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朗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北美人,少年時就跟隨父親來過這片廣場上觀摩,親眼看到當年聯(lián)邦陸軍三杰在眾目睽睽之下唱名拜將的一幕。羨慕之心有之,嫉妒之心也有之。
這也改變了阿姆斯特朗后來的人生,他放棄了工程世家的子承父業(yè),選擇軍旅,投身西點軍校。
直至今天,輪到阿姆斯特朗自己站在了廣場的中央,接受著萬眾的瞻仰,等待著唱名的一刻。
世間每一次的戰(zhàn)爭都如在和平時代劃開了一道血痕,創(chuàng)傷會慢慢的愈合,所有輝煌戰(zhàn)功與美麗勛章都覆蓋其上。
無數(shù)的美麗與輝煌集中堆砌在了一起,卻形成了一道難看的傷疤,戰(zhàn)爭就以這樣的形式被歷史銘記。
能夠活著得到唱名的人是幸運的,有更多生命就如在世界體內(nèi)對抗病毒的英勇白細胞,他們死后仍舊與敵人糾纏在一起而化作膿水,最后隨著排泄物被世界所遺忘。
只有極少數(shù)人有名有姓的英雄,才有資格組成傷疤,被用來填平傷口。
財閥們本以為舉行盛大的儀式為勝利者彰顯軍功,可以讓世界看起來更美好,但效果卻正好相反,這些粉飾只會讓傷疤變得更加明顯。
數(shù)萬摩森將士的生命,無數(shù)費城百姓的亡魂,鋪平了阿姆斯特朗的晉升上將之路。
人們只知國會廣場上唱名拜將的大英雄萬眾矚目,誰又曉得百萬枯骨才換得一將功成。
獨臂的由尼斯.阿列克斯也被正式被任命為聯(lián)邦上將,可這位已經(jīng)殘廢的閥主,這輩子再也沒有辦法回到戰(zhàn)場上了。
同時被進封聯(lián)邦上將的還有死里逃生的島津聰,可他沒有一絲高興的情緒,島津家族交給他的子侄幾乎都已經(jīng)折損在這場戰(zhàn)爭中。無數(shù)曾經(jīng)鮮活的生命,一個又一個的倒在了他面前。
還有鄭鴻禎的死,他多少要承擔一些責任。戰(zhàn)后還要去面對南云和慧,就如現(xiàn)在他同樣也要回避著鄭常洛的目光。
無論因為戰(zhàn)勝得到多少利益,都不能買回失去的親人,戰(zhàn)爭對于每個有感情的人來說只虧不賺。
鄭鴻禎回不去了,萬俟空也回不去了,還有更多的人回不去了,能帶回去的只有一個又一個罐子里裝的骨灰。
聯(lián)邦廣場上,儀式還在繼續(xù)。
鄭鴻禎被追封為聯(lián)邦中將,大戰(zhàn)士萬俟空被追認為聯(lián)邦少將,可這又有什么意義?不久之后他們?nèi)耘f會被世人遺忘。
此時此刻,沒人能歡呼雀躍,即使獲得元帥封號的鄭常洛也不能。因為在光榮的背后,他承受著一次比一次更重的悲傷與寂寥。
鄭鴻禎再不能回來了,萬俟空也回不來了,無數(shù)虎林衛(wèi)與黑光虎賁軍戰(zhàn)士都回不來了。
少年的鄭鴻博意也因為哥哥永遠的離開,失去了本來因有的笑容。
萬俟唯比鄭鴻博堅強很多,早就在承受一切的真實,并已自己的方式對叛亂者完成了復仇,但是復仇只是一時爽,最終還是要面對父親離開的痛苦。
平時一直不停數(shù)落萬俟空的母親鄭常馨,早已在家中哭干了眼淚,此刻站在聯(lián)邦廣場的她強忍著悲痛,為了維護暮閥的體面。
一個接一個追封的名字,此刻就如同一把又一把割在活人心口的刀。痛!痛不欲生的痛。
女人不適合這種場合,當艾茜瓦婭.格摩高曼.甘達迪聽到堂弟英巴.格摩高曼被追封為聯(lián)邦中將時,不由當眾失聲痛哭,這也是這場戰(zhàn)爭到現(xiàn)在為止,艾西瓦婭第一次在南云平八郎以外的人前哭泣。
艾西瓦婭突然的情緒崩潰,引來了彼得.尼古拉斯一陣鄙視的目光,也讓這位像鷹隼一樣的男人看出當代甘達迪財閥之主的軟弱。
還是南云平八郎老于世故,給予艾西瓦婭長輩的安慰,卻不曾想這一世故的舉動卻加大了艾茜瓦婭對平八郎的好感,人在最脆弱的時候,一個肩膀就是在雪中送炭了。
艾茜瓦婭的哭聲更是降低了整個慶功儀式的氣壓,無論是普通民眾還是財閥貴胄,在那場剛過去的戰(zhàn)爭中,或喪父兄,或死子侄,或亡親友。
悲傷的氣氛從女眷中開始,抽泣的聲音漸漸蔓延了開來,慶功大會一時哭成了葬禮。或許這才是人類真正的感情,好了傷疤,卻難以忘記心中的痛楚。
根據(jù)流程財閥們設計好的儀式流程,接下來該輪到范金克爾.海倫芬登場的環(huán)節(jié)了,他要代表海倫芬財閥進行道歉致辭。
范金克爾以海倫芬財閥閥主的身份出現(xiàn)在主賓之中,他見氣氛越來越沉重,覺得這個時候或許能做些什么來為學院派的海倫芬贏得一些聲譽。
只見他緩緩的走向了聯(lián)邦英雄紀念碑前,然后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這在范金克爾自己想來該是偉大的一跪,也該是贏得諒解的感人一跪,范金克爾.海倫芬甚至都把自己給感動了。
下跪之后的范金克爾還打算說些什么,可沒人給他這個機會。
有人眼尖,已經(jīng)認出了范金克爾,立刻喊了一句:
“那個人是海倫芬新任的閥主!”
也不知為何,紐約人在出席重大而嚴肅的活動時,總會有人帶著臭雞蛋,而且扔臭雞蛋的人也很有水平,又精準的砸在了范金克爾頭頂,蛋黃被他金黃的頭發(fā)圍在了正當中,形成了一個鳥巢狀,蛋清順著發(fā)髻線從額頭流了下來。
范金克爾一時居然沒聞到臭蛋該有的刺鼻味道,只是一臉茫然。
然后一大堆各式物件都向他招呼了過來,又一塊小石頭精準的砸在了他額頭上,一絲鮮血混著蛋清流在了一起。
范金克爾想錯了,他是不可能感動紐約人的,他除了感動自己外別無所能。
是非不分的紐約城,是全世界最容易被煽動的地方,之前尤彌爾.薩拉丁也有過同樣的待遇,所以十二年后的今天,紐約才會遭此劫難。
現(xiàn)如今,憤怒的紐約人又怎會區(qū)分血親派還是學院派,砸就是了。
茫然的范金克爾也聽不清民眾在說些什么,應該沒有什么好話吧,然后就昏死過去了。
財閥們漠然的看著這一幕,不會有人為范金克爾.海倫芬解釋什么。
他們安排范金克爾的道歉,因為需要有人能作為民眾宣泄情緒的對象,現(xiàn)在的效果很好,至于范金克爾的感受,這不重要。
反應遲鈍的學院派保鏢們,此時才沖到他們主子跟前,七手八腳的把范金克爾抬了下去。
可能,范金克爾終其一生都會思考這個問題,也是同樣的一跪,為什么他就不能贏得維利.勃蘭特一樣效果?
一出鬧劇之后,人們的情緒也得以宣泄。國會廣場上的聯(lián)邦衛(wèi)隊突然齊刷刷對天鳴槍,齊射的步槍發(fā)出了第一陣巨響,叫罵聲、哭泣聲、喧鬧聲戛然而止。
人們非常的恐慌,他們以為這是財閥們的憤怒。
伊斯坦布爾之夜的屠殺已經(jīng)徹底打斷了所有敢于反抗者的脊梁,即使伊斯坦布爾城已經(jīng)不復存在??植酪琅f刻入了人類的基因。
剩下不敢反抗的民眾面對強大財閥時,溫順的如同綿羊一般,一陣槍響就足以讓數(shù)十萬人噤若寒蟬。
“呯!”第二陣步槍對空齊射,然后是第三陣,第四陣,最后第二十一陣齊射響罷。
在肅穆的氣氛中,所有財閥的閥主依次走向聯(lián)邦英雄紀念碑前,莊重的三鞠躬后集體默哀,隨后國喪禮畢。
這是聯(lián)邦歷史上第一次為全體將士不分貴賤的舉行葬禮。希望這種葬禮不是最后一次,但又希望這是最后一次。
暮色光輝
德國總理維利.勃蘭特,作為平行宇宙地球與我們共同的記憶。 公元1970年12月7日,維利.勃蘭特在波蘭向華沙猶太人隔離區(qū)起義紀念碑前下跪。 史稱:華沙之跪。