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兄，我們又見面了！”
蒼老而嘶啞的聲音在昏暗污穢的牢獄中顯得是那么的陰冷，以致于已經(jīng)昏昏欲睡的石為突然間驚醒瞪視著來人。一襲烏黑的長袍將他從上往下裹了個嚴嚴實實，垂下的花白頭發(fā)半遮半掩的擋了大半的臉面，從發(fā)絲下隱隱約約露出的兩只眼睛卻射出兩道懾人的精光。
“你是誰？”石為嚇得跳將起來便往后躲。
“我原以為石兄心性必定堅若磐石厲若鋒刃冷似冰雪，沒料到竟然也會有這番不堪的面容。昔日午夜夢回之際您大概也會想到我，想到我這個舊日的至交好友被你讒害慘死的場景，你是大笑呢還是也這般驚恐不安？”
“你是李墨林？”石為陡然不可思議的驚問道，隨即連連搖頭否定自己說過的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明明已經(jīng)被我授意除去，怎么會在京城？”
李墨林徹底憤怒了，他拼命的抓住牢籠上的鐵索怒吼道，“你個禽獸，我李家待你如何，我又待你如何，你為什么偏偏要害我！”
歇斯底里絕望的喊聲頓時引起了獄卒們的注意，抽兵器的響聲與腳步聲隨即響起。
“你喊啊，繼續(xù)喊啊，把獄卒們都喊過來。他們會以為你是個瘋子，得了失心瘋的李墨林原來是這個樣子。哈哈，當初那個風流儒雅的李家少爺，無時無刻不壓在我頭頂上的主子原來竟是個瘋子?！笔癁榈靡獾幕蝿又X袋，一步步的超前邁進，他要好好看看瘋了的李墨林。比之當初把他殺了，這樣欣賞自己的仇人更加令人開心。
“石大人還不適應淪為階下囚的日子，偶爾發(fā)發(fā)失心瘋也是正常，你們不必大驚小怪都下去吧！”凌霄沖進來的幾位獄卒淡淡的揮手道。
“什么，我得了失心瘋？不，不是我，你們回來，都給本官趕緊回來！”
“我呸，都已經(jīng)要死的人了還自稱本官，老實呆著別驚擾了凌大人，否則有你的好看！”牢頭諂媚的對著石為好一番唾棄，這才點頭哈腰的領(lǐng)著手下退了出去。
凌霄緊走幾步對著就要掩面離開的李墨林喊道，“李兄！”李墨林腳步一頓便是使出渾身的力氣也再動彈不得半步，心酸絕望的淚水順著臉頰簌簌落下，這一生還有人認得自己是那個安順縣才子李墨林。
“活著就好！”凌霄緩步上前扶住對方肩膀，其顫抖的身軀一刻間突然定住，隨即快步上前匆匆朝著牢門走去。
陳駿忙道，“師父，要不要我去把他攔?。俊?p> “不用，他會好好的?！绷柘鐾蝗挥行┱f不出的心酸難過，忍了忍眼眶中的淚水半晌方才穩(wěn)住了心神。
石為已經(jīng)又縮回了墻角閉目打坐，對于外面的人和事全當不見不聞。可是他越是裝作不問世事的樣子，凌霄就越發(fā)想立刻做了他。
“你看到了，李墨林沒有死，該死的人是你。”凌霄一字一頓恨恨道。
石為一直緊閉的雙眼突然露出一條縫隙來，嘴角的獰笑漸漸浮起，依然是那副小人得志不可一世的狂妄模樣。只是看不到他的威風與霸氣，有的只是猥瑣及伴隨猥瑣的下作?！傲柘霭×柘瞿闶遣皇钦f的早了點，我死，哈哈，皇上若是想我死早在勤政殿內(nèi)就動手了何必等到今日！”
凌霄驚愕的看著對方，他不像是在誆自己，這種自信并非一個人毫無依傍就能夠隨意有的?！笆堑模闾婊噬献隽四敲炊嗍虑?，他自然不會輕易的殺了你。但是你所做之事也由不得皇上不殺你，只是時間與時機的問題罷了?！绷柘隹此剖至巳坏慕忉尩馈?p> 石為突然被他這句話激怒了，“不會，沒有我皇上絕對不會有今日的皇權(quán)與地位，是我舍生赴死將六王爺擋在了宮外，又費盡萬般心思將滇王袁厐困在云南。這些事情除了我石為誰能夠有如此大的能耐，誰能有這般氣魄？”石為不可一世的揚起高傲的頭顱來蔑視的看向凌霄，“是那個書呆子李墨林嗎？還是你這個家道中落酸腐的秀才？”
凌霄怔怔的看著對方，他的野心與霸氣著實遠遠在自己之上。難怪區(qū)區(qū)一個副榜的舉人能短短幾年內(nèi)平步青云，這大抵是他與李墨林可望而不可及的。
“我很佩服你，”凌霄突然由衷贊賞道，“但是你別忘了一句話‘久負大恩必成仇’，你自認一心為主卻不知早在開始之時就已經(jīng)動了主子的底線，否則我一個新人又怎會突然插進如此重大的案子中。這一點不用我說你也該有所察覺，還是早點想好自己的退路吧！”
“不會，怎么會，皇上是明白我對他的忠心的。他決不會故意讓你進來查我，一定是你惡意離間想要占據(jù)我的地位?！笔癁椴桓蚁嘈诺闹钢柘隽R道。但是他也突然意識到凌霄說的是真的，他一個新人會突然進了兵部擔任庫部主事，又好巧不巧的要查礦山一案。難道這些真的是早就注定，是皇上特意安排的？
凌霄見石為張皇失措的神情突然有些兔死狐悲的惶惑，宏治帝不動聲色間略使手腕便借自己的手除去一個對他而言功不可沒的大臣。這種城府與心機不禁讓人望而卻步，接下來自己的路會越發(fā)難走。
“就此別過，石大人好自為之！”凌霄默然出了大牢。陳駿急忙上前鎖上牢門，再看師父依然心事重重的背對著牢門站著。
“師父，我們走吧！”
真相已經(jīng)大白，凌霄覺得自己好像并未有絲毫輕松，聽得陳駿催促方故做釋然的長出了一口氣，“走吧，叫上連侍衛(wèi)與游大人，我再醉仙樓等著他們不醉不歸！”
身后的牢房中石為絕望的怒吼道，“凌霄你聽我說，我要見皇上，我對皇上是忠心的。”凌霄腳步一頓，這些話又何須見到皇上才說，而皇上應該是對你的忠心非常清楚但卻不妨礙他殺人的決心。
石為見凌霄停下腳步依偎有了希望，誰知凌霄長吁短嘆搖了搖頭又繼續(xù)往門外走。急的他慌張間猛然喊道，“孩子，我知道六王爺?shù)暮⒆右廊换钪闳ジ嬖V皇上，我一定能夠把那個孩子找到永絕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