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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無意傳奇

二十六 樂天之死

秋無意傳奇 蕭瀟心月 3010 2020-02-07 07:28:15

  夜色漸重,瓜子花生拌合著黃酒的味道雖香,臺上的唱聲雖然熱鬧,但還是沖不淡夜晚的肅殺之意。

  秋無意桌上吃的花生都已剩了殼,瓜子也都一粒不剩。唐琪正將最后一顆花生米忘嘴里送。

  秋無意卻發(fā)現(xiàn)唐琪的頭發(fā)上居然結了點霜。

  秋無意對著唐琪,仰視著蒼穹,嘆道:“這里冷得真邪氣……”

  馮樂天三人就這樣動也不動地坐著,像是一直可以坐到天地的末日,好像生活在水上的人特別熱戀土地。

  秋無意也坐了很久,動也沒有動,馮樂天這樣坐著還不算稀奇,秋無意也能坐著不動,倒真令人有些想不到。

  這里還是燈火通明,銀色的光把火反射的距離很遠,別人不一定有興趣看他,他卻可以清清楚楚的瞧見每個人。

  現(xiàn)在,人聲也已漸漸靜了下來,三三兩兩的人,互相扶著走出來,有的還在唱著歌。

  歌聲終于也要靜下去,報幕的已經(jīng)走上臺,抱著拳一遍又一遍的感謝,令人意興黯然蕭索。

  無邊無際的星空里,群星已升起,無邊無際的夜晚里,像是催促著他們快走。

  唐琪看的興起,她想知道這四個人究竟是什么做的,為什么這么奇怪。

  唐琪當然不明白這種橫行江湖人的忍耐力會有多大。

  忍即是升官發(fā)財之道,也是江湖好漢保命之技。

  張羅的堂倌已經(jīng)撤去了一片桌子,只剩下四張桌子沒動。

  銀色的光已經(jīng)消失,幾把松油的火把滋滋作響,空中飄來一陣燒臘肉的香味。

  平時的臘味只有在過年時才有,這里離廣東又太遠,怎么會有臘肉的香味呢?

  這世上有種人天生就是寧折不彎的牛脾氣,你愈是嚇唬他,要他不要管一件事,他愈是非管不可的。

  秋無意毫無疑問就是這種人,他的好奇總是無比巨大。

  現(xiàn)在你就算用鳥銃頂著他的腦袋,這件事他也管定了。

  像秋無意這樣的好像永遠處于清醒與不清醒之間,明明你看著他喝的暈暈的,可是別人稍微身子欠欠,他卻又清醒銳利。

  巡更的梆子聲已經(jīng)響了,

  夜涼,涼如秋水一般。

  火把的最后余光照進來,照在斜斜坐著的四個人身上,照得桌子上的鮮血都發(fā)出了紫光,紅得令人連骨髓都已冷透。

  血是從十七八個地方同時流出來,頭頂上、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嘴里、咽喉上、胸膛上、手腕上、膝蓋上、雙肩上,都在流著血。

  就連秋無意都從未看見過一個人身手有這么快,這簡直令人連想都不敢想。

  林外一人飛身迅捷搶進來,馮樂天三人坐姿都未能改變。

  林外的暗器嗤的一響,一人劍光如閃電般的一閃,馮樂天四人絲毫未動,劍光閃入心臟的一刻,都沒有用多余的力氣,幾個人身形都未變。

  唐琪翻身追了出去,身子只是向前一晃,十七八種暗器就打了出去。

  轉瞬間,兩人沒入了黑暗之中。

  秋無意到了馮樂天這桌的時候,馮樂天似乎也看見了他,突然站了起來,用一雙已被鮮血染紅了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咽喉“咔咔”地響,向外冒著血沫,想說什么。

  可是他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他的咽喉已被貫穿,憑著最后一口氣,想說些什么。

  他在臨死前還想說一句話?

  馮樂天喉嚨里仍在不停地“咯咯”直響,流著血的嘴巴里,嗚哇嗚哇的想說,一雙憤怒的雙眼帶著血的眼球,充滿了焦急、恐懼、憤怒、仇恨。

  秋無意緊緊攥著他的手,不想讓他這么快就倒下。

  馮樂天絕望的點點頭,突然發(fā)出了一聲絕望的慘呼,就像是一匹孤獨、饑餓、受了傷的狼,垂死前在冰天雪地中所發(fā)出的那種慘呼一樣。

  然后他的人突然一陣抽搐,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鞭子,重重地抽在他身上。

  僵硬的站在了原地,一雙充滿水銹的眼睛大大的睜著。

  死不瞑目。

  他想告訴秋無意的,顯然是件極可怕的秘密,可是他永遠說不出來了。

  秋無意找了個椅子,讓他安安靜靜的坐了下去。

  他坐下去時,四肢已因痛苦扭曲成了麻花,鮮紅的血,已漸漸變成紫黑色。

  秋無意沉吟了一下,振起雙臂,高大的身子就像是大鳥一樣,掠過了四五張桌子,從未散去的人們的頭頂上飛出,掠到門外。

  條石板鋪成的長街上,留著兩溜水印,從街心到河邊。

  人想必是從河里沖出來的。

  秋無意毫不思索,身形急閃,當真動如脫兔,兩個起落就到了河邊。

  就在河岸上,唐琪貓腰疾奔,雙手連錯,河里的水,被激起了數(shù)道水

  花,

  河里的水,表面雖然平靜,但是一道漩渦向前疾馳,恍若水下一條大

  魚一般。

  無論如何在水里奔跑總是比岸上慢一些。

  唐琪一起一縱,暗夜里在河邊疾馳,雙手揮灑,水面“啾啾”之聲不絕于耳。

  然后身子突然凌空一轉,躍在水面之上,就在這一剎那時,至少已有四五十件暗器飛出,滿天寒光閃動,全都往水里打了過去。

  原來這個人全身上下都帶著致命的暗器,而且隨時都可以發(fā)出來。

  能在一剎那問發(fā)出這么多暗器的人,天下絕不超過十個。

  能在一剎那間躲過這么多暗器的人當然更少。

  宛如一河平水,忽然起了無數(shù)漣漪。

  偏偏這道水箭停也不停,繼續(xù)向前疾馳。

  秋無意只是提了口氣,輕輕的掠上了樹梢,彷佛一只巨大的蝙蝠。

  腳尖一點樹梢,向著唐琪的方向似一只激射而出的箭一樣。

  唐門是以暗器和輕功出名。

  唐琪空中扭身折射到岸邊的時候,秋無意卻已到了她的前面。

  別人只是輕舒了一口氣,便落在了自己前面,唐琪就算眼高于頂也是打心底不禁心生佩服,自己出道以來總以為天下無敵哪知道跟別人比起來還差的遠呢。

  秋無意卻也不轉身,手里不知道從那邊提了根晾衣服的竹竿。

  一段發(fā)黃卻又有點彈性的竹竿,也就是一根平平淡淡的竹竿。

  秋無意搶在了這道水箭的前面,橫桿而立,內(nèi)貫竹竿,向著河水橫劈了下去,握在手里的竹竿似是成了一柄開山巨刀。

  河里這道暗色水箭,忽然間沖天射了出來。

  斜斜落在唐琪的對面。

  那人身上穿著褐色水洘,貼身而緊,顯得人又廋又長。

  他本就已長得嚇人,但更可怕的卻是他的眼睛,那簡直不像是人的眼睛。

  他的眼睛竟是綠色的,眼球是青色的,眼白也是綠色,一閃一閃地發(fā)著光,就像是鬼火。

  一張臉也恍如褐色的樹根一般。

  唐琪一貓腰沖了上去,手一翻一對分水峨眉刺亮了出來,眨眼間攻了十幾招。

  褐衣人卻似乎動也未動,只是輕輕揮了揮手,

  那手的確不像是人的手,

  他的手看來就像是一只腐爛了的蛇皮環(huán)在手上,他的出手卻絕對準確而實用。

  只輕輕一揮,唐琪便覺得虎口發(fā)震,分水刺在也刺不出去。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了一般,接連后挫,最后好沒面子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一連翻滾了兩下,才卸了掌力。

  這個長得水魅一般的人,不但反應靈敏,武功也深不可測。

  秋無意自這次入關也是第一次遇到平生勁敵。

  這世上練武的人雖然又多雖然又絕,但每種古怪的武功并不是完全沒有練成的可能。

  每個練武的武癡都潛心苦練著自己以為驚世駭俗的東西。

  空氣中除了那股刺鼻的水腥氣味道之外,仿佛還有種很奇怪的氣味。

  他好像嗅到過這種氣味,他又深深的呼吸兩次,就已完全確定。

  這是邪氣!

  他的鼻子也很靈,他確信自己的判斷不會錯。

  上一次在河邊就是這種味道,差一點置自己于死地。當他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時候,沒有比死亡的味道更熟悉了。

  這個人顯然不是上次那個偷襲的人,這個人身材明顯又高又廋,上次那個身材顯得矮多了。

  這些人是誰?

  秋無意沉住氣問道:“黑龍會?”

  這人卻帶著嘎嘎怪笑,嗓音恍如金屬劃過一般刺人耳膜。

  忽然間,風聲驟響,一股尖銳的冷風,迎面向他刺了過來。這人只是手一揚,袖中飛出一道黑色極細小得黑線,線頭處一個尖細得菱形袖刺,眼神不好得人似乎難以看清。

  這是袖刺。

  秋無意得背上也是汗毛直豎,可以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得殺氣。

  袖刺還沒有到,森寒的寒氣已直逼他的眉睫而來。不但迅急準確,功力極深厚。秋無意還沒有看清這個人,已經(jīng)知道自己遇見了一個極可怕的對手。

  這個人的袖刺上既然能發(fā)出如此森寒的刺氣,刺法之高,不難想像。

  不管秋無意怎樣閃避,他的動作絕不會比這把袖刺的變化快。

  秋無意堪堪袖刺將到未到之際,向著袖刺飛來得方向用竹竿一攪,那袖刺便變了個方向,帶著尖銳得嘯音,纏住了竹竿。

  秋無意豈能讓他撤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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