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自受髡刑安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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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辰出乎意料的問話,讓執(zhí)法官怔在了當場。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千年的禮儀從來如此。
此時的軍法中,也就是處理那些普通士兵,校尉之上的,只要不是砍頭大罪,比如反叛,潰逃,敗仗等等,基本不會受到什么刑罰。特別是所謂的縱兵搶掠,現(xiàn)在大多都是如此。因為他們必須要讓手下士卒有好處可拿,才會令他們死心塌地的跟隨。
俗話說得好,朝廷不勞餓兵。這是很現(xiàn)實的問題。
如今,田辰居然拿這么一個幾乎可以說是普遍的情況來借題發(fā)揮,讓執(zhí)法官措手不及。
田辰見執(zhí)法官不說話,又問了一遍,“吾治兵無方,御下不嚴,該當何罪?”
執(zhí)法官咽了一口唾沫,求助似的看向郭嘉。在他的意識里,能夠給他化解如此困境的,也只有智計無雙的軍師大人了。
郭嘉亦是有些發(fā)懵,不過還好,他的反應足夠快,并且也明白了自家主公的意思。當田辰第二次重復這個問題后,郭嘉邁步來到田辰旁邊,朗聲道,“按律當斬!”
“嘩~”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驚詫莫名。
田辰點了點頭,大聲道,“來人,行刑!”
“這~”
誰敢動手??!誰能動手??!這是誰?青州牧、后將軍、齊侯!當今世上,有這個權利殺他的,估計也只有天子圣旨了。不過話說回來,現(xiàn)在即便天子下旨,恐怕也沒法拿田辰怎么樣。
郭嘉面不改色,接著道,“主公,圣人有云,刑不上大夫。雖主公有錯,然則也必須謹守禮法。還望主公諫納?!?p> 于此同時,所有青州將兵,全都跪了下來,齊聲道,“還望主公諫納!”
田辰見狀,猶豫了一下,這才沉聲道,“雖有禮制,然則吾不敢因身份而廢王法。管亥何在!”
“末將在!”
管亥起身,來到田辰面前,拱手施禮。
田辰看著管亥,一字一句的道,“吾當以發(fā)代首,自受髡刑!”
“咝~”旁觀眾人都被田辰的舉動徹底震住了。
開玩笑,中國古代可是一直有“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的說法。況且,割發(fā)是一種很重的刑法,被稱之為“髡(音kun)刑”,幾乎是除了閹割之外,對于一個男人尊嚴最大的打擊。一直到了清朝入關之時,因為剃發(fā)這個事情,還弄了出“留頭不留發(fā),留發(fā)不留頭”的典故。
“主公!萬萬不可??!”
這一下,連郭嘉都不淡定了。
可實際上,田辰對于剃頭這件事情一點都不抵觸。作為一個后世之人,這是太正常不過了。但田辰之所以如此行事,是有很多深意的。
首先,用此刑罰來安定徐州民心。而且,也可以為田辰后續(xù)在徐州依法施政,埋下伏筆。
其次,震懾本軍。這次的事情讓田辰悔恨不已,他可不希望以后再出現(xiàn)殺自己人的情況發(fā)生。
最后,也許可能是最重要的一點,作為后世人的田辰,他實在不愿意天天腦袋上頂著個發(fā)髻,睡覺都睡不踏實,太難受了。所以田辰就趁今天這個機會,干脆把頭發(fā)弄短。這種真正得了便宜賣乖的好事,他才不會錯過呢。
但這時候的管亥就難受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的為難。
田辰看了一眼郭嘉,并未理睬。自己伸手拿下發(fā)簪,散開頭發(fā),轉(zhuǎn)頭對管亥道,“文仲還不動手?”
管亥瞅了瞅田辰,又看了看郭嘉,還希望軍師能繼續(xù)勸諫一番。
然而,郭嘉只是動了動嘴角,卻始終說不出話來,最后微微點了一下頭。
管亥咬了咬牙,上前攏起田辰的頭發(fā),抽刀出鞘,然后只見刀光一閃,非常輕微的“唰~”一聲響。繼而,管亥左手拿著田辰的斷發(fā),右手刀向后一背,退后一步,跪在了遞上。
此時的田辰,可就是有些搞笑了。頭發(fā)說短不短,說長不長,怎么看都別扭。
然而,圍觀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莫不駭然不已。
可以說,就在這一瞬間,徐州那些本來還對田辰有點排斥的人,統(tǒng)統(tǒng)收起了小心思,徹底敬服了。
黃龍此時走了過來,拱手對田辰道,“主公如此,屬下無地自容,甘受責罰!”
田辰冷冷的看著黃龍,沉聲道,“來人!”
“在!”
“將黃龍拖下去,重責五十杖,若敢徇私,加倍罰之!”田辰不容置疑的下令道。
“諾!”
兩名親衛(wèi)走了過來,架起黃龍,來到一旁,脫下他的上衣,自有旁人拿過一張半長的凳子。黃龍面不改色趴在了上面,隨即便有兵卒前來行刑。
“啪~啪~”
“一、二、......”
徐州之人更是心有戚戚焉,莫不深深感受到了田辰的執(zhí)法嚴明。
高覽見狀,情知自己也是躲不過去的,于是來到田辰面前,拱手道,“末將令主公受辱,情愿以死謝罪!”說罷,單膝跪地,低頭不語。
田辰嘆了一聲,伸手扶起高覽道,“高將軍所部,本非中土人士,言語不通。未能了解號令,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且罰奉半年,以儆效尤吧?!?p> “主公,末將之罪與黃校尉等同,焉能如此輕罰?”高覽急急的道。
田辰搖了搖頭,緩緩的道,“黃龍所部,乃吾之親衛(wèi),便如同吾之家人。吾處罰他,是依家法,而非軍規(guī)。高將軍就不要糾結了。”
高覽面色漲紅,感激的差點沒哭出來。侍奉袁紹多年,也見過袁紹如何對待部下,收買人心。但像田辰這樣的主公,把責任攬在自身,處罰留給自己的,高覽相信,只有這么一個。
由此之后,高覽死心塌地的跟隨田辰,不管后來遇到多么大的困難,也從未改變,當然,這是后話。
張遼和高順二人,此時也在眾將之中??吹教锍降奶幚矸绞剑瑑扇讼嘁曇谎?,皆從對方那里明確感覺到了震撼之色。
張遼低聲對高順道,“吾今日方知,齊侯為何能發(fā)展如此迅速的原因了?!?p> 平日里速來沉默寡言的高順,聽完張遼的話,卻小聲的說了一句,“文遠慎言,此乃主公!”
張遼驚異的看了看高順,發(fā)覺其面色堅毅,并無半點不自在,心中了然。
待得黃龍行刑以畢,他已經(jīng)是難以起身了。在兩名親兵的攙扶下,來到田辰面前。
田辰看著遍體鱗傷的黃龍,心中亦是痛苦不已,但面上卻依然冷峻的道,“回去休息,約束眾軍,倘若再犯,定斬不饒!”
“諾~!”
黃龍氣若游絲的輕聲說了一句,便被親兵攙扶著離開了。
今日所有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讓田辰有些意興闌珊了。他看了看那十幾具無頭的尸體,雖然心中不忍,卻還是強忍情緒,淡淡的道,“將他們的首級,懸于城門示眾三天,之后與尸身縫合,運回青州安葬?!?p> 說完這些后,田辰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然而,在他將要步出刑場的一剎那,卻不知是誰先帶頭喊了一句“萬歲~(重復一遍,此時的萬歲還不是皇帝的專屬用詞)”
緊跟著,整個圍觀的人群,也開始爆發(fā)出雷鳴般的“萬歲”喊聲,讓青州眾人皆猝不及防。
田辰只是稍微的停頓了一下,隨即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郭嘉看著田辰的離去的背影,感受著周圍震耳欲聾的聲浪,微微點了點頭,自言自語的道,“霸氣已然外露,升騰之日不遠!”
旁邊的諸葛亮聽到了郭嘉的話,不由自主的也看向田辰的背影,他也忽然發(fā)現(xiàn),田辰的身體輪廓不知何時變的偉岸了許多。到底是錯覺還是真實的,諸葛亮也說不清楚了。
回到府邸,田辰吩咐手下人通知高覽,那些悍奴軍的士卒,統(tǒng)統(tǒng)按照陣亡處理。然后下令,閉門謝客,誰都不見。自己進入內(nèi)室,緩沖情緒去了。
然而,過了沒多久,便有人在外面敲門。
田辰本來就心煩意亂,聽到敲門聲,怒不可遏的道,“何人騷擾??!”
過了一會,才聽到門外有人小心翼翼的道,“主公,糜竺先生前來拜訪?!?p> “嗯?”
田辰聽罷,沉默了一會。青州軍的人來訪,恐怕他不會接見,而且田辰的親衛(wèi),也肯定會明確執(zhí)行他的命令。但糜竺卻不同,他畢竟是田辰的大舅哥,而且同時糜竺還是徐州本地的豪強。不管從私人意義還是政治意義上,田辰都不好給他吃閉門羹。
田辰暗暗平復了一下情緒,這才朗聲道,“請糜先生去書房稍待,吾馬上就來?!?p> “諾!”
田辰自床上起身,來到臉盆前,洗了一把臉,讓自己冷靜了不少。忽然,他在前面的銅鏡中,發(fā)現(xiàn)了自己那新潮的發(fā)型。便在臥房中尋找了一下,可巧就找到了剪刀。
田辰所居的地方,乃是原來的一處士家舊宅。因為呂布的屠殺,這家士族被滅,留下了這么一處宅院,被收歸官府所有。田辰進城后,便暫居于此。
所以,這個房間原來到底是誰住的,已經(jīng)無從得知了,但里面的東西卻并沒有被完全的被收拾掉。從能夠找到剪刀來說,此處恐怕原來住的是個女眷。
田辰對著銅鏡,三下五除二,修剪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雖然看上去不如后世的理發(fā)師剪的那么漂亮,但至少現(xiàn)在看上去比剛才好多了。
他又就著盆中的涼水洗了一把頭,以使得沒有那么多頭發(fā)渣子,又照了照鏡子,相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自有親衛(wèi)趕緊低頭向他拱手行禮,態(tài)度出奇的恭敬。
也難怪他們會這樣。經(jīng)過今天的事情后,這些親衛(wèi)確確實實的知道了一件事,田辰并非單單是平常和他們經(jīng)常開著玩笑,禮遇下人的自家主子,現(xiàn)在更是統(tǒng)領數(shù)百萬百姓,掌控八萬雄兵,坐領兩州之地,掌握生殺大權的一方諸侯。原來他們對田辰是敬服,現(xiàn)在恐怕就是敬畏了。
然而,田辰并未感覺到不妥,自顧自的來到書房。忽然就聽身后的親衛(wèi)突然喊了一聲,“齊侯到~~~!”
這倒是把田辰嚇了一跳。
他回頭看了看那名親衛(wèi),哭笑不得的道,“何時有如此規(guī)矩了?”
那親衛(wèi)嚇得跪倒磕頭,哆哆嗦嗦的道,“屬下唐突,驚擾了主公,還望主公恕罪?!?p> 田辰見狀,心中忽然有了一種感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孤家寡人嗎?”
他搖了搖頭,淡淡的道,“起來吧,以后無需如此?!?p> “諾!”
那親衛(wèi)恭恭敬敬的低頭答應,然后慢慢站了起來。
田辰?jīng)]空和他計較什么,邁步走入了書房。
糜竺早早的立于一旁,看到田辰后,先是被田辰的奇怪發(fā)型弄的一怔,然后連忙躬身施禮。
田辰趕緊上前扶住糜竺,并未讓他完全拜禮,不禁埋怨道,“舅兄這是為何?”
糜竺卻不敢怠慢,依然低頭道,“禮不可廢也?!?p> 田辰暗嘆一聲,扶起糜竺,拉著他來到椅子旁邊,讓糜竺先坐下,這才不悅的道,“舅兄與吾乃家人也,若是如此,豈不見外?”
糜竺呵呵一笑,就坡下驢道,“既如此,吾便直呼博遠了?”
“這才對嗎!”田辰開心的道,然后坐到糜竺身旁,“舅兄此來所為何事?”
糜竺先嘆了口氣,這才斟酌著道,“呂布治徐,屠戮甚重。徐州士家盡皆惶惶不可終日。如今,博遠統(tǒng)領徐州,不知當派何人主政此地?”
田辰想了想,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問糜竺道,“舅兄希望何人來此?”
糜竺搖了搖頭道,“此等大事,吾焉敢決之?不過,”他頓了一下,看了看田辰的反應,發(fā)現(xiàn)并無不妥,這才接著道,“最好是熟悉徐州之人,當可安民治政?!?p> 田辰聽罷,點了點頭道,“舅兄所言有理,吾亦有考慮。這樣吧,明日吾召集手下,具體商談此事,到時便知。舅兄看這樣可好?”
糜竺聞言,當然不會反駁田辰,畢竟事關重大,絕非田辰一個人就能獨斷專行的。
田辰見糜竺答應,心情大好,便請糜竺留下飲宴。
糜竺自然不會拒絕,但卻請?zhí)锍缴缘绕?,他出去辦點事情,隨后回來作陪。
田辰?jīng)]有多說,明白糜竺很可能是給那些打探消息的士家們吃個定心丸,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糜竺出府之后,準備去料理事情。然而,在府外停著的一輛馬車,卻讓糜竺心里咯噔一下。因為這輛馬車的周圍,居然有十幾名看上去非常精壯的漢子保護。糜竺更加清楚的看到,陷陣營統(tǒng)帥高順,亦侍立于車旁。但他并未多留,只是簡單的與高順拱手施了一禮,隨即上馬,帶著隨從離開了。
高順還禮,目送糜竺離開后,恭敬的轉(zhuǎn)頭對著車內(nèi)道,“夫人,他已走了?!?p> “嗯~”
一聲攝人心魄的女子之聲自內(nèi)傳出,隨即又聽到,“請將軍向齊侯稟報,溫侯遺孀前來求見?!?p> 此正是:自為表率立言平,割發(fā)代命受髡刑。萬事皆畢待宴飲,不知閉月到府庭。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笑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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