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自從直接跑回羊圈,就沒有再去上學,大伯讓他回村里去。對于父親的另眼相看,他寧愿選擇離開逃避。但是人行為總是會被思想左右。
天階月色涼如水,無邊落木蕭蕭下,白承德所處的羊圈遠離山村,由峽谷進去深山一處開闊地,靠近一道清澈見底的山間流溪,四處松樹林茂密,林間野草閑花鋪滿,迎著微微涼風夾雜著些許枯黃搖曳,秋蟲不計其數(shù),爭相鳴唱,淙淙小溪流水,隨聲漸遠,四周幾條開墾的窄田地,紅薯葉下田鼠嬉戲,地頭幾顆花椒樹,散發(fā)著收獲季節(jié)的味道,而那一輪皓月,掛在天空,銀光撒遍大地,黑夜變得微微可見,兩只大黃狗趴在火旁邊,閉著眼睛把頭埋在前腿里,舒服的養(yǎng)著神情。這是最熟悉的環(huán)境,最親切的大自然,最安全的地方,所有的鄰居都是那么熟悉,每一顆樹,每一只蟲子,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大家都在做著彼此的事情,在這塊共同的土地上。
沒有通電的生產(chǎn)隊舊放牧所。
白承德坐在石條凳子上,用細鐵火棍將即將燃燒盡的篝火扒開,翻出兩個燒烤的紅薯,掰開來熱潤香氣彌漫,萬物皆空。
“大爺,這樣的一直生活在這里,會不會無聊”。
“我們小的時候你爺爺便去世了,為了照顧家里我就十幾歲開始給生產(chǎn)隊放羊,就好像你這么大,十五歲,大爺腦子笨,也就只好放羊了!”白承德看著白起,仿佛看到了幾十年前的時光,恍惚有些記憶浮現(xiàn):“我小的時候,也跟著你爺爺有時晚上住在這里,月亮比現(xiàn)在安靜,明亮,當年有一只白色的大狗,時常帶它玩耍,好像老朋友,有一次,我舉著脫了葉子的酸棗樹幫你爸爸抓一只大蝴蝶,你爸比我跑的還快,邊跑還跳,直接跑到我手里的酸棗枝上了,頭上扎了好多樹針,你爸爸就使勁哭,當時那邊角落樹下支著一個簡陋的柴棚,當年那邊有一個泥糊的灶臺,你奶奶給全家做飯,聽到你爸爸哭,就直接從這片地里穿過來,抱著哄哄,鍋里香味持久,回想起來,現(xiàn)在還能聞到。。。。。?!?p> “好香啊”白起盯著那個角落,大樹猶在,他仿佛看到奶奶杜氏的身影,左手拿著盛糠的瓢,右手扶著一根棗樹的拐杖,臉上是慈祥的母親的微笑,白起把頭別過來向上微仰,想到奶奶,他忍不住眼眶濕潤了。他看到白承德,枯燥粗黑的大手在眼角摸了一下。:“大爺,你是不是想自己的爸爸媽媽了?”
“明天回村里上個墳吧!”白承德有段時間沒有回村里了。他看著白起,有些感傷,他覺得這個孩子比自己可憐多了,一個沒有感情的童年,從沒有體會過爸爸的保護,也沒有得到哪怕媽媽一次輕柔的撫摸,輕輕的叫著孩子的小名。
“我想奶奶?!卑灼鹂粗壮械聠枺骸懊魈煳乙惨黄鹑グ桑院笪揖透叛虬??!?p> 放羊用的著祖?zhèn)鲉??為什么不去上學?
我想一個人待著,我不想跟他們在外面生活。
白承德意識到思想的問題偏離了預計。
有人欺負你嗎?
沒有!
可是為了上學我跟你爸爸費了好大勁。
可是我真的不喜歡每天看到那么多人,他們不喜歡我,我也不想跟他們在一起。我就是不喜歡那些人,認識的,不認識的,我討厭看到他們。
如果你內(nèi)心沒有雜念,哪里有那么多煩惱,如果你內(nèi)心安靜,站在你身邊的人都是荒山野嶺,你覺得大爺這里安靜嗎?
安靜!
你仔細聽這里有秋蟲鳴叫,夜貓子哭笑,野兔子還要來偷吃糧食,老鼠打架,這里可是很熱鬧!自從你媽因為生你而死,你爸現(xiàn)在倒是拿什么都不當回事了!
或許因為此他才不待見我吧!
咱們家世代農(nóng)民,因為勤勞樸實,過著庸碌生活。如今時代變了,我年紀大了,這輩子就這樣了。只是辜負了你的爺爺奶奶!上學能不能改變命運,我實在也不清楚,你回去好好學習,奶奶都能看得見,只當是奶奶臨終愿望你能好好學習,可能希望以后咱們家有文化,賺了錢把村里的老房子修葺一下,你奶奶不在了正房都在漏雨。
白起看著滿天繁星,那可能是真的是奶奶的眼睛,媽媽的眼睛,如果她們真的在看著我,我是不是該為她們做點什么?
第三天,白起回到了學校,走到學校門口時看到三個人大門口討論著什么,校長,白承才,村里小學的韓老師。白起沒有聽到他們在討論著什么,只是看到白承才怒氣沖沖的快走到他面前,照著屁股踢了一腳,后腦給了一巴掌。按照常理出牌,白起早已跑的不知所蹤,能追上他的人真是沒有見過幾個,只是這一次,他沒有還嘴,也沒有移動一毫米,一聲不吭的站在原地,臉上卻是漠然無關(guān)的表情。這倒是讓白承才有些摸不著頭腦。韓老師趕忙過來拉住了白承才:“這不是孩子的錯,你做甚?”她又轉(zhuǎn)向老校長說“老叔添麻煩了,這個情況還望多擔待?!庇謱⒁浑p報紙包了的布鞋塞進白起懷里:“快回去上課吧!快去吧,去吧!”
白起一怔一怔,沒有說話,慢慢往教室去了,自己的座位還在,只是書這兩天肯定是遭了壞人的毒手,潑了水,夾著泥,有腳印。中午下課回到宿舍,飯盆里半盆黃色液體。隔壁村里的一個舍友說,高年級的幾個人來過。白起當然知道是什么,也知道無外乎還是那些人。他沒有吭氣,很多時候這些事情,何必非要追究到底而忘了目的。既然回來了,只要正常上學就可以了吧。他摸出飯票,到食堂去,咸菜饅頭不需要飯盆。把咸菜夾在兩個饅頭中間。靠著雨棚的柱子,看著或蹲或站的一堆一簇的吃飯的同學,食堂不過是一個四根鋼柱支撐的大的雨棚,這里很少見到自己一個人盛了飯獨自蹲在地上吃飯的,說也奇怪,旁人見到不見得會有什么想法,只是自己才會覺得尷尬,自己一個人沒有同伴在一起仿佛由于另類而受到排擠失去了面子,簡直就是恥辱!年少的自尊非常強烈卻被幼稚擺布導致行為的不可理喻。我們一般定義為叛逆!
白起好似一夜之間得了神藥,突然看淡了一切,哪些無所謂的所謂,都是沒道理的道理。自從有了目標,為了天上看著自己的奶奶,和素未貌面的媽媽,我就好好上學,如果拿到成績可以讓她們高興的話,也絕對值得拼命!
然而,生活并不是你想要怎么樣,全世界就依此改變,白起靠著立柱,嚼著饅頭,按道理人畜無害。王靜靜同學自從上次見識過他的神經(jīng)病思維后,一直覺得他應(yīng)該是個弱智,她的父親,他們的語文老師,王禿頭子,哪里有白起的考試卷,作文題目:我的夢想。他寫的是:我只想做夢。所以王靜靜打他身邊過,有一種無聊戲謔的想法,突然一嘟嘴:白同學?一個人吃飯呢?
白起看她一眼,不理會她,轉(zhuǎn)向另一邊。
場地中間蹲著七八個的高年級同學圍在一起吃飯,其中一人可沒有專心吃飯,時而仰著頭四處張望一圈。恰好看到靜靜搭訕白起,簡直得到了一篇重大新聞報道,餓了吃飯算什么,有些人自認為因為做著毫無目的事情,所以能得到一個打破無聊的可以得到一點點不在發(fā)呆中耗費生命的機會,萬萬不可錯過。而且,一個人無聊并不可怕,一群人無聊就必然要作了!他示意大家,大家心領(lǐng)神會。雖然上次沒抓住白起,還有兩個同僚自己受了點傷,又拿他的書本飯床出了氣,可是幾個人在全部校同學面前追不上一個白起,還被他耍的團團轉(zhuǎn),這簡直就是火拼界的恥辱。這次王靜靜同學又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懲惡揚善的機會又來了,作為公眾人物,自然不可以拔地而起直接出手傷人,他們深諳其道。其中一人板過臉:嘿,飯盆也不用了!另外一人也調(diào)戲著:過來來,聽說你可牛逼了?。∫瞾碚{(diào)戲調(diào)戲我們吧。白起側(cè)著身子黑著臉回復:我是來上學的,懶得搭理你們,撕爛我的書,往別人飯盆里撒尿,我也得懶得找你們算賬,我是來上學的,以后離我遠點。
我靠,這也太丟人了,這是一個學渣竟然以一個文化人的角度站在道德的立場為自己辯白并打擊我們,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人直接站起來了,走到面前,一巴掌拍掉了他手里的饅頭榨菜:你他媽是來上學的?拽拽他的頭發(fā):留個長毛裝什么孫子?我告訴你,只要你在這個學校,我讓你上個屁!
王靜靜倒是同情起白起來了,推著他說:你快回去吧,走吧走吧!
白起還算冷靜,并不像以前那樣沖動率先占據(jù)大腦。怎么辦?還有一年才畢業(yè),被他們一直這樣欺負下去么?要不做個亡命之徒聽天由命吧,如果這是上天的意思,不管什么結(jié)果,我都能接受!
白起從地上把半塊饅頭撿了起來,握在拳頭里。以往那驚慌的神情換作了一副麻木的無所謂:我是來上學的外地人,可不慣著你們。突然提膝曲腿,一腳蹬在對方小腹處,那人被突然襲擊,猝不及防,滾落在地,疼痛異常,滿地打滾。
其余之人抄起飯盆手中物料,陡然而起,連丟帶扔,沖過來拳交相加。白起破了天荒沒有拔腿就跑,這樣的局面想突圍,并徹底打服對方,唯有拋開一切,痛下死手了吧。白起早看到食堂師傅每天放在旁邊的燒火用火棍,半米多長的一根鐵棍子。一把拎起來照著腦袋去吧。鐵棍照頭來,橫臂以格擋,若非秋衣厚,骨肉不相連。
一場亂斗煙塵漫,四面青衿急潰散。龍騰虎躍海浪翻,熙來攘往云騰滾。鐵桿突出騎咋顯,風卷殘余掃余寇。白起打跑了這么多人,看著躺在地上幾個人,自己鼻子出血摔了一臉,半個臉都快腫爆了,衣服破了,身上不少血痕帶著汗鉆心疼。撐不住差點倒在地上,還好手里燒火棍還在,惡狠狠看著地上幾個人:誰還要來,我就在這兒等著!咬著牙硬撐著陂腿往宿舍去了。
這絕對是個不怕死的人,方正什么東西也都沒有,活著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往前看,連個光都沒有!
加有余,減不足,天不行道!
不過白起倒是沒人再來騷擾他了,甚至連同班同學也形同陌路了。從這個方面,他倒是成了學校的名人。竟然開始心無旁騖的好好學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