么?
除了活命,還想換天嗎?
想到這些事,他忽爾很煩躁,但一想到趙平安一身素白,站在艷粉色的木槿花邊,神情間帶著一絲狡黠,最后甚至擺出無賴樣了,卻居然還是讓他心軟得沒有任何辦法。
還有她用帕子扇風,頰邊的碎發(fā)飄啊飄的……
“聽說你跟皇上進了內(nèi)苑?”耳邊,父親的聲音響起。
穆遠這才意識到自己想得出了神,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回了侯府,正穿過小校場,向自己羽林居走去。
而父親穆定之此時光著上身,手中拄著長刀,微喘,微汗。
穆遠定了定神。
父親已經(jīng)現(xiàn)出老態(tài),數(shù)年的遠離沙場,浸淫朝堂令他的肌肉不再結實,皮膚白了,頭發(fā)花了,但身上的道道傷痕還見證著他曾經(jīng)的光榮,銳利的目光仍然透露著他的雄心野望。
前半生,父親所求的都得到了,哪怕代價怪重。
如今,他老人家還想更進一步嗎?
“是榮王的旨意?!彼喍痰幕卮稹?p> 提醒父親:新皇還沒有正式登基,所以仍然應該沿用舊稱。
但,終究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那就是您認定的未來皇上?”
“他才八歲。”聽出兒子語氣中的不屑,穆定之沉聲道。
“我八歲時已經(jīng)上戰(zhàn)場了。”
“見到大長公主了?”穆定之不應兒子的話,轉(zhuǎn)而問。
穆遠低低的嗯了聲,突然有點想笑。
真讓平安算計準了,消息傳得這樣快。
他雖然路上行得慢,但也沒想到父親居然先知道了。整件事,看似雞毛蒜皮,她卻拿捏得時機正好。而且拿賊拿臟,之前她一直隱忍著不吭聲,擊之就要讓對方反駁不了。
雖是小事,卻是做大事的格局。
“遠兒,為父警告你,心里別再想著平安公主了?!蹦露ㄖ妰鹤幽抗庥我撇欢ǎ闹泻鋈幻傲嘶饸?。
又四處無人,一咬牙,直截了當?shù)卣f。
穆遠猛然抬頭,望向穆定之。
“她回東京城那天,若不是你攔那一下,早就死得透透的了?!蹦露ㄖ畨旱土寺曇?,嘆了口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了她,居然違抗了我!”
“你們這些人,為什么非要她死?”穆遠想到那天,平安就在他臂彎里,那樣險,那樣隨時會破碎的樣子,不禁心有余悸。
但想想剛才,她還是在他手里,依靠著他才能穩(wěn)住……
“什么叫我們這些人?你明知道,這不是我的手筆。若是我,難道會落空?”
穆定之重重哼了聲,面色如鐵,“可是我得說,若她死了,就沒有麻煩了。你該知道她與先皇有多親近,和葉貴妃、葉家有多不對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