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涂抹完畢放下筆來,這才轉(zhuǎn)向薛冰,“你今日跟蹤胡家家奴看到那胡瑛是從哪里出來?”
薛冰見問倒犯了難,遲疑回道,“胡瑛是半路遇到家奴跟著一同去了胡家的綢緞莊,是以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從何處而來。”
竟然有這么巧的事情,凌霄不覺皺了眉頭,不過轉(zhuǎn)瞬間也就釋然了。
陳駿卻看著滿紙的鬼畫符茫然不解,“師父,您這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的地方?”
或許是前世印刷體見得多了,凌霄這次也算是意外所得。那本賬簿表面上看著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可仔細看去卻能發(fā)現(xiàn)其中的玄機。
“我現(xiàn)在還不敢做出判斷,只是憑感覺發(fā)現(xiàn)賬簿的問題。如果要證明這種猜測,還要繼續(xù)深查下去。沒有證據(jù)一切都是枉然?!绷柘鏊剖嵌堑慕忉尩?。今日所遇算是又驚又喜,驚的自不必說,喜的是胡家果然有問題,那么自己這一趟就沒有白來。
勞累一日,凌霄早早的打發(fā)幾人前去歇息,趁著夜深人靜好生理一理思緒。
瑞兒揉著眼睛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隨著少爺剛要出門忽然想到什么,回過頭來看向身后的薛冰。
薛冰嫌棄他老是無事生非,翻個白眼剛要繞行過去。卻聽瑞兒大聲道,“出門在外你既然還要偷懶,萬一先生夜里遇到麻煩可如何才好?”
陳駿突然想到這也算是件正經(jīng)的大事,可他知道薛冰的脾氣,少不得去看師父。
凌霄轉(zhuǎn)而又看向薛冰,并非試問,僅僅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誰知薛冰陡然面色緋紅,擠過門前兩人憤然而出了屋子,若是三人沒有聽錯,好似還扔下兩字“流氓!”
“流氓應(yīng)該不會進這種不起眼的小院,你們不必擔心我,趕緊去歇著吧!”凌霄朝陳駿揮了揮手。陳駿躬身告退,心道師父實在是宅心仁厚,哪有仆人比主子派頭還大的道理?
凌霄這才剪去燈花繼續(xù)研究桌上滿滿的三大張紙,胡家的一份賬簿為何要用兩種記法?當初陳氏父子委托自己查賬,十幾處分號偏生挑了這處已經(jīng)換了招牌的,難道他們早就知道其中有貓膩不成?
話說這猛虎鎮(zhèn)的胡家老爺子胡百川當初就是慶天城陳家一處分號的掌柜兼賬房,給陳家管了幾十年的分號,后來積攢了點家底子便打算另起江山。陳氏父子感念其多年忠心耿耿為了陳家的產(chǎn)業(yè)做出不少功勞,苦苦挽留后仍不得法,索性決定將猛虎鎮(zhèn)的分號贈與對方。
胡百川自然感激不盡,但卻未接受老東家的饋贈,反倒是幫著陳氏繼續(xù)掌管猛虎鎮(zhèn)分號。一應(yīng)經(jīng)營方法依然如初,每年按例將鋪子里的盈余虧損上報慶天府陳家總號,自己只拿酬勞。唯一不同的是現(xiàn)在的猛虎鎮(zhèn)陳家分號更名為胡家綢緞莊,表面上成了胡家的產(chǎn)業(yè)。
凌霄慢慢梳理著頭緒,突而聽到門外隱隱有人在偷看,不由嚇得低喝一聲,“誰?”
張忠提著個陶壺走了進來,嘿嘿笑道,“看先生房間里的燈亮著就想您還沒睡呢?!碧崴畨亟o桌上的茶壺加了水,轉(zhuǎn)而看到凌霄面前一堆的紙墨。
這個張忠對比他老子倒是隨和好親近的多,到底是年輕人話也多,隨之又道,“先生要是和胡家做生意也不是不行,我爹那吃了胡家的虧自然有偏見的?!?p> 凌霄理解的笑道,“胡家逼的你們開個小店糊口都要偷偷摸摸,著實霸道。難怪老掌柜子心中有結(jié)?!?p> 張忠加了水聽凌霄這么說也跟著嘆氣,感慨道,“前兩年胡老太爺還主事時并不是這個情形,只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胃口大了?!?p> 凌霄意外的看了眼對方,按陳氏父子所說下面十幾家鋪子似盈實虧的情況也是最近兩年才有的事。
“給先生透個底,明日四月初八是胡老太爺?shù)牧畨鄢?,您若是真要跟胡家做生意不妨去湊個熱鬧?!睆堉姨嶂諌卣驹诿媲?,臉上還帶著忠厚的笑意。
凌霄聽之欣然點頭贊許,得到客人稱贊的張忠很是有些驚喜,隨即恭敬的躬身告退出了房門。
胡瑛一臉陰郁的盯著幾個滿頭是包慘不忍睹的家奴,在猛虎鎮(zhèn)胡家何嘗吃過這種虧。吃虧也就罷了,只怕臉也給丟到天邊去。
手中的茶盅幾乎要握不住,聲音也跟著氣的發(fā)抖,一字一頓問道,“你們當真跟著那幾個外地人進了桃林,然后被他們算計成這副模樣?”
“大少爺,屬下無能,輕視了那小子??烧l能想到區(qū)區(qū)一個白面書生竟然能想出那樣的餿主意!”領(lǐng)頭的一位已經(jīng)腫成了豬頭,大嘴巴嗚嗚噥噥的訴苦。
這幾個都是自己眼前得力的打手,竟然給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大鬧了一場又折磨成這般模樣。胡瑛訓斥完手下心中不由得起了個結(jié),來者不善,看來要好好會一會這位凌公子。
“明天便是老太爺?shù)膲鄢?,你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生守好了,若是出半點差錯我要了你們的狗命!”胡瑛甩袖憤然離去。
第二日天剛亮偌大的猛虎鎮(zhèn)中鑼鼓喧天嗩吶陣陣鬧騰的不可開交,有好看熱鬧的伸長脖子往前擠。也有如張阿柱這樣對胡家敢怒不敢言的,沖著門外狠狠啐一口出出怨氣。
“看什么看,還不生火燒熱水去,難道還要客人們催咱們嗎?”張阿柱一把揪住領(lǐng)子將兒子拽回了房內(nèi)。
張忠嘿嘿一笑,理了理衣裳道,“我早起已經(jīng)上去看了,凌先生他們已經(jīng)出了門,不用伺候?!?p> 凌霄之所以起的這么早一來是為了避開胡家的眼線;二來他也想去湊湊熱鬧,看看當初那個忠心耿耿的胡百川長得是何等模樣。
“師父,您要的二兩人參買到了,咱現(xiàn)在去哪里?”陳駿領(lǐng)著瑞兒提著個小紙包匆匆回來。
凌霄站在胡家宅子外二百米的地方打量了半天,終于看清楚其中的門道??礋狒[的都在前門,但是送禮拜壽的卻是先去左邊角門開禮單,然后再由人吆喝著迎進去。這樣既避免了擁擠忙碌,又能立刻將客人的等級檔次分出來,主意十分不錯。
“咱們?nèi)ソo胡老太爺拜壽,祝他福如東海水,壽比南山松!”凌霄一撩長衫率先就往前走,急的薛冰等人忙跟在后面追。
“師父,昨兒個那遭胡家只怕這會子正掘地三尺的找我們呢,您現(xiàn)在去就是自投羅網(wǎng)?!标愹E急的抓耳撓腮的勸道。
薛冰雖然并不怕對方人多勢眾,但是這樣堂然皇之的前去冒險又實在沒有必要。
“你們都放心吧,他們現(xiàn)在忙還忙不過來,哪里顧得上我們。更何況我可是帶著賀禮前來,他們就是再恨也要顧及面子不是?”凌霄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左偏門。
那收禮的下人接過見是幾個陌生面孔不由得一愣,跟著就要招呼身后的其他人過來看個究竟,免得怠慢了客人。不等他回來,凌霄一個眼色,陳駿親自上前遞上賀禮,那執(zhí)筆的賬房先生拿眼前看仔細了竟然是不多見的千年人參。
“保和堂千年人參一枚!”高聲報出賀禮,轉(zhuǎn)而一瞪眼旁邊的人不明就里,只當是貴客登門忙躬身相迎道,“這位先生請里面請!”
凌霄面上故作鎮(zhèn)靜實則內(nèi)心也是七上八下,剛才萬一被人門外就給攔了下來,少不得要用自己這張臉扛著。此刻輕松過了第一關(guān),不由得長舒了口氣,得意洋洋灑脫倜儻邁步進門。
“老爺?shù)膲垩鐢[在福祿堂,幾位請隨我來。”仆人恭敬的步步相迎道。
凌霄忽而停下腳步,馬上就要見到胡瑛了,此刻不溜還待何時?
“哎呦,我腹中疼痛難忍?!?p> 陳駿立時眨了眨眼睛,雙手攙住師父,回過頭來對一旁正不知所措的下人道,“我?guī)煾赣行┧敛环?,這幾日鬧肚子厲害,方便一下即可?!?p> 仆人聽言忙道,“兩位請隨我來!”
薛冰皺眉站住,瞅著前面一處涼亭上沒人,索性到里面坐等。
凌霄出了茅廁鉆進旁邊的樹叢中,回過頭看時陳駿和那仆人正聊的熱絡(luò),打量了片刻朝著福祿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按理這會子胡家的人都集中在前院,后院肯定無人,剛好下手。凌霄昨晚想了一夜,胡家賬簿上的貓膩還是要到他的老窩里來找答案。尤其是胡家的書房,古人最隱秘也最注重的地方。
“墨雅軒”三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隔著雕花的木門凌霄都能聞到濃濃的書香味。試著推了一把,門竟然沒鎖,真是自助者天助。
凌霄悄然進入書房,見過縣太爺陳家的書房,這會子又看胡家的真是山外有山,書房外有書房!無怪乎自己考了十多年連個舉人也沒考上,書房就差著人家十萬八千里。原來他對這世自己作為學渣的梗還是難免要不痛快。
抽屜里沒有,旁邊的柜子里也沒翻到賬簿,凌霄看著偌大的房間黑壓壓一排排的書架頓時發(fā)了愁。胡瑛若是隨便找個書架將賬簿混進去,自己豈不是得找死?
嗯,找死!
“大少爺,外面的人說確實看到昨天那小子帶著賀禮進了大門,可是小的們等了半天卻沒看到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