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人命如草芥
蘇子期顫顫巍巍地扶著小船的船緣，她伸出一只腳，結(jié)果長長的裙擺實在是不太方便，她聽到王端的那句話，猛然楞了一下。
蘇子期看了看王端下擺的血跡。
“妾身自己去就行了，小桃是我的丫頭?！?p> 蘇子期眼睛里的界限太過分明，王端臉上完美的面具破碎了一角，一絲笑容爬向王端的嘴角，江風(fēng)烈烈，他笑著說道：“好，我等子期歸來?！?p> 從方才到現(xiàn)在一直都很沉默的林公子走出來，十分玩味的對著蘇子期說道：“他們都是微不足道的，特別是你口中的那個小桃，她只是丫頭?！?p> 蘇子期不想要再和這位浪費(fèi)時間。
這位船政官似乎是害怕，便厲聲對著身后的小吏吼道：“快去救人！”
“那船看著不出半刻就停了，我們不想起送死啊，大人！”
幾個小吏和船工眼睛睜地大大地，灰褐色的衣服緊緊帖貼在身上，似乎渾身上下都在拒絕這項命令。
蘇子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猛然搖了搖頭，將裙子撕開了一道口子，像是喃喃自語一般。
“說不準(zhǔn)老天爺看我心善，就會讓我回去了。”
王端似乎聽到了蘇子期這句話，他猛然睜大眼睛，走到蘇子期面前，一只手緊緊抓住蘇子期的胳膊。
“你方才說你要去哪里？”
“去救人啊?！碧K子期避開王端的視線，拿起船槳，她從小生在水鄉(xiāng)，劃船游泳不在話下。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被她的善意所感動，江面的風(fēng)浪似乎小了不少。
賢妻系統(tǒng)：“宿主，本系統(tǒng)真是對你刮目相看，本系統(tǒng)一直覺得宿主很膽小來著?！?p> 蘇子期劃船的時候手都是抖得。
她膽子從小就很小，小的不得了。
或許是為了感應(yīng)蘇子期的膽小，一陣大風(fēng)吹來，眼前的大船發(fā)出一陣巨大的哀鳴，船上的人發(fā)出巨大的尖叫聲。
蘇子期大聲呼喊著。
“不要啊————！”
一陣巨大的波浪襲來，蘇子期的小船在波濤洶涌的江心搖搖晃晃，她的船兒一下子被大浪推翻了。
站在岸邊的王端猛然眼神一滯，他袖子里的手緊緊握起，林公子對著王端說道：“你這位夫人，不禁膽子小，似乎還是個傻子，重言兄？”
王端沒有說話。
此時紅色的天空出現(xiàn)了一道亮金色的光芒，晨曦從江的那邊出來，波濤洶涌的江心終于平靜下來了。
在江水之中的蘇子期奮力向上頂著，賢妻系統(tǒng)再跟她打氣，或許是老天爺終于開眼了，一個小浪頭過來借將江水之勢，蘇子期爬上了船。
她精疲力竭的躺在船上，仰躺著看著天空中那道聲勢浩大的晨光。
天亮了。
蘇子期打起精神坐起來，劃著船槳，到了大船邊上，大船一大半已經(jīng)沉入了水底，甲板上一位穿著小吏服裝的老者大聲朝蘇子期喊道：“夫人，老朽替這一船男女老少謝謝你?！?p> 這老者帶著幾個壯丁把船上能扔的東西全都扔了，幸好大船一頭卡在了暗礁之間難以動彈，否則這船早就沉了。
“讓女人和孩子先走！現(xiàn)在波濤已經(jīng)平穩(wěn)了！船政大人已經(jīng)要派船了！”
蘇子期喊得喉嚨都啞了，老者放下一條繩梯，讓船上的女人和孩子下來，小桃自然也在其中，小桃下來的時候，眼神很奇怪，她看著蘇子期開口問道：“你怎么這么傻？你膽子這么小，做這樣逞能的事情干什么？”
“我聽到你的呼救聲了，小桃你平日里看著挺厲害的，可是實際上在生死關(guān)頭也會害怕嗎，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吧？”
蘇子期說完之后，摸了摸小童的腦袋。
就在此時大船的船體似乎不堪重負(fù)了，大船發(fā)出一聲巨大的哀鳴聲，雖然此時蘇子期和一船女人小孩已然到了岸上，已經(jīng)聽不到那撕心裂肺的叫聲。
可是蘇子期依舊是嚇得癱軟在地。
如果她不去的話，恐怕大部分人都會死，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跑到船政官哪里跪下，哭著喊道：“大人快派船?。≌f不定還能救些人，我夫君還在上面呢！”
蘇子期癱軟在濕潤的草地上，王端在后面抱著她，她對著小桃說道：“小桃，你幫我一個忙，忙我打那個船政官一巴掌。”
小桃圓潤的臉龐上，滑下一滴雨水，她對著蘇子期說道：“我會幫夫人把這個狗官給扔到水里?！?p> 小桃說完之后便走到船政官面前，一巴掌扇過去，一腳踹上去，船政官掉到了水里。
小桃徑直走到蘇子期面前，蹲下來將蘇子期背了起來。
“姑爺，夫人現(xiàn)在狀況非常不好，我們還是趕緊找地方安置一下，要是一直在這荒郊野外，恐怕夫人要不了多久就會交待在這兒了。
不知道為何小桃對王端說話的時候，帶有一絲晦暗不明的神色。
林公子走到幾人面前，開口說道：“離此處不元便是梁莊縣城，諸位請跟我一起來吧。”
他們拋下那位罪該萬死的船政官，跟隨林公子走著。
小童一路跟在王端身后，他從懷里拿出來一張油紙包，開口說道：“公子，您科舉用的東西，我都收著呢。”
王端露出一絲微笑，他伸手摸了摸小童的腦袋，開口說道：“很好?！?p> 王端的腳受傷了，走路有些不方便，便扶著小童。
蘇子期睜開眼睛，看到王端如此便開口說道：“夫君還好吧？”
“無礙，只是子期以后莫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你于江心傾覆，可知我心中作何感想？”
王端跟著小桃的步伐，握住蘇子期冰涼的素手。
走在最前面的林公子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他將身上濕漉漉的上衣脫掉，直接甩在肩膀上。
“梁莊縣，隆慶十一年破壩而毀，此時依然是個空縣了，全縣也唯有縣衙尚存，我們今日便縣衙先安置下來，然后再派人去報信兒，各位以為如何？”
“為何不早與我們言說！”
朱大人有些不虞，可是此時已然走了大半，自然無法再回去。
此時天空中的太陽明晃晃的，蘇公公被心腹小太監(jiān)扶著依舊是累的上氣不接下氣。
瑤娘沉默的跟在王端等人的背后。
那些尚且有家屬死于江心的，久久徘徊不愿離去，唯有一個爺爺去世的小姑娘跟在隊伍后面，看和倒是挺可憐的。
蘇子期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姑娘，你的家人呢？”
“我只有爺爺，爺爺之前在船上還同娘娘說過話，所以我就跟著娘娘。”
“為何叫我娘娘？”
“因為娘娘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p> 小姑娘說話的時候，跪在了地上，頭重重的磕在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