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借車素昔
正值春天，柳樹抽條，杏花綻放。李泊彥有些昏昏欲睡，又怕荀夫子抽問自己，時刻膽戰(zhàn)心驚的。可是眼睛卻不聽使喚得慢慢閉上了。荀夫子搖頭晃腦的姿態(tài)，在她的眼里慢慢成為了一抹模糊的晃蕩著的墨漬。
一晃神，自己在病房里面醒來，媽媽居然從美國趕來了，爸爸風塵仆仆的模樣大概是剛剛下了飛機。周邊是警隊的同事。大家都驚喜于她的蘇醒。她一下子坐了起來，開心得大叫一聲，“我終于回來了！”
完蛋，居然上課睡著了。文昌閣的學生們都抬頭看她，夫子咳嗽了兩聲準備繼續(xù)誦讀課文。這下可尷尬了。
司徒揚卿這時候從后門進來，作了一揖，神色略有些慌張，“夫子，時辰差不多了。朝廷的人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避鞣蜃拥故堑ǎ安患?，我將此文說完?！?p> 荀夫子敢跟朝廷的人耍大牌……這才是真正的大牌啊。荀夫子不急不慢的講完了孟子的“魚我所欲也”，花了二十幾分鐘。
最后還不忘總結，“老朽已經七十有八，這一世活得差不多了。這時候，我把義看得重于生命。如今你們有些還未到及冠之年，這一生一定要活得坦蕩！”荀夫子說這話的時候，嘴唇魏巍顫動，右手緊握著泛黃的書本。他深情堅定，眼里似乎飽含熱淚。這一刻，你會相信，他這一生一定是坦蕩蕩的。想起孔子說得“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p> 在司徒先生的帶領下。我們一眾人隨著夫子到了前院，有序跪下。李泊彥看著幾重洞開的大門，大門外冷清的街道，以及悠遠而肅穆的銅欽的聲音。隊伍還未到書院，眾人紛紛額頭點在了地上，氣氛嚴肅。好奇的李泊彥探著腦袋，張望著。被司徒先生敲了腦袋，才乖乖趴在地上。
錯落的腳步聲慢慢停下，揚起了地上的灰塵。一個尖銳洪亮的聲音響起，“皇上感念荀仲，弟子三千、有功于社稷。特賜萬世師表牌匾?！?p> 荀夫子該有的名頭都給了，在現(xiàn)代就已經是中國社科院院士、國家最高貢獻獎、就差一個“感動中國”的獎杯了。似乎每年都會多給荀夫子一塊牌匾或者價值連城的寶物。這次皇上感念荀夫子人品貴重，桃李滿天下，有功于社稷。這次的“萬世師表”。是皇帝親筆題字，還鎏了金漆。
眾人又磕頭謝過隆恩。不想，這帶頭的宦官又加了一句，“特赦九州書院學子，休學一日，以感皇恩。”現(xiàn)場小小的沸騰了一下，想來這皇帝也是調皮的皇帝，一定能體會大家的不易吧。
可是說得一日，到底怎么算呢？今天都上了半天了，是不是今天半天加明天上午半天呢？我可要好好睡一覺！不對，會不會是只有今天下午半天？！總之，有總比沒有好，李泊彥開心得肚子都疼了。
李泊彥第一次見到現(xiàn)實的宦官，便微微抬頭看了一眼，是個矮胖和藹的老頭，面色紅潤肥滿，倒是十分可愛呢?；鹿僖部戳怂谎?，“這是李丞相家的公子吧？”
司徒先生解釋道，“是的，方才不知是否有冒犯？還請趙公公海涵?！?p> 李泊彥連忙低頭。
這位趙公公擺擺手，“無妨無妨，雜家早聽聞李丞相家九女之后才得一子。想來便是個稀罕的公子。外頭盛傳這位公子長得唇紅齒白，十分嬌俏。今日在眾人堆里面，一眼便看到了他。果真是萬一挑一的模樣啊。”說著又上下打量著李泊彥。
待到宮里頭的人慢慢散去，荀夫子和司徒先生，還有一些年長的師兄，一直送著趙公公到了書院門口。
院子內的學子們瞬間沸騰了！一年特殊的假日，除了春節(jié)只放著一日。
荀素東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李兄，我?guī)闳バ┖玫胤桨??！蹦樕闲Φ檬肘崱！澳憧蓭蛄算y子？”
李泊彥來到這楚朝國也有些時日了，竟還使過銀子。也不知道這楚朝國的物價如何。便找來了沉魚，沉魚給了李泊彥一包碎銀、一些錢幣。九州書院是比較偏僻的，需要驅車趕半個時辰的路，才到了繁華的市中心。李泊彥沒有車，這個年代亦沒有什么“出租車”。
荀素東便帶著李泊彥去后院馬廄處。本想找兩匹汗血寶馬騎騎，沒想到李泊彥竟不會騎馬。荀素東正想破腦袋的時候，書院的馬夫趕過來一輛馬車。帷幔上繡有梅花圖案，四周邊垂綴絲穗，極為雅致。
“李兄，你隨我坐馬車吧。”荀素東兩眼發(fā)光得直接奔向了馬車。
這時候出來一個丫頭，便攔著荀素東，“公子！這是小姐的車！”
“起開！我姐能有什么事情？本公子今天要用車?！避魉貣|推搡了一把那個丫頭。弱不禁風的姑娘直接摔在了地上。李泊彥扶起她，然后憤憤地揪著荀素東的耳朵，“你過來給小姑娘道歉?！?p> “哎呦！哎呦喂！疼死我了！”荀素東捂著耳朵，“你趕緊放開！”
“給小姑娘道歉！”李泊彥堅決得說。荀素東回，“我是公子，怎么給小丫頭道歉？”
李泊彥揪著耳朵來了一個九十度的轉彎，“你TMD道歉嗎？若你今天道歉了，你我便還是你兄弟。你不道歉，那我們就從此是陌路人了！”荀素東心不甘情不愿得和小丫頭說了，“我給珠兒賠不是了。”
丫頭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得看了一眼李泊彥，又看了一眼荀素東，“公子，我受之不起，受之不起?！崩畈磸┡呐闹閮旱募绨?，“他做錯事，便要道歉。你無需緊張。”珠兒臉頰瞬間紅了，眨眼看著李泊彥。
這時，素昔小姐從不遠處過來，珠兒小聲說了事情的過程。素昔小姐點點頭，“方才我看你們在此處爭吵。珠兒也把起因與我簡單說了，我可載你們一程。”說完，素昔小姐就在珠兒的小心攙扶下上了車。
車上，與素昔小姐坐得很近。李泊彥才得了時機好好觀察這個古時候的女孩，面龐如同皚皚白雪、眼睛好似一潭清泉、面頰緋紅恰似桃花春，渾身散發(fā)著大家閨秀的溫婉賢淑和從容自信。也是絕色的人物了。
李泊彥心生喜愛，便搭訕道，“素昔小姐，今日謝謝你送我們進城了?！?p> 素昔微微一笑，“方才聽到你們在馬車前面爭吵，素昔在這里謝過公子仗義幫助了珠兒?！崩畈磸┕笮ζ饋恚八匚粜〗憧蜌饬四?。你這樣護著手下人，也一定是個慈悲心腸的人?！?p> 此時荀素東噘著嘴不高興了，“這倒好，你們倒是成了一家子。話里話外都是說我仗勢欺人、心腸惡毒，是不是？”珠兒沒有好眼色，暗暗犯了一個白眼。
素昔說，“你能是什么好人么？自小就在書院里面作威作福。莫說一個珠兒，就是那些皇子皇孫的，哪一個還不是忌憚你幾分的？”荀素東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好姐姐，你可別說了。當下人面，訓斥我也就罷了。李兄還在呢。”珠兒捂著臉盈盈一笑，大概是解氣了。
李泊彥聽著素昔說話，吳儂軟語，訓斥人也是這樣好聽。要是一個男子能娶到她，怕是被訓一輩子，也甘心。李泊彥像花癡一般，在一旁靜靜得盯著素昔。
素昔轉而和李泊彥說話，不理會荀素東，“我這弟弟，跋扈慣了。居然介意起李兄的看法了。往后，你可要多多管教他才是?！崩畈磸┝ⅠR就答應下了，“當然，當然?！币宦飞像R車較為顛簸，但是大家偶爾說笑，也不無聊。李泊彥其實挺好奇的，為什么荀夫子已經七十幾歲了，素昔和素東才十幾歲。
“冒昧問一句，素昔小姐，上頭還有兄長姐妹？”李泊彥好奇得問。
一向頑劣的素東，這時候面色都沉重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素昔眼中竟閃起了淚光，眉頭緊蹙，“本有五位長兄，棄筆從戎，先后在戰(zhàn)中殞命?！?p> 李泊彥內心非常愧疚，竟提到別人這樣的傷心事，“請節(jié)哀，荀家滿門忠烈，不負隆恩。也難怪皇上如此厚愛荀夫子了，這九州書院才能如此長盛不衰?！?p> 素昔說，“爹爹現(xiàn)在只有素東一個后繼香火。甚是疼愛，也不準他舞刀弄槍，想讓他專心學問?？伤鷣眍B劣，不肯安心學業(yè)。”說著又惆悵了起來。李泊彥看著一旁的素東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扁著嘴不說話，生怕又牽扯出什么事情要責備于他。車內的空氣就這么禁止了十幾分鐘。
素東逮著機會，就轉移了話題，“就說這當今的隆恩吧。從古至今，是從未有的。你聽說書的講過嗎？”荀素東從懷里掏出炒熟的花生，一粒一粒剝開。剝一顆給素昔一顆，再給李泊彥一顆。
李泊彥被顛得有些暈車了，便依靠著邊上，有些倦意。荀素東又接著說，“我爹是朝廷五十載的先生，是皇室的先生，現(xiàn)在滿朝文武，少說也有十分之九的人是由我爹一手栽培的。這就是根基。李兄，以后你入朝為官，有用得到的可盡管找我。”
素昔拍了拍素東的手，“李公子有些困了，你可少說些。”
李泊彥一個激靈，“可饒了我，我就在這里混些日子，可能就回老家了。我可不想當官?！彼匚粲行╁e愕，“李丞相怕是對李公子寄予厚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