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所謂父女 不如山河萬里
只是可惜,雕像經(jīng)不起風(fēng)吹雨打,終究是會破敗的東西。人尚且不能限免于生老病死何況一座雕像。
這也許就是為什么人心不足,總想要成為仙,仙也不能限免,想著等上九重圣境,與天同長,與地同壽。然而,這世上哪有什么亙古不變的東西。石頭會經(jīng)過風(fēng)霜的洗禮變成灰燼,河流會枯萎終究變成平地,桑田也可能曾經(jīng)是滄海,世上的事情誰能一語成讖到永遠(yuǎn)。即便是換做棲凰逆天改命不也只能是1800年而不是永遠(yuǎn)。
想做永遠(yuǎn)的人就是與魔鬼為伍的人。魔鬼本身不能長久,所以永遠(yuǎn)也不會長久。
“凰兒,你可不能恃寵而驕,盡說些無中生有之事?!被屎蟛焕⑹且粐?,她也許是最清楚的人。自己的女兒是什么樣的性格,會說出什么樣的話,她了然于胸。
“母后,您當(dāng)凰兒是什么人,怎會那般沒輕沒重?!睏藥е鴭舌琳f道。
“皇后啊,你就別責(zé)怪凰兒了。朕瞧著她嚇得不輕?!被实壅Z氣平淡的斥責(zé)皇后,又微笑著對棲凰說:“凰兒,說說,你想要什么?父皇一言九鼎,絕無戲言。”
棲凰頓了頓,整理了一番陳詞才幽幽開口說:“父皇,您也知道,兒臣的封地在膠東郡。前些日子兒臣想著也該征收相應(yīng)的稅款。畢竟那些達(dá)官貴人,富商貴胄使用的可是兒臣的封地。卻不想那幾家大富商仗著自己壟斷了該地的鹽業(yè)和冶鐵技術(shù),變著方的說是資金緊張。兒臣這一生氣就給氣糊涂了。父皇,兒臣才不想把鹽業(yè)和冶鐵技術(shù)交給他們,這不是欺負(fù)兒臣手下沒有能工巧匠,沒有人才么?父皇……兒臣能不能把這些收回來,讓兒臣自己打理?!彼⒅实鄣难劬Γ胍獜闹械贸鲆恍┬畔ⅰ?p> 但是皇帝并沒有立馬表態(tài),而是從平淡轉(zhuǎn)為溫怒。
“凰兒,你給父皇說實話,是不是有人在你耳邊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說著皇帝橫掃了一眼在座的人物。有次可見他對這件事情很在意。
“哪有?兒臣,兒臣是如實稟報。”棲凰笑了笑說道。
“如實稟報?凰兒,父皇見你單純善良,唯恐你被壞人欺負(fù)了去?;藘海@件事情不能兒戲,這關(guān)乎國家昌盛。”皇帝盡量壓住自己的怒氣?!盎藘?,并不是父親不允許。你應(yīng)該知道,鹽商和鐵匠的重要性,若朕當(dāng)真答應(yīng)你胡鬧,豈不是至天下于不顧。”
“皇上,臣妾就說不要聽信凰兒的胡言亂語。她一個黃毛丫頭懂什么繁榮昌盛、國家興亡。她呀,就是這些天少了些銀子花,在這向皇上討賞錢罷了?!被屎笠姶肆ⅠR在旁邊圓場。
“既然是想要些銀兩,那就同父皇如實說來,何須拐彎抹角。父皇見凰兒是清瘦了些,明兒讓你母后賜你一些人參鹿茸的,補(bǔ)補(bǔ)身子。至于銀兩,凰兒只需說個數(shù)字,明兒派人給你送去。”皇帝頗為愛憐的說道,語氣中還有些愧疚。
在這個世上即便是作為皇帝也不能時時刻刻隨心所欲。也許正因為是皇帝不得已的時候更多
“兒臣多謝父皇?!睏艘姶瞬辉偌m纏不休。能審時度勢也需要度量和學(xué)識。她太清楚了,這種清楚是深入她骨子里面的,好似她天生就明白,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除了是父親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帝。一個帝王看中的從來都是江山。
可是,她不需要銀兩,她需要的是改變現(xiàn)在現(xiàn)狀的圣旨,而這份圣旨只有這個人能給予。
“凰兒,你好生歇息,父皇還有政務(wù)需要處理?!被实叟呐臈说氖挚此聘概樯?。
“父皇日理萬機(jī),案牘勞形,兒臣讓您擔(dān)心了。”棲凰垂首將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埋藏在那雙晦澀不明的眼睛當(dāng)中。
皇上抬腿并走,剛到了門口卻突然說了一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話:“聽聞此次是老丞相的孫女救的公主?傳朕旨意,重重有賞。”
原本藏在人群背后的上官紫薇突然冒了出來跪在地上,鏗鏘有力地回道:“多謝皇上。臣女不敢邀功,相救公主殿下乃臣女之本分?!?p> 皇帝也沒再說什么。帝王的心思有幾個人能猜得透。
所謂父女情深,終究抵不過山河萬里。不,她想那并不是山河而是根深蒂固、盤根錯節(jié)的朝堂。若這山河是父皇一人的想必也不會如此為難。罷了,終究是帝王之家。
可又是誰規(guī)定了帝王之家必須斷情絕愛?
待到皇帝走后,那李夫人自然也是跟著出去了,倒是皇后輕輕地拍了拍棲凰的肩膀跟在他們身后仰著高貴的頭顱,將淚水吞進(jìn)肚子。這就是帝王,所謂的以天下為重的帝王。而她是皇后,不論何時都不能低頭。
到最后剩下的人,能陪她到最后的人竟然只剩下北冥滄凜。然而她感覺就算是北冥滄凜到末了還是會離開。難道美好真的只爭朝夕。
“棲棲還是太年輕了?!北壁鎰C輕輕摸著她的頭說道:“此事涉及國之根本,哪能如此隨意。棲棲,你要記得,皇權(quán)至高無上,無人能駕馭,即便那個人是你的父皇。明白嗎?”北冥滄凜低下頭愛憐地看著她。他的眼里有常人不懂的哀傷。
棲凰不懂,她看著北冥滄凜露出了疑惑。她的父皇不是自詡最喜歡的就是她這個長公主,她的父皇不是一國之君,她的父皇應(yīng)當(dāng)是無所不能才對,為何到了這件事情上面卻如此的猶豫不決,舉步不前。她不信父皇不知道她的意圖。她以為她是在幫他,幫他立足于朝堂,給他一個最好的借口,卻原來不是。
“他在等,等一個更為有力而且更有說服力的人站出來。而這個人絕不能是你。棲棲你可明白,你是女子,斷不能干預(yù)朝政。”北冥滄凜耐心的解釋。
“因為我是女子,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和前朝有關(guān)系,只能依附于這腐朽的后宮嗎?”棲凰不解的質(zhì)問:“女子就不是人嗎?”
“本侯的女人并非常人。”北冥滄凜霸道的說道。
“此計不成,我們得另想辦法?!睏舜蚱鹁駠?yán)肅的說道。
北冥滄凜搖搖頭:“棲棲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并非皇上不贊同你的做法,而是此事不能由你牽頭。變更一個領(lǐng)域的制度需要位高權(quán)重說服力極強(qiáng)的人物。若是你父皇金口一開雖可堵上悠悠眾口然而卻難以服眾。但若有一個人能以理服人,以德服人,并且這個人也贊同我們的制度,那么事半功倍?!?p> 棲凰捏著下巴,垂首思量許久。能以德服人,能抗住多方壓力,能得皇上重用,還能贊同他們的制度方針。放眼朝堂能有此威望的人就是素未謀面的丞相大人—公孫弘。忽的,棲凰想起了公孫紫薇,也許這就是緣分。有此也可以窺視公孫弘一家的品性。比之自家表兄一家,雖然都是公孫姓,但公孫弘一家當(dāng)真是人中龍鳳。
“棲棲可是有了人選?”北冥滄凜似笑非笑的眼睛愈加成迷。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棲凰膩了她一眼。
“知我者莫若棲凰。”北冥滄凜笑開了眼,有幾分得意的模樣。
“我雖沒見過公孫大人,但是他的孫女倒是有一面之緣。由子孫可見長輩,公孫大人不愧是一朝丞相,培養(yǎng)的孫女尚且非比尋常,想必其他后輩也是人中龍鳳。”棲凰帶著欽佩的語氣。
“公孫丞相雖然位高權(quán)重且受人欽佩,奈何年事已高,我等小輩豈能不顧及他老人家的情況。非重要之事絕不打擾。此次恐怕還需請他老人家出面。我想這也是皇上的意思。棲棲可記得皇上出門之際所言?暫且不說臣子救公主乃本質(zhì),即便是有功,她一介女流,皇上從未在意,又怎知她會功夫,能救的下公主你。想必,此前皇上已經(jīng)對此女了如指掌?!北壁鎰C負(fù)手而立,言之鑿鑿。
“所以,父皇從一開始就布好了局。”棲凰不由得唏噓一聲?!澳谴舜挝疑硐萼蜞羰欠褚彩歉富实囊馑迹俊彼欀?,其實心里在祈禱希望她不要成為皇權(quán)的棋子。
北冥滄凜知道她的意思,釋懷一笑道:“棲棲大可放心,皇上絕無此意。若當(dāng)真如此,皇上大可以利用其他人。畢竟,知道棲棲是何等女子之人當(dāng)今世上唯有我北冥滄凜?;噬先绱耸ッ饔衷鯐煤敛恢榈哪?,豈非功虧一簣。我猜,即便沒有棲棲做鋪墊,他大可以利用其它的人,而且不能是女人?!?p> “為何?”
“皇上一向不喜后宮干涉前朝。想必娘娘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北冥滄凜嘆息一聲續(xù)道:“自古有之,娘娘自然也明白,棲棲不必如此失落?!?p> “天下、君臣、親情當(dāng)真容不得嗎?”她看著窗外默默無語。
其實她何嘗不明白一朝之君絕不能優(yōu)柔寡斷,需得當(dāng)機(jī)立斷、勾心斗角。只是這樣的人生這樣的生活她鳳棲凰厭惡至極。總以為在多年前,她曾經(jīng)深受其害。
夜從黑到灰,從灰到白,白直到耀眼。煞白的光刺得人生疼,棲凰抬頭望去,竟然不知不覺到了日上三竿。昨晚到底是睡了還是沒睡?是醒著還是困了?她竟然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