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霞宮
德妃坐在小幾旁,淡淡地抿了口茶,復(fù)又放下了茶杯,平靜地看向宋安嶺:“小七那日為何要維護(hù)段家那位小娘子?”
宋安嶺迎上她的目光,同樣平靜地回道:“兒臣不過把眼見的事實(shí)說出罷了。”
德妃“唔”了一聲,便兀自喝著茶,不再有何言語。
宋安嶺眼神微黯,低頭緩緩轉(zhuǎn)動(dòng)著手中的茶杯,亦是不言語了。
蕭尚宮心下嘆息,這對(duì)母子啊……
過了良久,德妃按了按眉心,垂了眸,顯出淡漠的樣子:“你回去罷,母妃乏了?!?p> 宋安嶺微微垂首,沉聲說道:“是,兒臣告退?!庇谑撬D(zhuǎn)身離開了。
他不知,德妃在他轉(zhuǎn)身后,一直怔怔地盯著他,盯著他挺拔的背影,眼角微濕,似喜似悲。
這是她的兒子啊,都這樣大了啊,長成了男子漢該有的模樣……
蕭尚宮跟了她幾十年了,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她了,娘娘還是放不下當(dāng)年啊。
蕭尚宮為她遞上了帕子,她伸手接過,壓了壓眼角。
蕭尚宮想要說些什么,德妃擺擺手,苦笑道:“你不必多言,我就是放不下?!?p> 蕭尚宮鼻子一酸,娘娘真是太苦了!
德妃有些失落:“我不是個(gè)好母親,帶累了小七,我欠他太多……”
她從炕上下來,很有幾分搖搖欲墜的意味,眼神卻是分外堅(jiān)定:“我的人生教他毀了,所以我不能再教他毀掉我的孩子!”
蕭尚宮忙過來扶住她。
小七,母妃能做的不多,但母妃會(huì)盡力幫你,要你好好的……
宋安嶺心中沉悶不已,為何母妃總是對(duì)自己淡淡的,仿佛……仿佛自己不是她親生子一般!
為何每回都是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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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溫玉照例到府中各處的園子里轉(zhuǎn)了一轉(zhuǎn),許是因了幾日前的連敲帶打,底下人做事都本分了許多。
段溫玉翩翩坐在了舒心亭中,望了望四周。
滿園姹紫嫣紅,欣欣向榮的,叫人覺著舒爽。
很久沒有這樣放松了,段溫玉笑著,想到了曹太妃,從前她們常常賞花閱景的,在這府里卻還不如寺中自在。
笑語朝她匆匆過來了,輕聲稟道:“姑娘,連姨娘過來了,說是要送姑娘幾只荷包?!?p> 段溫玉微微挑眉,她要作甚?卻還是笑了,道:“如此,你便請(qǐng)了姨娘過來罷,這邊景色甚好。”
笑語屈膝退下了。
不多時(shí),連姨娘便攜了潔兒過來了,段溫玉記起這位連姨娘,同錢姨娘一樣,曾是阿娘帶過來的陪嫁丫鬟,娘親生完自己后便為父親抬了她們做姨娘。
她不是個(gè)扎眼的,比不得賀氏和錢姨娘貌美,卻是叫人瞧著舒心,性子是一等一的溫厚,段溫舒便是隨了她罷?
不過,她來尋自己,究竟意欲何為?
想著,連姨娘已是對(duì)她行了禮:“婢妾給三姑娘請(qǐng)安?!?p> 段溫玉笑著扶起她:“快快起來罷,姨娘不必多禮?!?p> 連姨娘受寵若驚般驚惶,連聲道不敢。
段溫玉坐下了,道:“姨娘坐下罷?!?p> 連姨娘便是垂首坐了,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段溫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姨娘不是要送溫玉幾只荷包么?”
連姨娘眸光一閃,點(diǎn)點(diǎn)頭,喚道:“潔兒,把我前些時(shí)候給三姑娘做的荷包拿上來。”
潔兒依言上前,將荷包拿了給連姨娘,連姨娘遞給段溫玉:“不過是婢妾親手繡的小物件罷了,粗劣得很,姑娘莫要嫌意?!?p> 段溫玉細(xì)細(xì)瞧了荷包,一只是個(gè)荷花樣子,一只是個(gè)梅花樣子,都繡得極好,針腳細(xì)密,花朵彷如真的一般。
“姨娘哪兒的話,繡得這樣好呢!”段溫玉笑著說道。
“姑娘不嫌棄便好?!边B姨娘松了口氣。
段溫玉帶了笑,搖搖頭,直直地盯著她,說道:“姨娘有什么事,便直接跟溫玉說罷。”
連姨娘連忙跪下了,潔兒也跟著跪下了。
“求姑娘幫幫婢妾罷。”連姨娘悲聲道。
“姨娘快快請(qǐng)起,人這樣多呢,沒得要人覺得本姑娘欺負(fù)了你?!倍螠赜裼H自扶她起來,口中說道。
連姨娘心中一驚,她確實(shí)思慮不周了,站定后忙道:“姑娘莫要誤會(huì),婢妾沒有那樣的意思?!?p> 段溫玉點(diǎn)了頭,信了她不是故意來害她的:“我知道了,姨娘有事便直說罷,今日午膳,溫玉是要陪同祖母用的?!?p> 她不喜與人周旋太久。
連姨娘不傻,自是聽出她的意思:“婢妾知道姑娘是個(gè)明白人,”猶豫一番后,才道:“所以……所以婢妾希望姑娘日后可以多多照拂舒姐兒一二……”
連姨娘緊張地望著段溫玉,段溫玉除了笑容,卻沒有絲毫別的表情:“姨娘說笑了,府中有祖母,父親和夫人在,姨娘自己不也好好的么?怎的會(huì)求到我這兒來?”
連姨娘一噎,三姑娘未免太聰明了些。
她面露難色,終是咬咬牙,低聲繼續(xù)道:“姑娘知道,夫人善妒又狠毒,老爺眼中只有官途,老夫人不愛管事,婢妾沒有用,人微言輕的,護(hù)不住舒姐兒……”
她落下淚來,潔兒扶住她。
段溫玉有幾分恍然,是啊,父親眼里只有他的仕途,只有他自己。
就像當(dāng)初對(duì)阿娘那樣,從前那般愛重她,在孟家失勢后,不也翻了臉么?
她們這些女兒,不過也是他的墊腳石么,等到必要的時(shí)候,便賣出去……
心里涌上一陣悲涼,作為嫡女倒還好些,可是作為庶女的段溫霞同段溫舒,大概只會(huì)被他塞給哪個(gè)官員當(dāng)小妾罷。
也虧得連姨娘看的明白了。
段溫玉深深地瞧了眼連姨娘,連姨娘帶著淚苦笑,她跟了相爺這么些年了,自然看得清楚,所以她才求到三姑娘身上來的。
連姨娘瞧見段溫玉有幾分動(dòng)容了,便道:“姑娘且放心,婢妾不過是希望舒姐兒不要落得婢妾這個(gè)下場罷了,她性子溫吞,膽子又小經(jīng)不得事,卻是極看重姑娘這個(gè)姐姐的。”
一切全是為了孩子。
段溫玉心中生出好些憐憫,這便是天下做母親的心啊。
于是她便道:“姨娘言重了,自家姐妹,溫玉怎會(huì)不照拂?五妹又是個(gè)乖巧可人疼的?!?p> 連姨娘大喜過望,知道段溫玉這是應(yīng)了,便沖她福了一福:“有姑娘照看著,是舒姐兒的福氣?!?p> 段溫玉把荷包交給笑語,笑道:“姨娘的手藝果真精妙,改日,溫玉可要去姨娘那兒討教討教?!?p> 連姨娘亦是恭謹(jǐn)?shù)匦α耍骸叭媚镎媸钦凵锋炬?。?p> “時(shí)辰不早了,祖母等著呢,溫玉便告辭了。”段溫玉笑道。
連姨娘屈了膝:“既如此,婢妾也回去了,姑娘慢走罷?!?p> 段溫玉點(diǎn)頭,轉(zhuǎn)身去了壽延堂。
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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