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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逍遙記

第五〇章 晴天霹靂

亂世逍遙記 常居九 4408 2019-04-28 09:44:37

  這時(shí)楊君帶著那少女迎著細(xì)雨一路狂奔,不敢絲毫停歇,那少女體上幽香傳入楊君鼻中,只覺心神俱醉,腦中一片空白,不知所以。

  奔出七八里,空中忽然電閃雷鳴,雨聲漸大,只片刻間,大雨便瓢潑而至,楊君勒住馬匹,四下里尋望,看有無避身之所,忽聽那少女輕聲咳嗽,柔聲道:“媽媽,舅舅,你們來啦?”

  楊君知她說的胡話,深恐大雨不停,淋壞了身子,急忙催馬前行,奔出里許,瞥見左首山坡之旁有個(gè)洞口,這一下喜出望外,連忙趕去。到得洞口,見里面山石鋪墊,倒有一方空地可容六七個(gè)人,忙將那少女抱下馬來,只覺觸手溫?zé)?,柔弱無骨,不禁心臟猛跳,腦中如被電擊,轟地一下,說道:“得罪了,姑娘?!北歼M(jìn)洞去,將她放在地上,靠著石頭。

  他心中只想這少女貌美無雙,不染凡俗,適才抱她進(jìn)洞,既感羞喜,亦感冒犯。這時(shí)見她薄唇泛白,全身哆嗦,忙將外褂除下,搭在她身上,轉(zhuǎn)身奔出洞去,撿來一捆柴枝,拿出火刀、火石、火絨來,苦于柴火被大雨淋濕,直點(diǎn)了半個(gè)時(shí)辰才燃了起來。

  楊君見那少女膚如凝脂,雙目輕閉,睫毛纖長,坐在火堆旁,照耀之下,遍體金光,更襯仙氣,心中微微一蕩,不敢再看,退到洞口之處,坐在一旁,想道:“適才那紅衣姊姊不知是誰?她既相救這位姑娘,想必是她姊姊,嗯,應(yīng)當(dāng)是了,瞧那位姐姐也生得美貌,不知現(xiàn)下怎樣,會(huì)不會(huì)打不過魑離大哥?”他終究不知島上是何情狀,因此仍叫他魑離大哥,不敢沒了禮節(jié)。

  坐在洞口,全身哆嗦,腦袋疲憊,只要睡著又給冷醒,迷迷糊糊地過了四五個(gè)時(shí)辰。這時(shí)天色已黑,忽聽得那少女在洞中驚呼一聲,楊君忙起身問道:“怎么了,姑娘?”

  那少女倚在石上,驚道:“這……這是哪里?你這惡人,還我媽媽來!”說著竟輕輕啜泣起來。

  楊君聽得哭聲,心中一慌,奔進(jìn)洞去,說道:“姑娘,你……你還好罷?”

  那少女抬起頭來,借著火光一看,眼前這少年劍眉鳳眼,清秀英俊,似在哪里見過,忽然一驚,失聲道:“是你,楊……楊公子?你……你為何要?dú)⑽覌寢專瑲⑽冶砭?,你……你為什么這般惡毒?”她想起那日千日?qǐng)@中,正是眼前這人,自己也曾奏曲給他聽過。

  楊君聽她尚還記得自己,心中正自高興,忽聽了后面幾句,不禁大駭,叫道:“什么?蕭伯母被……被殺了?姑娘,你快說來,誰害了蕭伯母!”

  那少女道:“瞧你生得一表人才,現(xiàn)下又沒有旁人,還裝什么?除了你,千日紅莊從未去過外客,不是你派人殺的,還能是誰?”

  楊君忙道:“姑娘,今日我見你被強(qiáng)人所擄,才救了你來,我心中待蕭伯母便如至親,你如何出口污蔑我?”心情激動(dòng)之下,語氣頗是嚴(yán)峻,待見了那少女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中一軟,又道:“姑娘,我楊君平生不做半件虧心之事,只是盼你不要誤會(huì)?!?p>  那少女見他聲威俱在,倒不似說謊,話聲轉(zhuǎn)和,泣道:“當(dāng)真不是你?”

  楊君道:“當(dāng)真不是,姑娘,你快說,誰害了……害了蕭伯母?”

  那少女聽了,低頭啜泣,卻不答話。楊君不知如何勸慰,心中更是雜亂如麻:“既是魑離大哥擄走姑娘,蕭伯母定是被他所害!魑離啊魑離,枉我從小敬重于你,不想你竟是這等陰險(xiǎn)毒辣之人!”想起蕭紫霞被害,父母不知所蹤,不覺淚眼模糊,呆立當(dāng)?shù)?,不知如何是好?p>  那少女抬頭見楊君神情恍惚,雙目含淚,說道:“楊公子,你知道天毒教麼?”

  楊君不由細(xì)想,說道:“自然知道?!?p>  那少女道:“我媽媽還有我表舅,便是給天毒教的人殺的?!?p>  楊君驚問:“你同蕭伯母僻居太湖,天……天毒教怎會(huì)知道?”

  那少女將眼角淚珠抹去,眼神凄迷,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須從我姑姥姥那里說起,楊公子,你……我……”她想楊君既救得她來,定然神功非凡,想他為母親報(bào)仇,但想與楊君一來既不熟識(shí),二來報(bào)仇一事又太過血腥,冤冤相報(bào),不知幾時(shí)能了,心中一片茫然,因此不知要如何開口。

  楊君心想:“島外之人稱天毒教為魔教,如今看來,天毒教在外怨仇甚多,世代相結(jié),稱一聲魔教又有什么使不得?嗯,這姑娘既是蕭伯母女兒,她姑姥姥便是師父的姊姊或妹妹了。”見她難以啟齒,說道:“姑娘,你若有什么話,但說無妨,實(shí)不相瞞,我?guī)煾副闶枪媚锿夤?,如今蕭伯母為人所害,我……我又怎能坐視不顧?”話雖如此,心中卻是一片茫然,若要替蕭紫霞報(bào)仇,打殺在所難免不說,仇家卻是自己家人,實(shí)是進(jìn)退兩難。他本厭武喜文,當(dāng)日得蕭寬和王復(fù)平指點(diǎn),對(duì)武功有了興趣,以為習(xí)武強(qiáng)身健體,又可防身,如今卻要用來報(bào)仇殺人,心中委實(shí)喘喘不安。

  那少女聽了這話,驚道:“你……你是外公的弟子?如此說,你見過我外公?”

  楊君點(diǎn)頭道:“正是,只可惜弟子福淺,只與他相處幾日。姑娘,我……我還沒請(qǐng)教你姓名?!?p>  那少女道:“我姓王,小字清婷,楊……楊世叔,你……你若真是外公的弟子,如今天毒教的人害了我媽媽,你瞧……如何是好?”說到這里,淚水又滑了下來。她雖自小生長湖中,少有出來,但知書達(dá)禮,外表看去嬌艷如花,不經(jīng)風(fēng)雨,實(shí)則骨子里卻是十分堅(jiān)強(qiáng)。又想到楊君年紀(jì)雖輕,卻是外公的弟子,比自己大了一輩,不能再叫楊公子,而稱他楊世叔。

  楊君心想:“王姑娘人如其名,冰清玉潔,裊裊婷婷,確是個(gè)盡善盡美的人間仙子。是了,她是王大哥同蕭伯母的女兒,我若當(dāng)著她面仍喊王大哥,豈不失了禮節(jié)?我雖是她外公的弟子,但年紀(jì)相差無幾,又怎敢自居高輩?”忙道:“王姑娘,你……你別叫我楊世叔,我……我一時(shí)不知如何是好,卻不知王伯伯現(xiàn)在哪里?”

  王清婷道:“我不知道,我媽媽跟爹爹不好,不讓我去看他,想來應(yīng)當(dāng)還在湖莊?!?p>  楊君道:“天毒教的人去千日紅莊行兇,王伯伯不知嗎?”

  王清婷道:“千日紅莊到致遠(yuǎn)莊隔著四五水路,若非天翻地覆,又怎能聽見?那日表舅他負(fù)傷去找我媽媽,給天毒教的魑離帶著屬下一路跟了去,表舅同我媽媽都……都給他們殺了!莊上家丁,沒留一個(gè)活口,我……我……”說到這里,氣喘吁吁,心情急切,淚珠兀自在眼眶打轉(zhuǎn)。

  “王姑娘,你……你別太難過。”楊君不知如何勸慰,又問道:“你表舅叫什么名兒?怎么給天毒教的追殺?”

  “張全生。”王清婷低頭答道。

  楊君一聽,登覺大駭,身子不由一顫,驚呼一聲,道:“張……張全生?”心中立時(shí)生起疑團(tuán):“張叔在教中向來受人推崇,怎地反倒要?dú)⑺肯氩坏剿麉s是……卻是蕭伯母表哥?”

  王清婷見他神情,問道:“怎么,楊公子認(rèn)識(shí)我表舅?”她知楊君不愿自己叫她世叔,因此仍稱楊公子。

  “我……”楊君不知該當(dāng)如何回答,只怕他一知自己是天毒教人,徒增麻煩,轉(zhuǎn)口道:“王姑娘,你不妨細(xì)說這中間的情由,興許我……能幫得上。”

  “此事也是我媽媽告知,那時(shí)我尚未出生?!蓖跚彐猛鸲眩f道,“我姑姥姥性子古怪,自我姑老爺去世后,便獨(dú)來獨(dú)去,以孤傲自居。后來練習(xí)一種掌法,險(xiǎn)些走火入魔,不論外公如何勸她,她總是不肯棄掉。二十二年前,她在極北雪峰之上,遇見一名圣女,那圣女與她脾氣相投,兩人相談之下,那圣女得知姑姥姥練功入魔,便賜她一寶物,聽媽媽說,那寶物倒也了得,姑姥姥憑著它,此后練功不僅未再入魔,而且武功與日俱增?!?p>  楊君聽了,問道:“不知是何寶物,竟這般神奇?”

  “至于是什么寶物,媽媽倒未曾提起,只是這寶物倒也奇怪,須得有那雪峰之上的蜈蚣輔佐,方能見效,尋常蜈蚣,效果甚慢。”王清婷續(xù)道:“后來,這寶物被天毒教主楊天羽得知,千方百計(jì)搶奪,仗著人多,設(shè)下毒計(jì),還是從我姑姥姥手中搶了去?!?p>  楊君聽到這里,心中一涼,想道:“爹爹當(dāng)年行事,實(shí)在令人寒心,原來也是恃強(qiáng)凌弱之人?!?p>  只聽王清婷說道:“當(dāng)日那雪峰圣女贈(zèng)此寶物給姑姥姥時(shí),曾囑她千萬當(dāng)心,此物甚具依賴性,倘使用滿了三月,此后不得停止,若然,武功漸漸流失不說,身子也會(huì)一日不如一日,快則三年,慢則十年,最終身體枯竭而死。”

  楊君聽了,忽然驚呼一聲,王清婷見狀,忙問:“楊公子,怎么?”

  楊君心中突突亂跳,心想:“爹爹近年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形容甚是憔悴,莫不是因此物而起?如此說,那寶物卻被魑離拿了去,因此謀反了爹爹?”

  王清婷見他不答話,神情有異,又問道:“你怎么了,楊公子?!?p>  楊君連連搖頭,心中又是驚恐,又是麻亂,說道:“我……我沒事,那后來如何?”

  王清婷續(xù)道:“后來,我表舅見姑姥姥形容日漸消瘦,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便要去天毒教為姑姥姥報(bào)仇??嘤谀菚r(shí)我外公離家而去,難得見他,姑姥姥知表舅武功不如楊天羽,只叫他去尋我爹爹媽媽,再謀此事。聽媽媽說,那會(huì)兒外公將掌法傳了一些給爹爹,心中對(duì)他師父愧疚,因此離家而去,媽媽便是因此和爹爹大吵了一架,爹爹心中如何不是自責(zé)難當(dāng)?見媽媽吵個(gè)不休,也摔門而去。表舅找到媽媽,和她說了情由,媽媽也做不了主意,表舅無奈之下,返回家中,卻見姑姥姥已給天毒教的殺害了。其時(shí)媽媽傷心之余,孤身一人搬到太湖里去,一聽說姑姥姥被人殺害,更增傷心,她怕我表舅沖動(dòng),枉自送了性命,因此與他聯(lián)絡(luò),說讓他伺機(jī)混到天毒教中,隨時(shí)觀察教中情況,只教一有機(jī)會(huì),便寫信給媽媽,媽媽再邀江湖上的好手,前去圍滅。”

  楊君越聽越是心驚,心想:“原來我多次瞧見張叔給外邊寫信,卻是與蕭伯母報(bào)知教中情況?!?p>  只聽王清婷又道:“過了兩年,爹爹打聽到我媽媽消息,便去了太湖同她道歉,媽媽終于也原諒了他,沒過幾日,便聽到逍遙門的弟子前來報(bào)訊,說外公同逍遙門沈掌門比試,沈掌門受了重傷回山閉關(guān),外公也因受此打擊,更不知去向。爹爹媽媽便又吵了起來,媽媽要趕爹爹出門,無奈之下,爹爹便在湖中自建莊子,也不再過問江湖中事了?!?p>  楊君說道:“原來蕭伯母同王伯伯賭氣,卻是為了師父?!?p>  王清婷道:“是了,后來媽媽生了我,也不許我同爹爹親近,每日便教我學(xué)琴寫字,后來教的厭了,正好碰見一位婆婆,她讓我管她叫雪婆婆,我便叫了,雪婆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媽媽便請(qǐng)她來教我。雪婆婆倒也奇怪,總有意無意向我打聽天毒教的事,我挺喜歡她,便常問我媽媽,說表舅在天毒教怎樣,媽媽不許我多問,只隨便同我說了些,我再轉(zhuǎn)述給雪婆婆。表舅第一次來信之時(shí),說楊天羽從姑姥姥那里搶去的寶物給別人盜了,只待他身子一跨,便即通知媽媽,哪知往后每次來信,總說楊天羽失了那寶物,也不像姑姥姥那般消瘦甚急??翱暗攘耸嗄?,表舅前些日子來信時(shí),說楊天羽武功盡數(shù)失去,身子也已遠(yuǎn)不如昔,正是報(bào)仇的時(shí)機(jī),只是他見教中島主行動(dòng)有異,因此要再看看情況,伺機(jī)而動(dòng)?!?p>  楊君聽到這里,心中緊張萬分,心想爹爹媽媽的下落,她必知曉,忙問:“那我爹……楊……楊教主怎么樣了?”他那“爹”字尚未脫口,便即想道:“若是教王姑娘知曉我爹爹便是楊天羽,那可不好?!庇谑歉姆Q楊教主。

  王清婷道:“后來我媽媽收到來信,只教表舅一說可以動(dòng)手,便馬上去邀集江湖同道,媽媽料想這些人瞧著外公面子,必來助拳,更何況江湖上許多豪杰之士,大多與天毒教都有不共戴天之仇。等了一月有余,表舅始終沒有來信,媽媽正自著急,昨日忽見表舅渾身是血,一人奔到莊中,那時(shí)我正在同媽媽說話,見了表舅這等情狀,嚇得說不出話來,媽媽忙問原因,表舅說天毒教日照閣島主魑離召集教眾,趁著楊天羽無力之際,將他殺了,自己做了天毒教教主?!?p>  楊君本已是一顆心撲通亂跳,這時(shí)聽到楊天羽為魑離所殺,腦中忽然一片空白,耳里鐘鼓齊鳴,登時(shí)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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