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愛離開的那一天,天朗氣清,整個重名映照在峰頂雪山的雪色光芒之下,尤其是沿著下山的路走走停停去看,是一段極美的風景,只是必然是要遠離了,同一日日將會慢慢成長的淩兒,還有陪在身旁的淩日,自然,還有半山上樹下安葬著左心的一塊兒墓地。
臨走之前,莫小愛又往那里去看了看,帶了自己親手包的野菜餃子,一杯水酒,還有漫山尋來的最美的花,都放到了樹下的那個地方,然后面對著大樹坐下,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講起了近來淩兒的成長。
她不知道自己對于淩日來說曾經(jīng)是算作何種身份,不過最終也只剩下了一種,那就是害得她早早地歸入了黃土,連自己的女兒都只能撇下,還偏偏也連累了那么小的一個孩子。
定住腳步下意識往身后重名坐落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里早已經(jīng)過了沿途好幾日變遷的人間煙火,此刻也僅僅只是一個方向而已,好歹想起在身后,對此時的莫小愛來說也算是一點寬慰,而前面通向的不遠方,大概再有半日的功夫,就能到天祥城中了。
從離開再到今日將要回來,她早就不知道這一趟行程是離開了有多久,而這個地方,無疑也是這整個世界里意義非常的一處,是最初稀里糊涂開始的起點,曾經(jīng)這里有莫愛,而如今再回原地,有的卻是孑然一身,在任何人眼中都全然陌生的一個人。
“靜樓……我還能回得去嗎?”想著這個讓她不安的問題,莫小愛策馬上前,便向著進城的方向去了,這一段走得不急倒也不慢,天近黃昏十分,便來到了城里,距離最終的目的地,也就更近了。
眼前所見熟悉卻又陌生,想起曾跟著莫愛走過的城中的每一處,眼前經(jīng)過的越多,心里的忐忑感覺也被勾起來的熟悉感給撫平了不少。
進了城中人往來熱鬧的街上,莫小愛也早早下了馬,乖乖牽著韁繩一步步朝前走,對于自己半吊子的騎術,她倒也說不上多有自信,更是到了人多的地方怕有個什么閃失橫生枝節(jié),好在跟這匹馬也算是相處了不短的一段時間,慢慢也能覺出彼此間似乎也有了默契。
此番就是奔著回到靜樓來的,只是莫小愛卻也沒能直接往哪兒去,牽著馬路過食色樓的時候,下意識也就停下了腳步來,腦子里思忖過后,還是決定今日就先在這里住下了。
至于進樓的事,怕是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成的,畢竟自己也跟著莫愛在樓里住了那么長的時間,有些規(guī)矩也由不得自己不知道,再者畢竟也過去了這么久,又出了莫愛的事情,此時的靜樓里又是怎樣的一副光景,是否還和離開前一樣呢,她不敢保證,一切也都未可知。
“這家客店是個不錯的地方,打探個消息什么的應該不成問題,而且又離得靜樓近,肯定能聽到些風聲,等今日過后再行動也不晚?!蹦壅鲱^看向食色的招牌,便也有了這樣的決定,當然除此之外也不乏旁的原因存在,就在她這看著的功夫,肚子就適時咕嚕起來。
這樣的場景似乎從前也在同樣的地方發(fā)生過,那時候的莫小愛對食色樓里的一道料理魚的菜色可以說是情有獨鐘,一路過這家店門口,肚子里的饞蟲不免就會被勾起。
只不過那時候過嘴癮的人是自己,吃進去的卻是另一個人的肚子里,如今再次來到這家店前,一下子竟有恍如隔世之感,曾經(jīng)難分難離的兩個人,如今成了一人一馬一劍。
有了之前和手中劍的主人在河邊共度的那一段時光,眼下的莫小愛本人由從前的愛吃魚,幾乎也到了無念無想甚至頗為膩味的地步,這會兒肚子里躁動的咕嚕聲倒不是因為饞了,而是純粹的餓了,想好好地吃上一頓飯,彌補一下這一路上的勞頓,也能在此好好地休息休息。
就這樣,她牽著馬便朝店門前走去,門口的伙計眼尖地迎上前來招呼,及時從莫小愛手里接過了韁繩,“姑娘您先里邊請,這小店給您照顧著,都是上好的草料?!?p> 笑著點頭然后大步直奔里面去了,到柜臺前拿出了銀子先放下了,然后說道,“給我開一間房,再準備幾樣家常菜送到房間去?!?p> “好嘞,這就先領您安置去,飯菜隨后就到。”
一個伙計在前引路,順帶打量了她一眼,看她只一個包袱,另一手拿著一樣被布給包起來的長條狀的東西,也不用旁人幫手的樣子,便只將人往后樓的客房處帶。
過了飯點,這時店里的人并不多,偶有幾桌喝酒或是品茶閑話的客人,對一個陌生人到客店來投宿,也都沒覺得有什么好稀奇的。莫小愛就這么拿眼掃了一圈,然后拉了拉肩上唯一的一個行囊,然后便跟人往今夜歇腳的地方去了。
天祥城里,一路走來還是那樣,這一段離開的時間,遠不夠滄海桑田或有什么一眼能望見的變遷,就連這食色樓里,也似乎沒有多少變化,柜前還是那掌柜,從前的也伙計還在。
她心里有一個聲音,就在重回這里后,久久回響著,“莫愛,我回到你的家了。綺香居,不知道那里還是不是你離開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