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痛快

　　章文軒坐診時天天需要喊患者名字，練出了大嗓門。

　　故而他和張小法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話，一字不漏給何詩安聽見了。

　　她倒還真希望與眼前的這個男生發(fā)生點什么。

　　至于林覓那邊，她一時半會是不擔(dān)心了，因為林先生給女兒訂婚的喜帖，都差不多在籌備了。

　　她沉得住氣，期待那天的好戲，去赴宴時看看他如何借酒消愁，如何醉得人事不省……

　　張小法見天色將晚，想早回校去和林覓解釋。

　　章文軒卻是不愿意放他走，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小弟，你我難得在工作日巧遇，一起吃晚飯吧。”

　　張小法正想找個機會脫身，于是答應(yīng)了。

　　走之前，他很負(fù)責(zé)地叮囑：“何同學(xué)，你現(xiàn)在去給家里打電話，不要亂走動，等著家里來接?！?p>　　何詩安噘得老高的嘴可以掛一只金華火腿。

　　她想著好戲還在后頭呢，暫且給他留個好印象。

　　“親愛的，你放心去吃飯吧。”

　　她回眸一笑，徑直往過道盡頭的辦公室去了。

　　這一笑看得章文軒心驚膽戰(zhàn)。

　　他拍拍張小法的肩膀：“小心！她的眼神是要吃了你啊！”

　　“我刀槍不入，不怕！”

　　兩人出了醫(yī)院，聊起正經(jīng)事。

　　“今晚上我約了唐小姐，你去把林小姐帶來，我們一起去西餐廳吃飯?！?p>　　“文軒兄，好意心領(lǐng)了，林覓她快考試了，還是不要影響她學(xué)習(xí)。改天我請你們。”

　　章文軒遺憾地嘆道：“其實我們都很忙，好不容易碰上，下回再有空聚餐都不知道是啥時候了?！?p>　　他請張小法無論如何也要陪著他一起，因為與唐小姐單獨吃飯有些怯場。

　　“唐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嗎？”

　　“目前還不好說，本來是可以確定關(guān)系的，她家里人反對?！?p>　　張小法恍然大悟：原來章醫(yī)生與他同命相憐，戀愛受阻了。

　　難兄難弟，湊一塊了。

　　他倆坐車一路向東，去了家赫赫有名的高級餐廳。

　　餐廳極盡奢華，餐具皆為進口，服務(wù)員清一色的歐洲姑娘小伙。

　　絕對是約會時向姑娘展示經(jīng)濟實力的好去處，價格也是令人咂舌。

　　章文軒是西醫(yī)才俊，收入不菲，所以才選了這里請?zhí)菩〗愠燥垺?p>　　張小法好奇唐小姐家為何會看不上章醫(yī)生。

　　他倆入座，點菜，上酒，開聊。

　　“文軒兄，她家的人為何不同意呢？”

　　“唉，她和我說，三歲就被父親的朋友選中當(dāng)兒媳了?，F(xiàn)在她和男方各自自由戀愛，以為當(dāng)年的約定不算了，沒想到雙方父母逼迫他倆成婚?！?p>　　張小法的問題更加復(fù)雜，林覓與林一堂是表兄妹，阻力是來自整個家族。

　　“文軒兄，如果唐小姐家寸步不讓，你打算怎么辦？”

　　“我對待感情如同對待工作，不堅持到最后是不會放棄的。”

　　他默默地聽著章文軒的傾訴，愈發(fā)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

　　章文軒與他一起喝完了三瓶紅酒，佳人終于赴約來了。

　　張小法聽到銀鈴般的笑聲，抬眼一看，一位妙齡女子已經(jīng)入座。

　　她化了淡妝，戴著一副精致的圓框眼睛，留著齊肩長發(fā)。

　　雖比不上林覓的清新脫俗，唐小姐一顰一笑也是迷人的。

　　章文軒見了她，激動得連眼睛都直了。

　　唐小姐專心翻精美的菜單。

　　“我想吃牛排，奶油蘑菇湯，還要焦糖布丁和姜餅。”

　　她笑盈盈地湊到章文軒耳邊：“真的好貴。”

　　一位金發(fā)美女服務(wù)員款款而來，把菜名和點心名記下。

　　等盤子一一上齊，張小法看到唐小姐首先取了一塊姜餅輕輕咬了一口。

　　她皺起眉頭：“文軒，味道不怎么樣?！?p>　　章文軒抓起一塊放進嘴里嚼，吐出來：“欺負(fù)中國人，和我在國外吃過的完全不一樣?！?p>　　張小法是從小就喜歡在廚房玩烘焙的。面包、蛋糕、布丁、餅干都做得得心應(yīng)手。

　　他無師自通地鉆研過一套完整的西點教程，有心情的時候都會做著好玩。

　　雖然比不上米其林大廚，品鑒一盤姜餅的優(yōu)劣已經(jīng)綽綽有余了。

　　他隨手掰下一點，嘗了嘗。

　　一股濃濃的怪味……

　　“肉桂粉與姜粉放多了，蘇打粉偏少。”

　　章文軒和唐小姐的眼睛里寫滿了崇拜。

　　“小兄弟，你對西點好專業(yè)??！”

　　“是不是以前和大廚學(xué)過？”

　　張小法給他們贊得很不好意思。他簡要地分享了自己的烘焙心得。

　　唐小姐熱情地掏出一張名片：“北平擅長西點的中國師傅屈指可數(shù)。我家飯店最近高薪招聘糕點師?？刹豢梢哉埬氵^來幫幫忙？”

　　穿越到民國初年，西點屋沒有像二十一世紀(jì)那樣遍地開花。

　　張小發(fā)的業(yè)余烘焙小愛好，居然成了一個令人仰視的本領(lǐng)。

　　唐小姐見他不作聲，趕緊開價：“每月五十塊銀元，還有獎金。工作日晚上和周末，時間靈活?！?p>　　章文軒也開始“拉攏”：“唐家的飯店在本市餐飲行業(yè)相當(dāng)有名。你看在我面子上，周末有空就去試試吧?！?p>　　在象牙塔里待久了，過去一直不接地氣。

　　清高的他曾經(jīng)覺得做糕點師是不那么體面的事情。

　　穿越過來的這段日子，他接觸了實實在在的社會，沒那么浮躁了。

　　勞動是光榮的，職業(yè)無貴賤。大千世界，蕓蕓眾生，皆為生活而勞。

　　辦公室里除了他和程倩倩這兩個沒結(jié)婚的小年輕，誰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guī)Э诘摹?p>　　老師們常常在工作之余去找五花八門的兼職，因為有一大家子要養(yǎng)。

　　眼下，他確實也需要另辟蹊徑地增加收入，讓錢包實實在在地鼓起來。

　　這樣可以送好多禮物給林覓，甚至還可以擁有自己的房子。

　　任何年代，安居樂業(yè)，住有所居才有尊嚴(yán)。

　　他從歷史資料上讀過，也與同事們打聽過，買套過得去的小宅，即使位置偏僻，至少要八百大洋。

　　各種補貼都算上，月薪才二十塊錢出頭：買房遙不可及。

　　唐小姐與章文軒正好給了他一個發(fā)揮特長掙錢的機會。

　　他爽快地答應(yīng)了。

　　一起舉杯，喝了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