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看起來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眾人都不相干般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其實明眼人都知道,今兒這事想來會是一個導(dǎo)火索,接下來的事情才是無止境的。
洛依塵最后走出門,將手里的珠子交給玉艾,讓她扔掉,又給了她一包用紙包好的粉末??戳寺逡缐m偷偷包回來的東西,二人當(dāng)即決定先走一趟凈儀閣。
一進凈儀閣,洛依塵便覺得四周空氣清新了許多,想來是洛清荷會拾掇,把這院里院外的都種滿了花草,既好看又好聞。
才進屋,洛依塵便將手中的一個紙包放在桌上,看著洛清荷道:“二姐姐還是小心些好,這香灰妹妹已經(jīng)取來了,姐姐好生處置了吧。”這是從周氏那里拿回來的,洛依塵知道必定是洛清荷沒有得空去收拾,便順手想要施恩與她。這施恩的招數(shù),可不只有她洛清荷會用。
“還是三妹想的細,有勞了。”洛清荷沒想到洛依塵竟能發(fā)現(xiàn)她從何處動的手腳,這會兒卻忍住沒問,便是洛依塵告訴她,也只會讓她心里沒底兒,還不如埋在心里,也免得長了洛依塵的氣焰。
“姐姐該說有勞的可不止這一件事兒,那個碗,若是妹妹不動手,姐姐便打算讓人檢查嗎?”她不是看不出洛清荷當(dāng)時的神情,一個人在做事時就算再有把握,只要牽扯到自身利益,神情都會有所變化。
“他們不會查那個碗的,只會檢查碗里的東西,至于那東西,確實是干凈的。”洛清荷這話便是間接承認了,她不只是在香料里動了手腳,而且也在碗上下了功夫。
洛依塵笑看著她,玩著手中的被子,徐徐道:“那可未必,姐姐以為,想周氏死的人只有咱們嗎?”
“你是說何氏?既然如此,你何必動那個手腳?”洛清荷想著,她既然知道此事能夠?qū)问喜焕囟]有幫她的必要,但洛依塵卻在最后動了手,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要么,是她想給自己在何氏那邊兒賣個好,留條后路,要么,便是另有深意,想要借力打力,跟何氏撕咬,栽贓過去。
“讓洛清晏親手摔了碗,洛華安必定疑心,你當(dāng)他嘴上說收拾了那些東西便是扔了?他不過是不想明面兒上驚動何氏,為著到查的時候沒有人妨礙罷了?!甭逡缐m本就是個多疑的人,自然也會用自己的心去揣度別人,故而能夠很準確的猜想到與她同樣多疑的人心中所思所想。
“照妹妹的說法,何氏這次是栽了跟頭了?!甭迩搴砂胄虐胍?,她心里自然想何氏栽跟頭,卻下意識的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
洛依塵笑笑,將茶杯里的水倒掉一半在地上,晃著剩下的道:“是不是栽跟頭,就要看洛華安的心里,到底看重兒子多些,還是看重官位多些?!?p> 洛清荷聽她這話,忽然明白過來,不怪洛依塵不見多興奮,她竟忘了還有這樣一層,遂道:“的確,為了一個死了的小妾就處置正妻,官名有損,父親必定不會這般做。如此,也是白費心了?!?p> “未必,功夫沒有白下的,姐姐等著瞧好了。”洛依塵看著她,見洛清荷又恢復(fù)了以往的表情,心里也很是佩服。這般演技,就是她再練幾年也未必趕得上。所謂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及常人所不能及,這說的就是她這二姐姐了。
洛清荷又給她添了些茶水,笑盈盈的道:“既然妹妹都這般說了,那咱們,拭目以待?!边@話里的意思,不僅僅是何氏,還有她們兩個,若是洛依塵解決不了此事,何氏不能受創(chuàng),那么洛清荷也未必把她再放在眼里。
兩人說完也寒暄了幾句,不過就是些繡活兒衣料的事情,明明都沒什么興趣,卻也硬生生聊了兩盞茶的時間,這才告辭離去。
從洛清荷的凈儀閣出來,還沒進自個兒的院子,洛依塵便見玉汐向著她和玉艾這邊兒跑過來。急匆匆的樣子,便跑便嚷道:“小姐!那老東西也太欺負人了!”
“又是什么事兒?!我不過去了趟周氏那兒,又惹出什么亂子來了?”洛依塵恨不得把耳朵堵上,這才多半日的功夫,連午膳都沒來得及用,便是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像是明兒再惹事兒就沒命看了一般。
玉汐進了屋子,狠狠地把門摔上,鼓著嘴接著嚷道:“還不是德壽堂的老東西,太不要臉了!”
“有事兒說事兒,說完我陪你一起罵,這會兒先給我把事情說明白?!甭逡缐m沒心聽她罵人,她如今腦子亂的很,一會兒要去跟何氏耍花招,剛還跟洛清荷說了幾句不明不白的話,實在沒心再鬧騰了。
“王爺托阿北給小姐送了些東西,似乎是些頭面首飾什么的,聽阿北說,還有五十兩銀子,說是入了夏,給小姐添置新衣的,算是一點心意?!庇裣f到這里,略頓了一下,這事兒雖不算太妥當(dāng),但好歹不算太出格。
不等洛依塵說話,玉艾便出聲道:“這怎么能收?你怎么不叫阿北還回去?”在女子聲譽上,她是要比洛依塵在意的,這樣的事情自然也敏感很多。
玉汐聽了這話不由委屈,這也不是她能做主的,遂道:“我說了,可阿北也是聽吩咐辦事的,哪里敢這么就回去?便要得了小姐的話再往回還,我也就沒為難他?!倍际锹犞髯臃愿擂k事的人,她是個丫鬟,阿北何嘗不是奴才。
“這很對,既然如此,你又罵那老東西做什么?”洛依塵手指敲著桌面,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要單是這樣自然是好的,只是小姐不知道,這來的路上整好見著了往周氏那里去的老東西。二話不說,便叫阿北把東西都送到她那里去了。我一個丫頭,頂嘴也沒用,她又擺出長輩架子,阿北怕若是不依了她,恐對小姐名聲不好,說成不孝?!庇裣珰夂艉舻恼f完,坐在桌子旁,猛地灌了一口茶下去,才算是壓住火氣。
“所以,你和阿北就真的把東西送去了?胡鬧!”洛依塵聽了,頓時也氣極,這算是什么事兒!當(dāng)洛府是妓院不成?沒事兒收了人的東西,這和送姑娘給嫖客有什么分別?
玉艾見洛依塵拍了桌子,以為她是惱怒玉汐辦事不穩(wěn)重,立時拉著玉汐,跪下求情道:“小姐,玉汐畢竟還小,做事不周全還是有的,求小姐別與她計較了。”
“起來吧,原也不怪你。你做的已經(jīng)很好了,這事兒再怎么周全,也不是你能周全的了的。”洛依塵本也不是想跟玉汐發(fā)火,這會兒見兩人這樣,陰著臉也不去說她們的不是,何況此事本也怨不得她們。
“那現(xiàn)在怎么辦?總不能真的收了那些東西,若是傳揚出去,小姐這名聲又算是什么?”玉艾想到這里也急了,像是惹上什么大事一般在屋子里轉(zhuǎn)悠。
洛依塵白了她一眼,恨恨的道:“果然是商戶出來的,沒見過世面!她拿都拿了,我還能怎么辦?收拾一下,去松風(fēng)苑?!边@林氏果然是好日子過得不耐煩了,又出來找事兒,看來還是那句話,人不能不收拾。
“好,還用不用帶些什么?咱們手頭上的現(xiàn)銀只怕不多,但勉強五十兩還湊得出來。”玉艾想著她們手上雖說有些地契什么的,但現(xiàn)銀因著平素沒什么用得著的地方,一向都存在錢莊里,此刻也湊不出太多,便又有些急了。
“不要拿銀子了,去把宇文成前些日子送來的那些傷藥拿上,算是全了咱們的臉面。”洛依塵和玉艾都不想平白欠這個人情,自然趕緊收拾,趁著還沒用晚膳去把這事兒給了了。
松風(fēng)苑
段凌肅也聽阿北把事情說了,知道洛依塵心里不痛快,便沒多掰扯什么,直接道:“阿北把事兒與我說了,到底是我想的不周全,為著這事兒生氣,也怪不值當(dāng)?shù)?。?p> “既然我算是收了你的東西,自然要還禮的。這些瓶瓶罐罐的,都是明教自己的傷藥。你若是用不著,便全當(dāng)給了我的臉面,留著賞人也是好的?!边@話說出來,便是不收不行了。洛依塵知道段凌肅的心思,但親兄弟還要明算賬,豈有白白受人恩惠的道理。
“你何必與我算的這么清楚?那些東西,也不過是怕你月例不夠,使著順手罷了。再說了,又沒送到你手里,這般我倒是過意不去了。”段凌肅不會在意那些銀子,他又不缺這些,只是心里也憋屈,本想做個人情,卻平白惹人厭。
“這是兩碼事兒,既然是洛府的人收了,理當(dāng)算在我頭上。我院子里還有事,不多坐了?!彼f完起身要走,段凌肅知道她今日窩火,也沒再出言留她。
剛回?zé)熡觊w,玉汐便又抱怨道:“王爺也是的,想咱們小姐什么沒見過,哪用得著他費心送東西?”要不是那人多事,也不至于被林氏鉆了空子,倒真不是心疼銀子,就是覺得心里堵得慌。
“玉汐,小姐夠煩的了,你也省省的好。這幾日事兒多,你也長著些心,別惹亂子?!庇癜牧怂念^一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你就別埋怨她了,今兒著實是那老婦的不是。早晚的,這帳一樁樁一件件的算?!甭逡缐m畢竟不是玉艾的心性,她心里比玉汐還氣,只是面兒上到底能周全些罷了。
“她到底商戶出身,小姐跟她計較個什么勁兒?隨著玉汐罵幾句便罷了,費心卻是不值當(dāng)?shù)摹!庇癜娭齻儌z若是再說下去就是要跳腳罵街的節(jié)奏,只好說些勸和的話。
“我哪里就是生氣那些銀子首飾?若是她與我說了,便是百八十兩銀子,我也不計較的。就是那老東西,到這會兒還不遣人來說一句,叫人吞了蒼蠅一般惡心?!比羰怯裣采塘诉@口氣,她不曾去段凌肅那邊兒,豈不是就這么把她給賣了?
“可不?姐姐就是太好性,要不是顧忌小姐的名聲,我一早兒就去砸她的院子了?!庇裣彩敲靼走@其中關(guān)竅的,自然生氣。若林氏一直不說,她又忍氣吞聲,豈不是平白受了段凌肅的人情,又不去還禮,這和那些妓子有什么分別。
“都出去吧,我想靜一靜。”洛依塵將人趕出去,一個人坐在桌案后,皺著眉頭在想這幾日的事情,卻是越想越亂。畢竟,從昨兒晚上到現(xiàn)在,整整一日的功夫,不知出了多少事情,又是周氏,又是松壽堂的老東西,還有師父的話,實在讓人頭大。
先是烈火如歌的事情,她私心里也怕自己到時候受不住,卻又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再就是周氏的事情,死了一個周氏,府中自然要辦喪事,雖說只是個姨娘,但喪事再小也是喪事,指不定有人要起什么心思;還有林氏那老東西,若是就這么忍了,日后怕是更多了隱患。
想來想去,洛依塵忽然想起剛剛在周氏那里的時候還聽到洛清晏說七夕乞巧的事情,似乎又是云杭那些小姐聚會的節(jié)日。果然事多,洛依塵如是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