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如同千鈞重的門,陸喬無聲的笑了笑,笑自己曾經(jīng)的天真,也笑自己終于解脫了出來,心底深處有勇氣慢慢升起:即使是痛到死,也要結束這一切。
不多時就連電腦都進入了休眠狀態(tài),屋里就只有外面路燈熹微的光透進來,陸喬枯坐在床上竟然想不起一絲從前,也沒有去期望將來是什么樣。
無欲無求不一定就是看開了想通了,有時候只不過是心死了。
身下一股溫熱傳來,腹部跟著就是一陣痙攣,陸喬挪動著身子躺下,也許是麻醉的作用,陸喬頭有一些昏,不多時也忘記了肚子的餓,就那么手腳冰涼的又睡著了。
夢里自己沉在了一個冰冷的水潭里,四周一片死寂昏暗,如同睡前自己的那件死沉的房間。陸喬凍的周身冰冷也沒有力氣劃動雙臂,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模糊之中看到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的嬰孩從自己面前慢慢滑過,就像一艘沉船慢慢的向潭底沉去。
那是一個孩子!
陸喬心中一痛想要伸手去抱那孩子,孩子卻一下碎成一片一片,從指縫之中游走,留下驚慌失措的陸喬在水下一陣驚呼。
冰冷的潭水灌進喉嚨,陸喬咳嗽兩聲醒來,原來那孩子是給自己托夢來了。
屋里一片死寂,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床邊的凳子也被收走,陸喬干巴巴的張了張嘴。
窗外連車的聲音都沒有,只有夜風吹的雨棚嗚嗚作響似是人聲在悄悄哭泣。
或是麻醉的效果終于過去,也或是自己終于睡夠了,更或者是剛才的那個夢太冷,太讓陸喬心痛。陸喬再也沒有一點睡意,那些遠去的事如同電影一般在腦海里一幀一幀閃過。
回憶從前就免不了設定那么多的如果。
如果當初沒有答應吳求明去吃飯,現(xiàn)在的自己是不是還和吳求明在一起,結局會不會還是現(xiàn)在這樣;如果當初自己沒有給朱霆那條短信,沒有所有的念想,自己會不會屈從現(xiàn)實回到縣城去,小地方離家近,一切都如哥哥所言,會不會有不一樣的幸福在等自己;如果自己倔強一點寧愿去向父母要一點錢不要搬進朱霆家來自己會不會快樂一點。
但是沒有那多的如果,所有事情的發(fā)生都像是一場約定的安排,自己就走到了這一步。
陸喬心里扎著一把刀,卻又拔不出,只有忍痛含在心口,讓它跟著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的痛著。等到天微明的時候陸喬又睡意襲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朱爸爸進來把自己搖醒,這一次他叫的不是陸喬:“喬喬,不要睡了,起來吃點東西在睡,你昨晚就沒吃飯?!?p> “喬喬!”這是小時候爸媽親昵的時候才叫的小名,爺爺奶奶疼愛自己后也這么叫的。
陸喬忍不住鼻子就酸,脹痛的眼里瞬時就溢滿了淚。
“喬喬不要哭,叔叔給你做了肉丸子飯,清淡又養(yǎng)身子?!标憜虦喩戆l(fā)軟掙扎著起身看到朱爸爸端著的碗里是熬的很稠的菜粥,雪白的肉丸子如同湯圓一般滾在濃稠的湯里。
陸喬捧過碗?yún)s張不開嘴,眼睛一眨眼淚就跟著下來了,卻沒有想到這樣的動作卻引爆了朱媽媽。
“你這個野人從哪跑到我家里來的?我好吃好喝的照顧你,你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你哭給誰看?錢掙不來花錢倒是很不得了,一個手術你還要打麻藥,你賤命一條,有多嬌貴?”
陸喬知道朱媽媽對自己不滿,也只知道她做的最多只是為難自己,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撕破臉這么的辱罵自己。
野人!自己的確是個野人!沒有結婚就住進來,無名無分當然是野人;自己也的確犯賤,想著攀高枝留省城,學人家拉關系,可惜自己又撐不起這張臉;本是該做手術的手卻給別人按摩推拿,甚至應和那些不堪入目的人,自己的確在作踐自己。
陸喬想著就大哭起來,自己哭的越兇,朱媽媽就罵的越狠。朱霆站在中間左右為難,最后還是選擇了安慰他媽。
朱爸爸皺著眉頭聽了幾句終于忍不住起身朝朱媽媽怒吼:“你罵夠了沒?”
朱媽媽短暫的停頓之后如同換臉一樣坐在椅子上就大哭起來。
“你為一個外人來兇我,我跟你風風雨雨幾十年比不上外人的幾個月?!?p> “那個野人搶我兒子不說還想搶我老公?!?p> “這個家里容不下辛苦幾十年的老婆子,卻容得下好吃懶做掙不來錢的外人?!?p> “我沒法活了,沒發(fā)活了?!?p> 朱媽媽的哭喊聲還有朱霆安慰的聲音貫穿于耳,陸喬端著碗眼淚啪嗒啪嗒的就往碗里滾,恨自己的無能,恨朱媽媽的無禮取鬧與羞辱,也恨朱霆對自己的放棄。
朱爸爸終于忍受不住朱媽媽的哭鬧怒喊一聲:“你要哭到屋里哭去,別讓鄰居聽到了丟臉,也別把孩子嚇著了?!?p> 轉身又低聲囑咐陸喬不要多想,先把飯吃完。說完就帶上了門。
厚重的房門將喧囂暫時隔絕在外,沒過多久外面終于安靜下來,許是朱媽媽被朱爸爸帶進了房。朱霆卻推門走進來,垂著頭坐在陸喬的床邊半天不說一句話。
雖然肚子早就已經(jīng)空了,雖然知道自己要補一補身體,但是陸喬卻是一口飯都吃不下,早上醒來連水都沒有喝一口,嘴里有淡淡的苦味。
陸喬抿了抿干的快起殼的唇像是央求:“可以給我倒杯水嗎?”
朱霆抬頭看了看陸喬,起身出了門,這個時候陸喬才發(fā)現(xiàn)朱霆的眼里原來滿是血絲。
愛的盡頭就是折磨,原來他和自己一樣也這么難受。
陸喬彎了彎唇角,死命的捏了捏被面。
朱霆倒了一杯溫水遞給陸喬,重復著剛才的動作又坐在了床邊。陸喬一仰頭像是喝了一杯苦酒,嘴里苦的直皺眉。
房間里靜的嚇人,兩人之間像是隔了一堵無形的墻,就那么安靜的坐著,似是有千言萬語,卻又默契的誰都不愿去打破沉默。
“朱霆!”最后還是陸喬先說了話,有時候看開了,心死了倒沒那么多想的了。
“嗯!”很久沒說話,朱霆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