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宮。
“陛下,郡主和梔妃娘娘都瘋了,這件事情,您真的不管了嗎?”
火蓮兒小心翼翼地回稟,這段日子以來發(fā)生的事情實(shí)在是太多了,軒轅羽澈卻全然不管。她如今也看不出軒轅羽澈究竟在想些什么。軒轅羽澈認(rèn)真的看著手中的奏折,并沒有抬頭,只是隨口道。
“恩梔和羽素做了這樣的事情,如果不讓姐姐出了這口惡氣,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單單只是得罪了姐姐也就罷了,她還得罪了四世家的人。你以為,單獨(dú)靠姐姐,就能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嗎?”
“您的意思是······這件事情連四世家的人都插手其中?”
火蓮兒一臉的驚詫,若是說四世家的人也插手其中,那明奈歌和西陵緋月也肯定有介入。她派出去探查的人,卻完全沒有查到相關(guān)的痕跡,所以她才會以為這件事情完全是顏央所為。但是事到如今,如果軒轅羽澈真的無所作為,那才會寒了人心吧?
“你以為,我不想保護(hù)羽素,不想保護(hù)恩梔?”軒轅羽澈將手里的奏折批示好,放到一邊,他的目光凝聚到了火蓮兒的臉上,嘴角微微上揚(yáng),“這一次的事情,是羽素做的太過。如果她只是得罪了一家,或者是指得罪了姐姐,我還能想辦法保護(hù)她。但是如今,她得罪的是四世家,還有姐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件事情是發(fā)生在尋常人家的女兒身上,會發(fā)生什么事情?這個女兒一定會被處置掉?!?p> “火蓮兒,你從我小的時候就一直在我身邊,你和我一起走過這些歲月,見過了多少人,見過了多少事。我不是那些高高在上,從小養(yǎng)在宮里,不知人間疾苦的皇帝。我可以算是從乞丐一步步地走上來的。我經(jīng)歷了暗殺,我經(jīng)歷過餓肚子,我經(jīng)歷過機(jī)變權(quán)謀。這些我都經(jīng)歷過。所以我知道,這件事情如果真的發(fā)生了,會害死多少人?!?p> “可是,如果您放任這件事情發(fā)生,您可以離間四世家之間的關(guān)系······”
如果這件事情,按照一開始的處置方式,引導(dǎo)一個結(jié)果給四世家,那軒轅羽澈能夠保護(hù)軒轅羽素,也能夠離間四世家,至少能將司徒家從四世家之中給剝離出來。這樣的話,軒轅羽澈想要從四世家手中獲得那些力量,會變的更加簡單一些。這是火蓮兒的想法。但是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軒轅羽澈冰冷的眼神刺的不敢說話。看到火蓮兒惶恐不安的樣子,軒轅羽澈冷哼道。
“利用誰,都不能利用清楊和姐姐。如果沒有姐姐,你早就死在醉棠閣了。如果沒有清楊,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今天這些話,如果再讓我從你的口中聽到一個字,那不要怪我不顧念你這么多年為我出生入死的情誼?!?p> “是,奴婢知錯,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火蓮兒跪倒在地,俯首認(rèn)錯。她知道今天一句無心的話,讓軒轅羽澈動了殺心。他想要坐穩(wěn)這個皇位,看重這個天下,可是他更看重顏央。如果顏央開口,他就算是將這個天下拱手讓人都可以。在他的心里,顏央重于一切。軒轅羽澈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用最平靜的口氣理所當(dāng)然道。
“自己去慎刑司領(lǐng)罰吧?!?p> ························
軒轅羽素在琉蠡宮吃癟之后,怒氣沖天的在飛羽宮里發(fā)脾氣。婢女小心翼翼的幫她上藥,她的臉紅腫,臉頰更是滲出血來,上藥的時候帶來的疼痛,讓她更加氣不打一出來,揮手就在婢女的臉上扇了一巴掌。她的手上帶著尖尖的護(hù)甲,那婢女的臉上馬上就留下了一道鮮艷的血痕。
“沒用的東西!”
軒轅羽素狠狠地啐了一口,看那婢女卑微地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更是覺得厭煩,隨手抓過桌子上的玉石瓶就往婢女的腦袋上狠狠地砸了幾下,那婢女哭喊著求饒,她眼底的怒火卻更甚。直到再悄無聲息,她才隨手丟開了玉石瓶,經(jīng)過一通發(fā)泄,心里的憤懣終于消散了一些。可是老半天都沒有人進(jìn)來收拾,也沒有人來幫她上藥,她又覺得怒氣上涌,忍不住怒聲道。
“都是死的嗎?還不趕緊進(jìn)來打掃!還要我去請嗎?”
宮人們瑟瑟發(fā)抖的互相推搡,都不敢進(jìn)去。但是軒轅羽素開口了,她們又怎么敢不去?一個容貌出眾的女子走了出來,手里拿著東西,也不和她們說話,直接就走進(jìn)來軒轅羽素的寢殿。眾人面面相覷,如今軒轅羽素的臉變成那個樣子,稍微清秀一些的宮女都不敢往她跟前湊,生怕被她劃花臉。這個宮女難不成是瘋了?但是既然已經(jīng)有人進(jìn)去送死了,她們就好好的留在外面,看戲就是。
聽到有人進(jìn)來,軒轅羽素頭也不回,隨手就把桌子上的東西給砸了過去。但是意外的卻沒有聽到珠玉碎裂的聲音。她慢慢回頭,看到了一張容貌出眾的臉,臉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扭曲。而那個宮女竟然還盈盈帶笑的抬著頭看她,更是讓她怒氣橫生。
“誰給你的狗膽,敢這樣盯著我看?還打扮的妖妖調(diào)調(diào)的,是要勾引我皇兄還是要勾引誰家的貴公子?”
“我是來幫你的?!?p> “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跟我說話!”
聽到個宮女連敬語都不用,軒轅羽素更是惱怒,臉上的疼痛也讓她更加煩躁,直接抓過桌子上的玉簪就往她的臉上刺。那個宮女輕輕巧巧地躲過去了,微笑道。
“想要讓顏央死嗎?”
聽到這句話,軒轅羽素平靜了下來,認(rèn)真而狐疑地盯著她看。那個宮女卻是一臉的鎮(zhèn)定,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她慢慢回頭,原本容貌出眾的臉一半竟變成了燒焦的丑陋溝壑,看著好不嚇人??諝饫飶浡鹨魂囮嚠愊?,軒轅羽素想要逃跑,但是那香氣卻讓她手腳發(fā)軟,動彈不得。
那個宮女慢慢地繞著她走,審視的目光似乎是在評估她的價值一般。她一字一句的輕聲道。
“顏央不是普通人,她是一個妖孽。我說的是,會法術(shù)的那種。她毀了我的臉,讓我只剩一個幽魂四處飄蕩?!?p> “我想要找一個幫手,正好,你要她死,我也要她死,我們可以合作?!?p>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軒轅羽素驚恐的看著她,什么幽魂,什么妖孽法術(shù)?一個好端端的人在她的面前突然分裂出兩張臉來,本來就已經(jīng)夠驚悚的了。還說要和她合作?有什么好合作的?軒轅羽素強(qiáng)逼著自己拿出郡主的氣勢來,“我告訴你,我哥哥是皇帝,如果你敢對我怎么樣……”
“我都這副模樣在你面前了,你覺得你們?nèi)俗澹軐ξ以趺礃訂??我只不過是要跟你做一個交易罷了?!?p> “我為什么要答應(yīng)你?”
“你想讓顏央死,我也想要顏央死。只不過你一個人斗不過她,我可以幫你的忙,完成我們兩個共同的心愿。事成之后,我可以答應(yīng)你一個愿望?!?p> “我憑什么答應(yīng)你?又憑什么相信你?”
“如果你不答應(yīng)我,你這張臉,就永遠(yuǎn)也別想恢復(fù)了。你臉上的那個字,也會一直留在你的臉上?!?p>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答應(yīng)了你,和你聯(lián)手殺了顏央,你會幫我恢復(fù)容貌?”
“聯(lián)手?你還不配?!蹦莻€宮女將拿進(jìn)來的藥水撒在她的臉上。冰冰涼涼的,沒有任何的疼痛。她隨手丟了一面鏡子給她,鏡子里,軒轅羽素的臉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甚至比以前還要美艷。只不過額角上的那個字,格外的刺眼。宮女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眨眼間她就消失在了軒轅羽素的面前,在空氣里的香氣消散之前,她留下了一句話。
“這是我的誠意,三天之后我會再來,到時候你告訴我你的答案?!?p> ························
軒轅羽澈讓火蓮兒自己去慎刑司領(lǐng)罰,自己獨(dú)自一人來到了流蠡宮,他也知道此時顏央正在療養(yǎng),并不能打擾,只是站在門口問道。
“不知道司徒清楊醒過來沒有?若是他醒了,能不能讓我見一見他?”
雖然不能讓人進(jìn)入流蠡宮打擾顏央,但是要讓司徒清楊出來見別人的倒不是不可以。長云暗雪認(rèn)真的盯著他看,似乎是想看透他,判斷他來這里的目的。
“若是陛下是為了恩梔而來的,也不用讓司徒清楊向小主人求情了。小主人沒有殺了她,就已經(jīng)是看在司徒清楊的面子上了。小主人若是認(rèn)為恩梔所受的懲罰已經(jīng)足夠,自然會讓她好起來?!?p> “恩梔,終究是清楊的妹妹,清楊來了這里,終究得知道恩梔的現(xiàn)狀吧?”
“你是打算,挑撥司徒清楊和小主人之間的關(guān)系嗎?”
“并不是,只不過恩梔終究是他的妹妹,不管她做錯了什么,遭受到了什么樣的懲罰,都得讓他知道才行。而且他知道姐姐的情況,并不是置身事外的人。這件事情于情于理他都是應(yīng)該知道的······”
“您不必再說了?!遍L云暗雪不客氣地打斷了他,他并不想繼續(xù)聽他說下去,“軒轅羽澈,小主人如今還病著,司徒清楊要守在小主人身邊,他是不會來見你的,請你離開吧。恩梔姑娘的事情,既然小主人敢這樣做,那就不怕司徒清楊會知道,也不怕他會怪罪。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p> “長云將軍在和誰說話呢?”司徒清楊剛好拿著從后院摘下來的花經(jīng)過門口,聽到長云暗雪的聲音,忍不住出來詢問。看到軒轅羽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司徒清楊,見過陛下?!?p> “清楊,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你出來一下吧?!?p> “司徒清楊公子,小主人那邊若是見不到你,只怕是要找你了?!遍L云暗雪毫不客氣地阻止了他們的會見,直接將顏央給搬了出來,字里行間都帶著警告的意味,“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請等姑娘恢復(fù)了之后再說?!?p> “能勞動陛下親自過來的,必然不是小事,只不過是說兩句話罷了。將軍不用如此緊張?!彼就角鍡畈恢浪麨槭裁磿蝗蝗绱巳缗R大敵,他微笑著建議道,“不如請陛下到院子里來坐一坐,顏兒若真的找我了,我也能很快進(jìn)去?!?p> “無論是誰,都不能進(jìn)來打擾。司徒公子,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請姑娘恢復(fù)了之后再說。”
“不知道將軍為什么一直阻止我和陛下說話呢?可是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司徒清楊的眼神里帶了兩分不悅和狐疑,但是他卻很快笑道,“不如我去問問顏兒吧。陛下,稍后我會到昭華宮向您請安的。您先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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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清楊說完也不多逗留,只是向軒轅羽澈簡單的行了禮,就拿著東西進(jìn)屋了。顏央已經(jīng)醒了過來,正靠在床上休息,臉色比起之前昏迷不醒的樣子要好看許多??吹剿就角鍡钸M(jìn)來,顏央溫柔笑道。
“你去哪里了?去了這么久?”
司徒清楊將手中的花插瓶弄好,嘴角帶著微笑,輕松道。
“陛下在門口想要進(jìn)來,但是被長云將軍攔住了。似乎是有什么話想要跟我說,但是將軍卻說要等你恢復(fù)了才能讓陛下告訴我。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不敢讓我知道呢?”
一句話,顏央就知道了軒轅羽澈是來做什么的,她的臉上露出了了然的微笑。她拂了拂耳邊的流蘇耳墜,輕笑道,“只怕是為了恩梔的事情來的吧、”
“恩梔?恩梔她怎么了?”
“你失蹤的事情和她脫不了關(guān)系,我一時生氣,在她身上用了迷幻術(shù),讓她受到折磨?!?p> “顏兒!”
“你放心,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不過是精神上會受到一些折磨罷了。這是我對她的懲罰,沒有殺了她,已經(jīng)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p> 司徒清楊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當(dāng)初恩梔派人去相國寺要刺殺顏央的時候,就已經(jīng)讓顏央身邊的人動了殺心。顏央自己也就罷了,她身邊的踏雪,云影,一個個都是忠心耿耿的,若不是誤打誤撞最后來的人是忘川九幽,而忘川九幽對她沒有壞心,那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傷及她的性命她都沒有動怒,如今為了他,卻要動手收拾恩梔。
他因?yàn)樗淮未蔚叵萑腚U(xiǎn)境,而她也一次又一次地為了她出生入死,他實(shí)在是沒有辦法責(zé)怪于她。
“究竟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才讓你動手懲罰恩梔?”
“你會被璇璣帶走,是因?yàn)槎鳁d突然讓洛桑來找你。你的行蹤,是她泄露的。而且她從中牽線協(xié)助,和玉柔,軒轅羽素一起,設(shè)計(jì)陷害我。下藥的事情,也有她一份?!?p> 忘川九幽一直在旁邊照顧顏央,聽到司徒清楊的話,他順口接上去說道,“軒轅羽素的臉上多了一個刺字,玉柔已經(jīng)成了璇璣的傀儡,已經(jīng)被踏雪撕成了碎片,一把火燒成了灰燼?!?p> 顏央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似乎是要判斷他的情緒和態(tài)度,這件事情從顏央口中說出來,司徒清楊也不知道是應(yīng)該信還是不信。顏央從來都沒有說謊過,恩梔也罷,玉柔也罷,軒轅羽素也罷,都只不過是凡人。有什么事情,一刀殺了也就罷了,但是顏央?yún)s用了最激烈的方式處置了這些人······
司徒清楊閉了閉眼睛,似乎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又或者是不敢讓顏央看出自己真正的情緒。忘川九幽同樣似笑非笑的打量著他,想要判斷他會對這件事情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而司徒清楊只是問道。
“那,恩梔如今如何了?”
“狐族有一門幻術(shù),叫做迷幻術(shù),可以讓人在肉體不收到任何傷害的情況下,身臨其境的感受到痛苦,氣味,各種切身體驗(yàn)的感受。如今鑒于恩梔小姐的所作所為沒有對顏央造成切實(shí)的傷害,她也沒有想過真的要傷害你。所以只是讓她體驗(yàn)一下。身體是沒有任何傷害的。”
“所以她體驗(yàn)到的,究竟是些什么?”
“她會以為自己看到了鬼魂索命,以為自己被螞蟻啃咬,以為自己落入了毒蛇蝎子坑里,以為被千萬頭發(fā)情的野牛踐踏。約莫就是這樣的感受吧?!?p> “可不可以請你,饒過她這一次?”司徒清楊睜開眼睛,看著顏央的眼神里帶著痛苦和哀求,“顏兒,我知道恩梔做了很多不可饒恕的事情。但是她是我的妹妹,我們兩個是至親兄妹。我沒有辦法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
“清楊,你也見過了璇璣,知道她是一個什么樣的瘋子。我不是不能原諒她,而是她如果再對我抱有這么深的偏見,若是再被璇璣利用,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顏央打斷他,眼神溫柔,但是也帶著堅(jiān)持,“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一個對我有威脅的人。有太多人想殺了我,我如果就這樣輕易原諒她了,那下一次,她就會用長劍刺入我的胸膛。你應(yīng)該明白我的意思。”
“可是她是我的妹妹······”
“她的迷幻術(shù),今天晚上會停下。”
顏央最后還是做了讓步,面前的這個人是司徒清楊。她能給他的不多,甚至帶給他的大多都是危險(xiǎn)。可是他卻一直堅(jiān)持不懈地留在她的身邊,無論如何都沒有放棄。對于他,她有太多的愧疚。所以在他面前,她只能讓步??粗@喜而感恩的眼神,顏央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可是我沒有辦法完全相信她,我會在她的身上施一個咒,如果她再想做傷害我的事情,這個咒就會發(fā)作?!鳖佈胝J(rèn)真的注視著他,眼神里帶著執(zhí)拗,這件事情她不可能退讓,“清楊。這是我所能做的最大的讓步,希望你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