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樓梯的轉(zhuǎn)角停下,捂著嘴低聲嗚咽起來。
雨傘一拿,便是別離。
心中縱有萬分不舍,不忿也好,無奈也罷。他們的結(jié)局似乎已經(jīng)無力再改,她不愿不想不甘,卻終究逃不開那注定。
良辰美景奈何天,這雨,下的也算是應(yīng)了這景。
待他再見到她時,她的臉上已經(jīng)半點(diǎn)痕跡也無。
她笑著將傘遞過去,輕聲叮囑他回去記得熬點(diǎn)熱湯。
也許是周圍有些昏暗,他并沒有察覺到異樣,只悄悄湊過去在她臉上又是一吻,笑的偷腥。
“無賴?!彼龐舌?。
他心情愉悅的點(diǎn)點(diǎn)頭,怕她著涼讓她快些上樓,隨后便撐著傘走入了夜色中。
若是他此刻回頭,也許能看到她眸子里的不舍與滴落在胸前的淚花。
然而他沒有回頭。
回到姜家時已經(jīng)是后半夜,本以為父親母親都睡了,卻不料二人此刻都在前廳。
也許是未曾看見他,他們?nèi)栽陂e話:“聽說安家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小女孩?!?p> 溫諾端著茶說著家長里短,姜啟政在一旁敷衍的附和著:“安老爺要不是倒插門,早就休妻了?!?p> “他們可是因?yàn)槟欠矫娴脑??”溫諾好奇。
“我怎么知道?!?p> 姜旌在一旁聽的無趣,只得是自覺的走入房內(nèi)。
見到他來,二人的臉立馬就拉了下來。
姜啟政訓(xùn)斥了一頓他下午在陳家的所作所為,順便告訴他不要癡心妄想。溫諾也在一旁說著風(fēng)涼話,煽風(fēng)點(diǎn)火極盡能事。
他有些煩了,便借口回了房。
“我原本第二日就該去沉香閣找姑娘,可沒想到晴溪卻出了事。”
此刻的他臉上滿是悔恨:“如果那晚我留下,也許事情便不是現(xiàn)在的樣子?!?p> “晴溪姑娘出了何事?”沉香開口問到。
那日一早他便起了床,稍作梳洗便是打算去沉香閣。
只他剛準(zhǔn)備出門,便收到了一封信。
那信的封面只寫了“姜公子”三個字,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不好的感覺,趕忙拆開信看了起來。
信上字跡清秀,但有好幾處地方被弄濕了去,他卻沒心思猜測被弄濕的是什么字。
落款是晴溪,信里是別離。
他不敢置信的反復(fù)又看了幾遍,終于是回過勁來,慌張的沖出門,開車便往她的住處去。
然而那樓里早已沒了她的身影,只有阿婆在那嘆氣。
阿婆說她被人帶走了。
失魂落魄的下樓,整個人都像是被抽空。
“你沒有去尋她嗎?”沉香開口問到。
“尋了,尋不到?!彼哉Z。
他動用了所有的人脈,終于是知道她父母的住處。
驅(qū)車前往,卻是失望而歸。
她并沒有回家,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在這人世間蒸發(fā)。
“那你如何變成現(xiàn)在這模樣?”
“自從晴溪家回來,我?guī)缀跻货瓴徽瘢刻煨锞?,徘徊在與她相識相遇的地方。就靠著與她的回憶,惶惶終日。”
那日他依舊是酩酊大醉,出門卻撞到了一位身著黑色披風(fēng)的人。
那人奇怪得很,大半夜的帶著墨鏡,臉被口罩遮住大半。
他似乎不介意自己被一個醉漢猛撞,只拿出一對耳墜,用奇怪的嗓音說到:“想見她嗎?”
姜旌本就已經(jīng)被酒精麻痹到不能自己,這會恍惚間見那人拿出的東西,硬是盯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那竟然是晴溪的耳墜!
涼風(fēng)灌入衣服里,他打了個寒噤,隨后用酒里酒氣的聲音質(zhì)問:“你!你怎么會有……有晴溪的……的東西!”
那人被包裹著臉,讓他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但那嗓子卻是讓人記得住。
像是一種金屬摩擦的沙啞,掐著尖兒的銳利。
聽不出男女。
搖晃之中,似乎見到那人拿出一瓶東西,用尖銳古怪的聲音說到:“若想見她,就把這藥吃了吧。”
“她……她去哪里了?”
“吃了就知道了?!?p> 說完也不管他是否記住,那人將耳墜和藥瓶放在地上,轉(zhuǎn)身離開。
他懵著腦袋迷糊的蹲下,撿起藥瓶和耳墜。
模糊的視線下,那耳墜的樣子卻是清晰的。他記得,那是他在珠寶鋪買給她的。
她說她撞了個先生,耳墜掉了。
又瞧了瞧那藥,不過白瓶子裝著。搖晃著感覺里面分量并不多,大概也就一兩顆。
捏著東西,他磨磨蹭蹭往家走,腦子里仍舊是一片混沌。
待完全清醒,已是第二日的中午。
頭痛欲裂的爬起來,卻看見枕邊放著那副耳墜與藥瓶。不確定的回想昨晚的事,原來一切并不是夢。
他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吃下那藥。
但似乎在他拿著藥瓶時心里突然有一種呼喚,呼喚他快些將藥吃下。
恍惚之中他將藥瓶打開,倒出了僅有的一粒赤褐色藥丸,喝水吞下后便只覺得頭暈?zāi)垦!?p> “醒來后,我就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的樣子了。晴溪的樣子,晴溪的聲音,晴溪的身體?!?p>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變成現(xiàn)在這樣,但唯一確定的是,這身子不是他自己的。
晴溪的胳膊上有一道不深不淺的疤痕,那是她自己不小心劃傷的。
沉香卻是皺著眉,心里一陣不安。
這是換魂嗎……若真是這樣,阮晴溪的靈魂去了哪里?姜旌的身體去了哪里?
看來有必要去地下一趟了。
“姑娘,我不想變回原來的樣子?!苯旱穆曇舸驍嗔怂某了肌K粲兴嫉幕貑柫司洌骸盀槭裁??”
他的臉上哀傷又幸福:“這樣,我就能和她一起終老?!?p> 她卻是心頭一震,不知該如何說。
“看著她的臉慢慢變老,也算是全了這相思。還望姑娘成全在下,圓了這同生。”
此時的姜旌已是淚流滿面,誰又能想到,這梨花帶雨的眸子里,空洞著姜旌的靈魂?
“罷了,我便如你這愿吧?!彼龂@息,世間不過生離死別,他卻甘愿守著這虛幻。
走出院子,沉香的臉上卻并不輕松。換魂……莫非那個人轉(zhuǎn)世了?
而姜旌此時已經(jīng)坐回了鏡前,對著鏡子撫摸著那張臉,眼里盛著滿足。
“晴溪,我們……我們終于能一起變老了?!?p> 他對鏡呢喃。
良辰美景,我與你同生宿白頭。這塵世,終于無法再將你我分開。
我們……白頭偕老。
「同生」完
鬼束瑠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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