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海一般涌來吞噬了整個天空，老舊的健身器材被拉下長長的陰影，被風吹過時還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運轉(zhuǎn)不靈的聲音。有兩個身影坐在秋千上，一個就那樣靜靜坐著，仿佛融化到了夕陽里，還有一個搖來搖去，手上還拿了一個抹茶味的甜筒，身上抱著一大包零食。
“這個地方還挺有凄涼美感的，”林莫笑滿意地舔了一下手里的甜筒，“不過，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呢?”
他們離開學校以后可是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到這里，要不是凌子岳給她買了好多吃的，她肯定早就鬧翻了。
“這里啊……”一直靜靜坐著的凌子岳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里說不清楚是懷念還是嘲諷，“這里是我小時候最常來的地方。”
“我的爸媽……以前很忙，”他冷笑了一聲，“我就經(jīng)常一個人過來玩。你也看到了，這個地方很破，一般沒有什么人過來?！?p> 林莫笑停下了自己一直在搖的秋千，嘎吱嘎吱的聲音終于漸漸消失。
“我一個人就在和這些老器材一起玩啊，我想，他們也是那么寂寞吧。破舊卻沒有人來維修，但也沒有人把它們移走，好像所有人都遺忘了它們。它們就孤零零地佇立在這個地方，看日月變化，看花開花落。我突然覺得，我和它們剛好，可以做個伴啊?！绷枳釉揽粗帜πα艘幌?，但是是那么無力。
“于是我固執(zhí)的、自以為是的把這些器材當成了我的朋友。雖然它們不會說話，但是它們是最好的傾聽者，永遠不會背叛我?！?p> 瑰麗的夕陽印在凌子岳的眼眸里，就像一副破碎的美景。林莫笑點了點腳尖，雖然不太明白為什么他要和自己說這些，但是還是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巨大的孤獨。
凌子岳仰頭，突然開心的笑起來，他把秋千搖的很高。
“你不怕這個老秋千支撐不住嗎?!你別搖那么使勁啊!”林莫笑看見他這樣，有一絲焦急的喊到。
“沒事的，我知道它可以。”凌子岳笑著回答，“謝謝你的關心?！?p> 林莫笑擔憂地看著眼前這個男生漸漸陷入漩渦，但是自己好像沒有能力把他拉上來。
“你知道嗎?我小學時候，每天放學都來這里，每天都是一個人。直到有一天，”他捏緊了自己的拳頭，剛才的那一絲無力和柔弱煙消云散，眼里是滿滿的兇狠和嘲笑“有些學校里的混混跟著我，也來到了這個地方?！?p> “他們發(fā)現(xiàn)我放學從來沒有人來接過，也不怎么和其他小朋友玩。但是我吃的、穿的很好，所以他們就起了歹念。我照常坐在秋千上自言自語的時候，他們就突然沖了出來把我圍住，大概，有四五個人。”他用手比劃了一下，“有的已經(jīng)比我高一個頭了?！?p> “其中一個人彎下腰對我說'小屁孩，你一個人玩?'
我搖了搖頭說'不，它們都在陪我。'
另一個人不耐煩地說'跟他浪費什么口水，這小子是個瘋子，每天都一個人自言自語。'
我聽見他說我是個瘋子，我很生氣，我撿起地上的沙石就向他扔過去。結(jié)果，我被他們幾個人一起打了一頓，身上的錢還全被搶走了。”凌子岳摸了摸鼻子，“我趔趄地回家以后，發(fā)現(xiàn)家里沒人，但是桌上留了錢和字條，讓我自己買晚飯和明天的飯，他們有事出差了。對我……他們可真是放心啊……于是我自己洗了澡，簡單的涂了些藥水就躺在床上了。我不想吃飯，也不想動，我只是在想……我真的……是瘋子嗎?”
林莫笑想說你看起來確實挺瘋的，但是在這種情形下她說不出口。
“第二天，我到了這里的時候，他們都在等我了。真有意思，對我最上心的居然是一群混混?！绷枳釉佬Φ迷桨l(fā)燦爛。
“你……沒事吧?”林莫笑倒是越來越緊張了。
“l(fā)am fine thank you，and you?”凌子岳淡定回答。
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那應該是走出來了吧。林莫笑的眉頭漸漸松開。
“他們昨天嘗到了甜頭，今天還想來搶我。一個沒有朋友幫忙，沒有家長撐腰的小孩的錢，搶起來真的很輕松沒有負擔吧?！?p> “不過，他們錯了。第一天晚，我回到家躺了以后，我的結(jié)論是我沒瘋。我把家里的陶瓷花瓶打碎，選了幾塊順手的放進書包里?！?p> “那個頭目一樣的人扯住我的衣服說：'小子，沒想到你這么有錢，活該被我們搶。哈哈哈哈，想必你昨天被打慘了，今天老實點，自己乖乖地把錢交出來，哥哥們就不動手。我拿出我最兇狠的眼神看著他，從背包里摸出了花瓶的碎片。他先是驚訝了一會兒，然后就招呼他的幾個兄弟一起圍毆我?！?p> 凌子岳的眼里閃動著瘋狂的光，“我心里怕極了，但是我還是使勁地揮舞著我拿著碎片的手，我知道我必須跟他們拼了。不然像我這種沒人管的孩子，會一直被欺負的。那天，我們都傷痕累累地倒下，鮮血浸了身下的沙。我突然笑了起來，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敢再來欺負我了?！?p> 太陽完全落了下去，黑暗爬上了大地，萬物皆寂，凌子岳也戛然而止
林莫笑完全陷進了他的故事，她想象那天一個小男孩身上斑斑傷痕，但他的眼里爆發(fā)著比夕陽還要奪目的光。最后他雖然倒下了，黑暗吞噬了他的身體，但是動搖不了他那顆已經(jīng)堅定的心。
“后來呢?你還好嗎?”林莫笑問道。
凌子岳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我這不還挺好的么，沒有斷手斷腳，而且長的還不錯?！?p> 林莫笑忍不住想翻白眼，“你能不能正經(jīng)一點!”
凌子岳沉默了一會兒，臉色變的嚴肅，對林莫笑說：“我雖然后面受到了處罰，但是再也沒有人來欺負我了。但是后來，我的名聲很不好，也沒有人敢再來和做朋友了?！彼聪蛄帜?，“除了……你?！?p> 林莫笑緊張地摳手，“我我……”
“算啦，知道你忘了?！彼频L輕的一笑，“以后我們發(fā)生的事，你一定不準忘記了。”
“好吧?！绷帜卮?，但在她心里補了一句“我盡量……”
聽見她的保證以后，凌子岳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他突然問道：“如果我今天沒有出現(xiàn)，你會怎么樣?”
“我還真不知道。”林莫笑望向天空，“我就死不承認唄，一口咬定是你非要給我的，本來也是這樣嘛?！?p> “你都沒想過要報復她們，不是因為你宅心仁厚，只是因為你懶吧?”凌子岳悠悠地說道。
林莫笑假踢了他一腳，“是啊，我是很懶?！?p> “你要是不斬草除根的話，這些毒瘤就會像藤蔓一樣瘋狂的生長，然后纏著你，吸取你的血肉，不死不休?！绷枳釉老褚粋€慢慢靠近她的耳邊，他的聲音像魔鬼的呢喃從林莫笑的耳朵鉆進她的心里。
“知道啦。”林莫笑一把推開他，心里砰砰的跳，她總覺得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又有一點說不出的東西讓她感到害怕……凌子岳，很危險……她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天黑了，回去吧。對了，你住學校嗎?”
“我不住學校，我先送你回去吧?！彪m然看出來林莫笑在轉(zhuǎn)移話題，但是凌子岳還是說了一句，“我只是想，你可以保護好你自己?！?p> “知道知道!一定一定!我回去就把那個幕后黑手打個落花流水!”林莫笑擼了擼袖子做出一副要打人的姿勢。
凌子岳板著的臉終于融化了，“好吧，走啦，送你回去?！?p> 走在路上凌子岳突然抽了一下，有些僵硬“我……忘記去開會了……”
“哈哈哈，沒關系嗎?”
“沒……關系吧……吧……吧……”凌子岳揉了揉太陽穴，想起是那個老古董的會就有些頭疼，不知道自己下次會被怎么數(shù)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