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高雅愛好(求推薦票)
說起妙通觀,其實(shí)也不遠(yuǎn),就在城外七里的地方。
之所以得名,那是因?yàn)檫@里有一座高大的磚塔,名曰:秒通塔。
據(jù)說此觀建于宋仁宗時代,塔下還建有地宮,放著宋朝一個得道高僧的舍利子和金棺,乃是一座佛寺。可惜后來寺院毀于兵火,重建之后就變成了道觀。
但那塔卻保留了下來。
塔在佛家用語中被稱為浮屠,道觀里孤零零矗立著一座大塔,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說起來,周楠到安東縣大半年了,還沒來過這里。在業(yè)余生活極不豐富的古代,此地也算是安東百姓唯一的休閑景點(diǎn)。
馬上就是冬至節(jié),今日雪停了,紅日高懸,觀里來了許多燒香祈福的香客。周楠頓時來了游興,就和書辦在道觀里逛起來。
那個書辦姓白,名初五,估計是哪個月初五生的吧。明朝普通百姓取名字也懶得費(fèi)心思,哪一天生的就以哪天的日子做名字。比如霍立春,夏寒露,朱重八……
白初五名字普通,可人卻伶俐,加上年紀(jì)又輕,生得唇紅齒白,皮膚細(xì)嫩,若是換上一身儒袍,倒是個風(fēng)流書生,自然引得來進(jìn)香的嬸子大嫂們頻頻回頭端詳。
周楠心中暗笑:早知道就不帶白初五過來了,卻被他搶了我的風(fēng)頭。和小五比起來,我倒成了一個糙老爺們兒了。這古代婦人的審美真叫人無語,我這么一個健美清爽少年不愛,偏偏去喜歡白初五這種蜂肩細(xì)腰的營養(yǎng)不良的文弱之人。
道觀不大,只片刻就逛完了,周楠就拉住一個知客,道:“小道人,去跟你家住持說一聲,我是縣衙來的,有事找他說?!?p> “什么事?可是要做法事,驅(qū)邪還是祈福,算卦還是測字?我家觀主正在清修,不見外人的,有事你同我說也一樣?”一般道人如果見到來客是衙門里的公務(wù)人員,早就必恭必敬地迎進(jìn)禪房,奉上香茗款待。
這小道士卻一臉的傲氣,對周楠也是愛搭不理。
周楠正要發(fā)怒,白初五忙道:“小仙長,這為是縣衙禮房的周師爺。我家縣尊要請玄真仙長于冬至日那天祭祀雨雪,特來相請?!?p> 看到白初五相貌英俊,小道士的臉色緩和了許多:“請我家觀主啊,你們給多少錢?”
白初五:“縣尊愿意出銀十兩?!?p> 小道士冷笑:“十兩也就在隨喜箱里聽個響,這就是你們縣尊的誠意?”
這簡直就是菜市場討價還價,周楠心中氣惱:“你要多少?”
小道士:“我家觀主什么樣的神仙人物,出去做一次法事,怎么也得上百兩?!?p> 是的,玄真道人和是邵元節(jié)老神仙的親傳弟子,何等身份。不說南直隸,怎么說也是淮安府倒家的領(lǐng)袖,十兩銀子,打發(fā)叫花子嗎?
還真有點(diǎn)看不上。
“上百兩?”周楠一臉色鐵青,握草泥瑪拉隔壁的,這不是搶人嗎?一百兩,足夠在安東城里買兩套房了,妙通觀的牛鼻子胃口不小啊,當(dāng)我是凱子嗎?
不等周楠發(fā)作,那小道士就拋下一句:“看來周師爺沒帶著誠意過來,恕小道不奉陪了?!本头餍涠?。
白初五:“師爺,這可怎么好?”
周楠道:“小五,我算是看明白了,這里的道人都鉆錢眼子里去了。死了張屠戶,難道還吃帶毛豬,大不了我們另外找一家。安東找不著,外縣還請不到?縣尊又沒有指定要請玄真道人,反正弄個有名有號的道士交差就是了?!?p> 白初五苦著臉:“師爺,縣尊只撥了十兩銀子的款項(xiàng)。就算去外縣請,也未必請得到,難不成咱們?yōu)榇罄蠣斝Я€要倒貼?”
他的話說得明白,一場縣一級的法事怎可草率。請本縣的道士,因?yàn)橛兄俑拿孀?,可以壓縮開支。去請其他地方的,費(fèi)用怕是要超出計劃。
周楠皺起了眉頭,尋思著不能這么回去,得想個法子見上玄真,曉之以禮,動之以情,讓他給史知縣一分薄面。
正在這個時候,方才那個小道人又匆匆跑過來,喊道:“可是縣衙的周子木周典禮,我家?guī)煾赣姓??!庇植蛔」笆肿饕镜狼福骸安恢芾蠣敶篑{光臨,得罪之處還請海涵。師爺?shù)拇竺?,小道早已?jīng)如雷貫耳,今日卻是有眼不識真神,恕罪恕罪!”
“我這么有名嗎?”周楠心中得意,點(diǎn)點(diǎn)頭:“有勞小仙長帶路?!?p> 很快,他和白初五就被帶到后面一座清雅的丹房中。
所謂丹房,就是道人修煉的場所。
道家的丹道又分為外丹和內(nèi)丹兩種,外丹就是用爐子煉仙丹,屬于原始化學(xué)的范疇;內(nèi)丹則是打坐煉氣功,這事比較玄,不好評論。
顯然,玄真道人是內(nèi)外兼修的世外高人。他的丹房中放著一口正在熊熊燃燒的丹爐,屋中到處都是瓶瓶罐罐,灼熱的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化學(xué)藥品味道。定睛看去,那些瓶子館子上還貼了標(biāo)簽,上面寫著“紫石英”“赤石脂”“石鐘乳”“水銀”“石墨”“鉛”等大字。
而玄真道人則盤膝閉目坐在蒲團(tuán)上,發(fā)出悠長的呼吸聲,顯然是在吐故納新。
此人大約五十出頭,鶴發(fā)童顏,面龐光潔,倒是道貌岸然。
見周楠來了,玄真將眼睛睜開,目光晶瑩地看了二人一眼,嘴角含笑:“子木小友,十年不見,風(fēng)采依舊??!只是壯實(shí)了許多,人也黑了不少,比起往日的容顏,卻要遜色不少。想當(dāng)初你和梅大公子常來我道觀盤恒,你我三人參禪問道,其樂無極。但大公子卻不假天年,可惜,可惜了呀!”
“道長你說我風(fēng)采依舊,又說我比日往日遜色了不少,那不是自相矛盾嗎?”周楠一笑,接著又是一楞,心道:不對,這老兒好象認(rèn)識以前那個周秀才,彼此還很熟悉的樣子。我倒是要小心說話,免得什么地方被他看出紕漏來。
好在玄真道人話不多,聽周楠說明來意之后,他笑了笑,道:“貧道閉關(guān)清修多年,早已不問世事,去跟你家縣尊說一聲,就道老道只能說抱歉了?!?p> 周楠正待要繼續(xù)勸,玄真道人道:“子木,也不用說這些沒趣的事兒。對了,當(dāng)年老道說過,你這人根骨上佳,乃是難得一見的濮玉,何不入我門中,學(xué)些長生法門。就算不得長生,也能修個體健身輕。今日你既然來了,以后可多來我這里盤恒。對了,這位白小哥也是有上好根骨的,不妨一起過來?!?p> 上門求人不成,反要被人招入門中修行,周楠有點(diǎn)哭笑不得。
他待要再勸,卻感覺有人在扯自己袖子,回頭一看,白初五正在給他遞眼色。
然后,白書辦又搶先一步:“仙長,我家?guī)煚斞瞄T里還有公務(wù),不克久留,先告辭。”
“去吧,去吧!”玄真道人又將眼睛閉上了。
出了道觀,白初五額上全是汗水,正騰騰地冒著熱氣。
周楠:“小五,丹房里好熱,玄真也真經(jīng)受得???哎,白跑一趟,這事難辦了。”
白初五突然道:“不,玄真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不過……”
“他答應(yīng)了,我怎么聽不出來?”周楠大覺疑惑:“小五,不過什么?”
白初五的汗水還在不住滲出:“不過,人家開出條件來,不但要你再去找他,連帶著還要牽累卑職。”
“條件,是收我們做他徒弟嗎?其實(shí),你我做他一個記名弟子也不錯??!”周楠聽白初五這么說,心中一動。玄真是邵元杰的徒弟,道家在嘉靖年地位崇高,我做了他的徒孫,對于將來的前程也是有好處的。
以前那個周秀才應(yīng)該是個有學(xué)問的人,加上人也生得英俊瀟灑,一看就是個人才。想必是玄真道人起了愛才之年,要引他入門。
可惜那個時候的周秀才乃是儒家門徒,一心科舉入仕,對于道家的那一套理論也沒多大興趣,婉拒了玄真。
考慮到周秀才的士子身份,玄真道人這才罷了。
如今周楠只是一個衙門里的吏員,科舉做官無望,玄真舊事重提。
周楠對白初五道:“小五,如果真要拜師,得我先拜,你排在我后面,不能叫你做了我?guī)熜??!闭f著,他就哈哈大笑,朝他一拱手:“見過白師弟?!?p> 白初五卻驚得跳起來,面無人色,顫著聲音問:“師爺真要去找玄真?”
周楠點(diǎn)點(diǎn)頭:“又有什么不可以,反正就是掛個名,又不用出家??h尊交代下的差事,總得要辦妥當(dāng)了。反正你我又沒有什么損失,小五你就從了玄真仙長吧!”
“不不不。”白初五大叫:“師爺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地方可去不得?!?p> “怎么了?”看到他蒼白的臉,周楠心中疑惑,問。
白初五道:“師爺,我聽人說玄真道人喜歡俊俏后生,尤其是儒雅白皙的讀書人。每次但凡有書生去道觀借宿,都要被他盛情款待一番,還要聯(lián)床夜話。待到書生離開時,還送上一大筆盤纏。”
“一見如故,聯(lián)床夜話,探討學(xué)問,乃是讀書人的常事,也沒什么……夜話,同床共枕……”周楠寒毛都豎了起來,心中只回蕩這一句古詩“采菊東籬下,悠然見男山?!?p> 白初五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師爺總算明白過來。玄真道人開出的條件是讓你我晚上去找他?!?p> 周楠感嘆:“想不到啊想不到,玄真你個童顏巨……不,童顏鶴發(fā)的家伙也有這種高雅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