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茫茫,黃沙漫天,寸草不生,日夜顛倒輪轉(zhuǎn),前后八百里荒無人煙,只有左近高丘上獨立一座粉墻黛瓦的兩重樓閣在這詭異的風(fēng)沙之中安靜矗立著。這里是,不歸九州幾大神域管,不歸冥界管的碧落黃泉之地。這里的主人,被人們稱為,孟婆。
她原來叫什么?她早已忘了。天地初始,從指間溜走不知去了多少年華,久到她忘了,今夕是何年何月。她擺渡過的靈魂,遞去的孟婆湯數(shù)已不計其數(shù)。她是不歸上下兩界所管轄,獨守這碧落黃泉的黃泉之主,孟婆。
每年中秋圓月之時,她便會盤腿坐在孟婆府的屋檐青瓦上,一手撐著下巴,遠(yuǎn)遠(yuǎn)的眺望著遠(yuǎn)方。她在等,等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孟婆府的那個人。他們見過無數(shù)次,卻從來都不知彼此叫什么。他只知,她是孟婆。她只知,他是主神。她不知道,她為什么期望見他一面。她不知道,她為什么覺得該見他一面。她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娨幻妗?p> 他是掌管人界之外無妄數(shù)據(jù)世界的主神,亦不歸天地上下兩界所管。他按約定來了,他不知道這算不算約定。因為他們從沒有許下過什么,忘了從哪年見的第一面,忘了從哪年開始定在中秋時節(jié)來黃泉孟婆府一見。皆為兩界不歸之神,不老不死,只待天契結(jié)束,魂歸輪回。
今年的中秋,除了他們兩人,還多了一人——九州天域的父神。
“阿莫,你今日怎不于族人相聚,怎有空來我這孟婆府?”女人高挑纖瘦,身材勻稱,臉上未抹分毫妝容,五官卻生的精致,琉璃眉眼生動,一身紅袍在身本該妖艷如盛開的曼珠沙華,但散發(fā)的氣質(zhì)卻偏生讓人覺得是干凈清亮如棠梨。
“這天上人間,皆說紫薇仙子是天上人間第一美,他們是未曾見過你。”父神本是不茍言笑的清俊面容在見到下樓來的孟婆時,輕笑了聲說道。
“見我做甚,死去的魂才該來見我?!泵掀旁诟干袼拈L桌對面坐下,不甚在意說道。
孟婆的話音尚未落完全,孟婆府的大門被人由外推開來。是他,主神。只見男人身穿一身玄墨色長袍,一頭如白雪干凈純粹的銀絲被風(fēng)輕吹帶起發(fā)絲,高大挺拔的身影向孟婆和父神所坐著的位置行來。主神的五官,由遠(yuǎn)及近漸漸清晰,如鬼斧刀工所篆,讓人只見一眼再無法忘卻。抬眸見到他時,坐著的孟婆不自覺的,眼眸帶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他來了。
“阿莫?”主神尋了父神身旁的位置坐下,喚了聲,算是表達(dá)他的疑惑。
父神并沒有急于表達(dá)什么,只見他手掌心緩緩朝上張開,一抹亮光閃爍于父神的掌心,仔細(xì)看去,那是一朵盛開正盛微放著點點光芒的曼珠沙華。
“這曼珠沙華乃你二人的天契。曼珠沙華,花開不見葉,葉落不見花,生生世世皆不能相隨所愛。這兩界不歸之神,乃天命所擇,天命落下,二人同飲下由六味苦楚之淚熬成的孟婆湯,從此相望兩相忘。如今你二人天契已到數(shù),已是時候該魂歸輪回了。”父神回溯過往說著。
曾經(jīng)共同經(jīng)歷的喜怒哀樂,曾經(jīng)共同創(chuàng)造擁有的記憶,早已隨著最開始的那碗孟婆湯的飲下,隨著風(fēng)沙飄遠(yuǎn),不知去了何方。對坐著的孟婆和主神,聽著父神的話,看著對方,卻是沒有任何觸動的記憶,四目相對,平靜如往昔。
都說當(dāng)神好,不老不死,法力強(qiáng)大,只是若真是當(dāng)神好,又為何默默向往凡塵人間煙火?
只見父神手中的曼珠沙華漸漸隨著空氣消失而去,兩個對坐的人,也漸漸的隨著消失而去,明明剛剛還三人同坐飲茶,這會便只剩下父神獨坐著,還有那消散了的曼珠沙華變成了手掌心里的兩朵棠梨花。這是他們的輪回,是他們的劫,也是他們的緣。
父神離開了孟婆府,未幾多時,便有新的天選之人,繼了孟婆府黃泉之主的位置,繼了數(shù)據(jù)界主神的位置。父神將那兩朵棠梨帶回了九州天域,注以幾生修為,這兩朵棠梨變成了兩生蓮,一為冰蓮,一為紅蓮。父神心知自己已到歸天之時,便將這兩朵蓮花,交付于兩方去培育。冰蓮于了天域天君,紅蓮于了南山仙尊...
天命姻緣,讓他們相遇又讓他們錯過,初次相見,他便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他的一輩子,這是他這輩子都無法解釋的事情。猶記得,當(dāng)年,他說,你是唐傾羽。她說,好,就喚乾行修...
前塵幾多往事,被吹散在八百里黃泉之中,當(dāng)她再次飲下孟婆湯,決絕踏入混沌境域之中,卻是因為那個叫,謝昀季的...幾人的命盤早已相纏在一起,繞做一團(tuán),又是誰動亂了這場本該平靜,溫暖如夕的歲月。
黎羽想去祁國,行修解散了跟隨多年的弟子一同前往,只是這尚未到祁國境內(nèi),卻發(fā)生了意外。小道上兩駕馬車相沖而上,人下一瞬便沒了反應(yīng)。
黎羽朦朦朧朧之中醒來,腦海里閃過昏睡前的記憶,行修護(hù)著她先摔出著地的畫面,讓剛醒來的黎羽不禁把心再次提了起來。四下找尋而去,卻沒有找到人。
黎羽欲下床,撐起身之時,發(fā)現(xiàn)自己右手臂刺痛不已,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右手臂受了傷被繃帶纏繞包扎好?!敖悖阈蚜?。”屋門被推開,牧戈的聲音傳來。
“牧戈?阿修在哪?”見到牧戈即是欣喜亦是不解,牧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阿修呢?她被他護(hù)在懷中,摔將而去,都堪堪弄傷了右手,那護(hù)著她先著地的阿修又會怎么樣...
“姐,大夫說,你這手傷筋動骨一百天,還是先把飯吃了。晚些我再告訴你,你問的。”牧戈端著食盤進(jìn)門來,在聽到黎羽問乾行修的下落之時,不明顯的一僵。
黎羽按著額頭,想回憶起什么,可是腦海中除了些過往的片段記憶,便再也記不清其他。
“小戈,阿修是不是在別的屋子里休息著?”黎羽閉上眼眸,按著額頭啟唇說道。
“...嗯,在別的屋子里休息?!蹦粮攴畔铝硕酥氖潮P,替黎羽盛著小米粥,聽到黎羽說的話,手頓了下,不想被黎羽看出什么,忙應(yīng)下道是。
“姐,你這一躺便昏睡好幾天,我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蹦粮甓酥∶字鄟淼嚼栌鸬拇惭剡呑?,黎羽的右手暫時動不了,牧戈便輕吹著熱粥,一勺一勺喂黎羽吃。
“我躺了好幾天?”黎羽吃下了一口牧戈喂的粥,不解問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