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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記清歡

第二十五章 月色猶存寂寞寒

猶記清歡 有事冷宮找朕 3648 2018-04-07 02:00:00

  從儲秀宮回去,洛依塵便將宮女太監(jiān)都遣了出去,只留下玉艾和元琹在內(nèi)室。元琹徐徐向橙泥紋飾的云牙金盆里兌入燒好的玫瑰花汁,一股股清香的霧氣便騰地躍起,盤旋著、縈繞著,又漸漸彌漫開去,透過霧氣看過去,連窗外的夜景也顯得朦朧而虛浮起來。

  洛依塵看那花汁慢慢變溫,便將雙手擱在里面浸泡,一邊對著玉艾說道:“你不必著急,好好查看便可?!?p>  “香囊里只是尋常的香花、干果,確實無甚不妥?!甭逡缐m有些詫異,細細查看著案幾上的物事,這些香花與干果確是氣味宜人,聞之格外舒心,難道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么?

  正在思索,元琹奉上松軟的羅錦帕子,洛依塵細細揩拭干凈雙手,突然心中一亮,指著香囊袋說:“再查這個!”

  玉艾連忙細細眼看,這香囊袋是用蘇錦所致,一針一線,做工精細、針腳細膩。幾番查驗,玉艾似乎有了些把握,道:“雖然不是十分清楚,但香囊袋的氣味與香花、干果微有不同,好像有些微微發(fā)苦,不過因著囊中香花、干果的氣息,平日里極難發(fā)覺,若非此時將香花取出許久,恐怕也是不得而知?!?p>  洛依塵蹙眉自言自語道:“是下了什么藥嗎?但這棉布上面怎么下藥?也許,只是個意外?!?p>  已近子時,洛依塵終究不愿多想,反正皇帝不再查下去,她也不必太過擔心被牽扯,故而便要寬衣睡下。

  “小姐,外頭,元琹姑姑也在?!庇裣@是突然推門進來,本是一臉喜色,卻發(fā)現(xiàn)元琹也站在旁邊,便一時住了嘴。洛依塵開口將元琹打發(fā)下去,便見玉汐又出去,領(lǐng)了一個太監(jiān)服飾的人進來。

  這時抬眼看到來的人,洛依塵便有些怔愣,這人正是段凌肅身邊兒的陳子離。她早就覺得陳子離是太監(jiān),只是如今真的見他穿著太監(jiān)得衣裳反而有些不自在起來。

  “陳侍,陳公公怎么來了?可是王爺有事要說?”洛依塵叫玉艾滅了兩盞燈燭,便將她們姐妹二人都打發(fā)去了外面守門。畢竟陳子離是段凌肅身邊兒的人,雖說是太監(jiān),但是也不能這么光明正大的見年輕妃嬪。

  驟然聽到陳公公三個字,陳子離也愣了一下,但忽然想到自己如今穿的便是太監(jiān)的衣裳也就沒有說什么,只是道:“王爺不放心,怕江氏的事情會牽扯到長春宮,特意叫我來看一眼?!?p>  洛依塵其實有些失望,看一眼,段凌肅除了為求自己的心安,怕是真的出了事他也沒任何辦法。

  “說起來自春獵過后便未見允之了,你回去替我?guī)Ь浜?。有勞陳公公跑這一趟了,往后若是無事,還是不必來了,被人看到,沒事兒也要整出事兒來?!甭逡缐m淡淡的說了這樣一句,其實她真的很久沒有見到段凌肅了,入宮之后,他們還沒說過一句話。

  陳子離不屑的笑了笑,道:“你當我想走這一趟?要不是王爺?shù)昧讼ⅲf是太后回京,怕有人借著這個時候?qū)δ阆率?,實在不放心,我才懶得來?!?p>  聽到太后回京的事情,洛依塵終于皺起眉來,垂眸道:“太后要回京,這事兒我知道。允之怎會覺得這個時候會有人對我下手?再說,太后連我的面兒都沒見過,許是他想多了?!?p>  其實段凌肅只是聽說江福玥搬走了,自己嚷著要夜探長春宮,被陳子離攔下,才有了這一出。說起來,什么太后回京,都是段凌肅不關(guān)心的。而如今陳子離說出口的,是他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太后在宮里幾十年了,還能沒有眼線?你不要忘了,洛家三小姐可是圣旨親選入宮的。而且自從你入宮之后,未侍寢便封嬪的事情太后肯定也知道?!标愖与x話說了一半,其實太后最恨的不是有人得寵,而是有人不止得寵,還住在了長春宮。

  這個長春宮,許多人都說是不吉利的地方,但對于陳子離來說,這是他母妃得寵的象征,也是太后最恨的事情。

  當年的淳熙皇貴妃,先帝十八子的母親,便是在這個長春宮得寵了數(shù)年。而陳子離,先帝十八子段凌云,小時候也是在長春宮被寵上了天。

  洛依塵隨手拿起剛剛玉艾放在桌子上的香囊,笑道:“允之有心了,我自會注意,把柄也不是這么好抓的?!?p>  陳子離見她手中拿著一個香囊,便忽然發(fā)覺從剛剛進門之后便有的一股藥味兒就是那個香囊散發(fā)出來的。

  立時將香囊奪過去,陳子離在洛依塵詫異的目光中冷冷的說道:“苦澀之氣入微,恐怕不是尋常的浸染手法,是將蘇錦放于蒸屜之中,于沸騰的藥液之上熏蒸,如此可不留下藥液的痕跡又使得苦澀之氣被吸收均勻。”

  洛依塵頓時愣住,陳子離這話一出她就明白了,只是,他一個太監(jiān),又是怎么知道的?而陳子離仿佛是在細細思索,片刻后道:“這香囊是江氏的吧?苦澀之氣并非直接能導致江氏小產(chǎn),怕是氣味引來了什么臟東西,例如,毒蟲?!?p>  洛依塵聽得此處,眉心倏地一跳:“毒蟲?”她看過太醫(yī)的方子,除了一些補氣益血的藥材,也有拔毒養(yǎng)氣、調(diào)和溫補的藥材,但只是尋常的藥材,因此太醫(yī)并未發(fā)覺江氏是被何種毒蟲咬傷。

  “這種手段實在是高明,卻也不像出自皇后與李氏之手?!甭逡缐m揉著眉心緩緩道,事情倒是愈發(fā)有意思起來。

  “自從太后出宮祈福,皇后便沒了倚仗,又著力忙著對付淑妃和李氏,到底也沒能折騰出什么事來?!标愖与x默然片刻,眸光一轉(zhuǎn),接著:道“但如今看來,皇后似乎又得軍師了?!?p>  洛依塵手指敲著桌子,沉聲道,“未必是皇后,若說不希望江氏有孩子的,應該是淑妃和文嬪,或者說,還有我?;屎笥猩瞎偌?,我若是她,就靜等江氏生了皇子,抱到坤寧宮去養(yǎng)著。”

  陳子離見洛依塵陷入沉思,笑道:“皇后不是你,她是個目光短淺的人,若是太后吩咐,她也許會這樣做,但是如今太后不在宮里,這個香囊十有八九就是出自皇后的手筆。”

  “倒是多謝陳公公夸獎了,如今我的嫌疑也很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公公漏夜前來,也該回了,煩請給王爺帶話,就說長春宮一切安好,不必費心?!甭逡缐m說完,便親自送陳子離到了門口,眼瞧著玉艾帶著他又出了踏枝門。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轉(zhuǎn)眼間便四月了,天兒也漸漸熱起來,洛依塵看著窗邊的海棠,對玉艾說道:“我記得,尋常海棠這會兒該是已經(jīng)結(jié)果了,怎么咱們這里的海棠連花都沒開?”

  玉艾將盆子往有太陽的地方挪了挪,開口道:“可不是,以往在云杭的時候,天兒暖和些,那時可是三月就開花了,如今都四月份了,京城再冷也該開花了?!?p>  玉汐滿不在意的吃著桌上的點心,含糊的說道:“是不是咱們總是放在屋里,少了太陽,這才開不了花?”

  “玉汐,你說什么?”洛依塵忽然皺眉,問了這么一句。她終于明白了什么事情,原來,所有人都錯了。

  “奴婢是說,這海棠常日不見太陽,許是今年開不了花了?!庇裣詾槁逡缐m是沒聽到,便漱了漱口,清楚的又重復了一遍。

  洛依塵嘆了口氣,搖頭笑道:“果然還是我疏忽了,玉艾,你可還記得當日文嬪送來的那一碗酸梅湯,江氏喝了一碗,我也只用了小半碗,剩下的都賞了這株海棠。”

  “小姐是說,那碗酸梅湯,其實是紅花麝香之類的東西?”玉艾這會兒也明白過來,原來那個香囊并不是最后的催命符。

  玉汐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們,卻什么也沒說。自從入了宮,很多事情洛依塵和玉艾會不約而同的瞞著她,但玉汐不是傻子,她至少還知道,這些都是要命的事情。所以,不能問的,她也不會去問。

  “只怕沒有這么輕易,文嬪當日送來我便覺得不對,只是想不到她竟有如此心思,想來這藥效也不是很重,否則也不至于海棠只是無花無果,若真的下了重手,早該死了?!甭逡缐m說著,忽然有些后怕,若是她真的像江福玥那樣,只怕如今也是凄凄慘慘了。

  玉艾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搖頭說道:“小姐,不對,那碗酸梅湯奴婢驗過,只是加了些桂花和吹云草,其余并無不妥之處。”

  “吹云草?是了,你可還記得當日寧王送來的香料,里面有九種花,其中有一種,咱們都沒有辨識出的,如今我明白了,是白荷。而白荷與吹云草放在一起,是劇毒。”洛依塵到底對毒藥了解的更多些,她很清楚文嬪下手是要做什么。

  “文嬪想小姐死?!她怎么會知道這些?”玉汐這時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立時沖出去,把文嬪撕了。

  還是洛依塵給玉艾使了個眼色,將玉汐勸住,又道:“真正懂香之人,必然知道哪兩種香料不能同時用。而文嬪,她知道這香長春宮有,也多次去過皇后那里,所以春不見里面都有什么她很清楚?!?p>  “那咱們該怎么辦?是不是把這件事告訴皇上?”玉艾一臉擔心,卻不知到底該怎么做,這可是人命的大事,總不能就這么吃了這個虧。

  “告訴皇上,那你打算怎么說?說咱們有本事辨識香料,懂得醫(yī)理?別說已經(jīng)沒有了證據(jù),就算能報復文嬪,我也不能把自己最后保命的本事公諸于眾?!甭逡缐m無奈的說著,心里也沒什么法子,便是打算罷手。

  其實洛依塵并沒有覺得自己吃了虧,她并不是很喜香料,除非皇帝來,那香料一向是不拿出來用的,故而文嬪也沒有害她到如何地步。洛依塵實在是覺得她沒有必要與所有人為敵,若是可以,她不介意與文嬪到此為止。

  其實皇帝應該去查了那剩下的一個香囊,估計對皇后也有了懷疑。這樣也好,文嬪的事情最好誰都不知道,就這么過去,既不會查出安菱的事情,也不會帶來新的麻煩。

  也許洛依塵此刻沒有發(fā)現(xiàn),但等到她發(fā)現(xiàn)自己今日犯下的錯誤時,已經(jīng)為時晚矣。這甚至是一個致命的錯誤,當皇帝冷落皇后,多次駕臨長春宮的時候,洛依塵才真正發(fā)現(xiàn)了這個錯誤。

  然而,在洛依塵認識到這件事的時候,太后已經(jīng)要回宮了。一整件事情串聯(lián)起來,洛依塵根本不明白幕后的推手是誰,也不知道得益的是誰。

  先是江氏小產(chǎn),而后皇帝冷落皇后,皇帝多次命她去養(yǎng)心殿伴駕,留宿長春宮。一連串的事情下來,分明就是給了太后一個暗示——洛依塵威脅到了皇后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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